第二十四章陰靈
「不過是一點煞氣罷了，方便以後找你，怎麼，你怕了？」九風現出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抬手要摸我的嘴巴，我眼下能動了，當然急急往後退。
「你剛才不說過，摸摸這根繩子你就會來了，還放什麼煞氣。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就上醫院看去！我不是醫生，我治不了！」怒氣衝天的時候，我哪裡還顧得上害怕，張嘴就罵。
腦子裡閃過一絲疑惑：煞氣？他不怎麼不說是陰氣？鬼身上的不都是陰氣嗎？
他愣了一下，卻又旋即笑了：「還沒人敢這麼罵我，這潑辣勁，我倒是喜歡。」
他說著垂眸看了幾眼我的脖子，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那根線上，然後朝我飛了個吻。尼瑪，真噁心，我怎麼遇到這樣一個變態鬼！
「溫馨？溫馨？你傻站在這裡做什麼？溫馨？」丁香的聲音透過層層迷霧，終於響徹耳際。就在九風消失的那一瞬，我看到丁香從不遠處朝我跑過來。
我看了看左右，原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到長廊盡頭來了，錯過電梯口很遠。
她眼裡滿是擔憂，把我週身掃了一遍：「你怎麼跑這裡來了？我說怎麼一眨眼就看不到你了……咦？你這嘴是怎麼了？」
她回頭警戒地看了一眼找到這邊來的沈昊天，偷偷問我：「那個帥鬼又來找你了？」
「丁香，別說他了。」嘴巴上的疼痛讓我很惱火。
「怎麼了一塊？」丁香仔細看了看我的嘴巴，奇怪地摸了一下。一股透心涼的寒氣立馬在我胸腔裡亂竄，就像有一條魚在裡面迅速游動。
吃飯的時候，沈昊天一直瞟我的嘴巴，我知道他憋了疑問，可我沒心思跟他解釋，也覺得沒有必要。
沈昊天說，他懷疑纏著小爺爺的那些鬼是曾經死在醫院的病人，至於為什麼怨氣會這麼深，他就不得而知了。
小爺爺被折磨的這半個月裡，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該死，他們醫院不負責任。可無論他怎麼哭爹喊娘求爺爺告奶奶，那些鬼卻從來不說因由，只是一味地折磨他。
他把這一個月內在醫院去世的病人的資料都一個個調了出來，可他看不出哪個有問題。該慰問的慰問，該安撫的安撫，但一點成效也沒有。
「這些鬼很奇怪，並不像一般的鬼。丁香，普通的鬼能脫什麼鬼皮嗎？我看到它們脫掉鬼皮後幾乎都要透明了，這是什麼東西？」我偷偷向丁香問話，本來這些疑問都可以在她醒來後我倆單獨討論的，但是被九風那色鬼一折騰，我壓根忘了問。
「透明？陰靈嗎？」丁香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睛，認真的樣子比她向帥哥拋媚眼的姿態更美，「難怪如此，我說怎麼那麼多鬼皮……」
「陰靈？」對面的沈昊天突然接了話，奇怪地看了我們一眼，「你們在討論什麼？」
「帥哥也知道陰靈？」我剛想說他聽錯了，丁香卻搶先開了口。她抿嘴一笑，朝他挑了下眉頭，瀲灩流轉的眸光裡有難以言喻的風情。
沈昊天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陰靈是什麼？跟鬼有區別嗎？」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一直覺得沈昊天特別沉穩，沉穩到有些不正常。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可我總感覺他眼睛深處並無情感。我知道這可能是我的錯覺，最近經歷的事情多了，我可能產生了被害妄想症。
可能丁香也覺得他奇怪，我看到她意味深長地盯著沈昊天看了一會兒，然後輕鬆地聳了下肩，側頭告訴我：「人死後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就是陰靈，當然，你也可以叫他們鬼。」
她頓了頓，又睨了沈昊天一眼。他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見我看過去，就乾笑了一聲：「溫馨，你這朋友懂得可真多。」
我沒有應聲，丁香繼續說道：「陰靈都是初死的人，大多渾渾噩噩什麼都不懂，很容易被目的不純的人或者鬼利用。這些陰靈看到有人來收他們，就脫掉鬼皮藏起來，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們不想被收走？害怕來收他們的人？」這貌似不太對勁兒，張天師、丁香和我，三個人沒有一個對付得了他們，他們躲什麼躲？
「你可真白。」丁香一邊搖頭一邊歎息，對面的沈昊天居然也微微點了下頭。
「我看這些陰靈都是被人供養著的，不然他們不會這麼輕易就聽人差遣。他們知道藏知道躲，肯定是有人教過他們這麼做。溫馨你也說了，他們警告你不要多管閒事，這說明他們是在報復你小爺爺。」
「肯定是報復，我看他們還挺好心的，也沒有傷害我們。供養這麼多陰靈要準備多少時間？小爺爺只查了最近一個月死過的人，可能時間上不對，也許應該查一個月前或者兩個月前的。丁香，你沒事的話，明天陪我一起幫小爺爺查……」我一下子來了勁，突然感覺自己還有點用處。
丁香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說你白你還白上勁了，還好心？哼。」然後她偷偷湊到我耳邊，斥責我，「你那帥鬼老公不是叫你別攙和這件事嗎？你湊什麼熱鬧。」
「這是我小爺爺，我怎麼能不管。」一提九風我就來氣，我這次還就跟他槓上了，他不讓我攙和，我非攙和！當時我氣還沒消，哪裡說得通道理。
「你管得了嗎？怎麼管？」她輕蔑地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後就不理我了，「帥哥，你對這一片熟嗎？要不，晚上你帶我出去轉轉吧？」
本來以為只是丁香一個人在自作多情，沒料到沈昊天居然點頭說好。我當然不肯做電燈泡，不過奇怪的是他們倆人壓根沒叫我一起去。
算了，可能是怕我壞了他們好事吧，丁香這樣的美女，我有時候都忍不住會心動，更別說沈昊天這樣的正常男人了……
這一夜，雖然沒有鬼上門找我挖心，可我一整夜都夢到被那個死色鬼佔便宜的事情。雖然就是個吻，但我卻覺得異常委屈，雖然我也不知道委屈在哪裡。
對，他說得對，我是跟他結了陰親，他到現在還沒跟我洞房我已經很慶幸了，也許是我矯情，可我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憑什麼要配給他當老婆。他想親就親，這也算了，為什麼要咬我，走廊裡那麼凶又是為什麼？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沒看到丁香，我心裡「咯登」了下，她該不會跟沈昊天在外面過夜了吧？我想到給爺爺拍視頻的女人手，心裡忍不住酸澀起來。
九風這樣，沈昊天也這樣，就沒人對我是真心的。
正悶悶不樂之際，手機響了。之前屏幕有點失靈，胡磊說是接觸不良已經幫我修好，可我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時，我第一反應就是見鬼了。
居然是消失了的爺爺！
「喂？馨兒？」
接通電話那一瞬，我淚如雨下。久違的聲音終於讓我徹底安下心來，雖然之前九風告訴我爺爺沒死，可畢竟沒有見到人：「爺爺，你沒事吧？我在哪兒啊，我好想你……」
「馨兒，哎……」那邊長歎了一聲，有一種飽經滄桑的感覺。
我明明有很多話要問爺爺，可腦子裡卻突然空白一片。
那邊沉默兩秒後，才繼續說話：「馨兒，你聽爺爺說，我已經有法子救你奶奶他們了，但我不能去見你，這是他幫我的條件。孩子，你那晚上已經跟爺爺一起跳了舞，就表示我們兩個會對他效忠，以後你千萬不要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來……這件事，是爺爺對不住你，馨兒你能原諒爺爺嗎？」
原來，那天夜裡跳的那支詭異舞，是在對九風宣誓效忠。九風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我總感覺爺爺很怕他？
「爺爺，九風他到底……」
「馨兒，我瞞著他把東西給你，已經算是背叛了一次，你……孩子，你原諒爺爺，等把你奶奶他們救回來了，咱們再想辦法，啊？是爺爺對不住你，你……一定要好好地，知道嗎？」
我聽到爺爺哭了，語氣裡滿是懊悔，我知道他肯定覺得對不住我：「爺爺，我沒事，你別擔心。你要好好的，知道嗎？咱們一家子還要團聚呢。」
你們不知道我爺爺多看重親情，要不是迫不得已，他肯定不會把我推入火坑。
「好好好，馨兒，你聽我說，你是不是到你小爺爺那去了？他讓你不要插手這件事，你最好還是別……」
「可爺爺你沒看到小爺爺的樣子，我看再這樣下去他都要瘋了，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不管嗎？」我知道不應該讓爺爺擔心，可我心裡對九風的怒氣還沒消，就是不想任由他擺佈。
電話那頭沉吟了一會兒：「馨兒，既然你已經捲進來了，再想抽離這些事情也不可能的了。以前爺爺怕你害怕，所以不肯讓你回去，一直拿自己的命來騙你，你別怪爺爺。你的陰陽眼……已經又回來了吧？如果爺爺讓你幫忙救小爺爺，你真的不害怕嗎？」
「爺爺，我不怕。」身上明明在起雞皮疙瘩，可我心裡卻是滿腔熱血。爺爺，既然我已經脫不開身，那就徹底參與進來吧。
第二十五章崩潰邊緣
我去隔壁敲門的時候，徹夜未歸的倆人正好一起神色怪異地往這邊走。
「溫馨，這麼早就起了啊？」丁香面色紅潤地朝我走來，挎住我胳膊的同時還嬌羞地看了沈昊天一眼。
這倆人，曖昧到這程度，肯定什麼好事都幹了。沈昊天之前對我來說還是遠在天邊的男神，現在接觸深了，我發現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
他的臉色有些臭，我沒心思去猜，趕緊偷偷掐了丁香一把：「你真不夠朋友，一夜不回來，也不怕我被鬼傷害啊？」
「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噎得我啞口無言。
小爺爺走出來的時候，眼神虛浮，行動緩滯，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他還沒到退休的年紀，之前氣派十足一舉一動都透著領導的威嚴，這才多久，居然變成了這樣。
我想起我爺爺為了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將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心裡忍不住泛酸。照顧不了爺爺，能為小爺爺分憂解難也多少能減少點我心裡的愧疚：「小爺爺，你最近有沒有得罪過誰？」
他遲鈍了兩秒，才緩緩搖頭：「沒有，我整天和醫院打交道，上個月還學術交流出國半個月，哪裡有工夫得罪人啊。」
「那您能不能讓人查查你們醫院裡五月份和六月份都死過哪些人？尤其是……責任在醫院這一方的。」
爺爺在電話裡說，像這種能脫鬼皮的陰靈一般都是人養的，因為鬼皮脫下來的次數越多，再穿上身後樣子就越猙獰，一般只有想嚇唬人的人才會讓他們這麼做。
不料，小爺爺張口就反駁我：「我們醫院的醫生都是很負責任的！過錯要是在我們，我們一定不會耍賴推脫，馨兒不要胡說！」
「小爺爺，我沒說你們醫院推脫責任呀。」我很無奈，像小爺爺他們這樣的人民醫院，還是三甲醫院，每天出入的病人特別多，所以活著進去卻沒能活著出來的肯定也不少。他們這些領導層估計處理過很多起醫療糾紛，說麻木也是不為過的。
小爺爺下意識就這麼否認，更加讓我相信他們確實推脫耍賴過。我以前曾聽他說起過，每個醫院都是有指標的，具體什麼樣的指標我倒是不清楚，而且醫院每年的賠款額度也都有限制。既然又有指標又有限制，那麼推脫耍賴的事情也肯定存在。
看到他情緒有些激動，我只好閉了嘴不再問，回頭看了一眼，那倆人還在曖昧地用眼神交流著。
我一路扶著小爺爺走到電梯口，等電梯到了時，他突然指著自動打開門的電梯尖叫起來，堅決不肯乘坐。
我趕緊往裡面看去，裡面只站了個西裝革履的人，像是老闆。他身邊立著個吊瓶架，正一邊掛點滴一邊看手裡的文件。聽到小爺爺的叫聲後，他沒好氣地白了我們一眼，等了一會兒不見我們上去，就不耐煩地按了關門鈕。
「小爺爺，你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
「馨兒，裡頭有鬼，有鬼……你看，他披了人皮過來向我索命了，索命了……」小爺爺說著胡話，轉身就往樓梯口走。
我們幾個趕緊跟了上去，哪裡知道還是遲了一步，追過去的時候小爺爺已經摔下了樓梯！
一層樓梯本來只有十幾階，可他滾到中間平整的地方沒能停住，又打了個轉接著往下滾去。丁香他們沒看到是怎麼回事，可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幾個脫了鬼皮的陰靈把他推下去的！
好在沈昊天三兩步地追上了小爺爺，不然他肯定要這樣一路滾下去，我們可是在六樓啊！
好在小爺爺一直護著頭，但他畢竟一把老骨頭了，腿還是不可倖免地骨了折。他們一家三口，居然在短短幾天之內，全部住了院。
等我去看望小奶奶和小叔時，我才知道他們兩個的傷勢有多嚴重。小奶奶豈止是崴了腳，肯定在崴腳後還撞上了什麼東西，臉上有擦痕，一隻眼睛還蒙了紗布，據說那隻眼睛能痊癒的可能性很小。小叔的左手骨齊掌斷裂，左手怕是廢了。
小叔的情況，估計小爺爺昨天就知道了，難怪他今天會這麼崩潰。
「你也別難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還能怎麼辦？你真打算插手這事嗎？」丁香順了順我的背，勸我聽九風的別攙和。我把爺爺給我打過電話的事情提了一下，不過略去了爺爺想讓我做的事情，只說爺爺看不得他弟弟這麼受罪，讓我能幫則幫。
「那你打算怎麼幫？自己都護不好，還想抓鬼？」
我看到丁香臉上的鄙夷，知道她是為了我好：「爺爺教過我法子的，你別擔心。」
其實爺爺才跟我通了六七分鐘的電話，很多事情都沒說清楚，不過我趕在他掛電話前問了一下丁香的事情，他說小房間的鑰匙確實是他給丁香的，丁香也確實有些本事。不過，我沒來得及問更多，他那邊就匆匆掛了電話。
「溫增華？」丁香擰起俏眉，好像很不高興。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卻趕緊堆上了笑臉：「呵呵，你爺爺的名字挺有意思，他說古語有句話叫溫不增華寒不更葉，可他的名字偏偏是溫增華。」
「爺爺說，氣候對的時候不多開花那是傻，人活一世總共只有幾十年的命，該做的都要趕在死之前做掉，不然這輩子的遺憾是輪不到用下輩子的時間來彌補的，只能成為永遠的遺憾。」爺爺的名字是太爺爺給取的，這想法自然也是太爺爺灌輸的。
不過我也認同，古人說溫不增華寒不更葉是為了表達他們的高雅情操，可現在能有多少人有閒情逸致去培養情操這東西的？如今，我們都要珍惜當下才是。
丁香笑了笑，沒再接話。病房裡人太多，她拉著我到走廊裡的椅子上坐下休息。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是在打岔：「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爺爺了？」
九風面前我不敢多問，沈昊天面前我怕打草驚蛇，可丁香如今是除了爺爺之外唯一一個讓我相信的人，我不想跟她有隔閡。
「你又在瞎猜疑什麼呢？我不過是覺得你爺爺不像話，怎麼也不顧及你安危的？你男人不是說了這事你搞不定嗎？你爺爺同意讓你插手，就是把你往火坑裡推……」
「咦？那裡面是院長嗎？主任們都來了呢。」
「可不就是院長嗎？聽說院長最近很古怪呢，之前還在辦公室裡大喊大叫，有一次差點從他辦公室的窗子裡掉下樓了……嘖嘖，也不知道院長家裡是中了哪門子邪，一家大小都先後住進來了……」
丁香正在發著牢騷，我突然聽到有兩個小護士站在門外頭議論，脖子還不時往病房裡面探，趕緊傾耳聽她們說話。
「真奇怪，怎麼最近咱們醫院老出事，蔡主任最近好像也跟院長一樣，大白天在辦公室裡還說見到鬼了……他們是不是治死了哪個病人，人家回來報復了……」
「噓，別瞎說，我過兩天要值夜班了，到時候我要怕的……」
「怕什麼，咱們醫院一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膽小就不應該進來。我聽說孫醫生最近好像也這樣神經兮兮的，你說蔡主任是主刀，孫醫生是副手，他們都變成這個樣子，會不會是……他們開刀沒開好，病人死了以後就來找他們索命了啊……」
她們後面又聊了什麼我沒聽清，因為丁香看我沒聽她說話，氣得直嚷嚷。那兩個小護士朝我們這裡瞥了一眼，忙收嘴走遠了。
蔡主任，孫醫生，我默默念叨著這兩個名字，覺得他們兩人可能是個突破口。如果事情真的像那兩個護士說的一樣，事情反而簡單多了，只要順籐摸瓜應該很快就能查出幕後操縱這一切的人。
冤有頭債有主，就算這醫院真的治死了人，也不該把小爺爺給害了。難道，小爺爺這個院長真的做了什麼不作為的事情？如果真是病人家屬養鬼害他們，那他們是做了什麼事情導致人家這麼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