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厲鬼看了看遠處,似乎他可以透過已經被報紙封上了的窗戶看到外面一樣,過了一會,他連忙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和後背,然後露出了一個痛苦的表情。
我再次猜道:「你是說他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肩膀和後背受傷了?」
那傢伙再次點頭,露出了肯定的表情,我連忙說道:「你快出去,讓那些厲鬼將我朋友放回來,要是晚了一步,我吃了你們所有人!」
這話說完,那厲鬼如遇皇恩大赦,飛也似的朝著窗外跑去。
我逐月劍下的那只厲鬼也是渾身顫抖,不停的哆嗦著,我知道這傢伙也想趕緊逃命,便鬆開了他。
他還沒走遠,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了句:「謝謝。」
這傢伙竟然會說話?
好不容易又逮著一個會說話的鬼,我當然不會讓他溜走,連忙問道:「你們過來,都是為了借屍還魂?」
這隻鬼點了點頭,說道:「當然。」
他說話不多,而且很費勁,看得出來是他做鬼的時候一定很孤獨,不常和人交流。
我常聽說溺死鬼往往就會被困在自己死亡的地方,這地方也許是水草較多,也許是風水不好,直到遇到另一個活人從這裡經過,必須將那個活人在同樣的地方害死,這才能夠投胎轉世。
這種事情叫做找替死鬼,在全國各地都有這樣的傳言。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毫無疑問的是,溺死鬼肯定是一種十分孤獨的鬼。
我看了看他,覺得他雖然形式詭異,但是卻是個實在人,我問道:「實話告訴你,我這位朋友死了十年,現在是他還陽重生的日子,明天晚上子時,他就能復活了,我知道你們也都是陳年老鬼,也希望能夠復活,但是守衛我這個朋友的能人異士層出不窮,你們就算是來了,也是自尋死路。知道麼?」
那水鬼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說道:「知道。」
我說:「那就好,記得別忘水底下的朋友們再來了。」
沒想到水鬼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他們不聽我的。」
簡單的一句話,卻說明了很多問題,我知道這三個傢伙只是那些水鬼之中的少數,就算我吞噬了一隻,卻還不能威懾全部,縱使熬過了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又是艱難的一夜。
我沒有再和他廢話,而是放他離去,幾分鐘之後,老貓沉重的步伐從遠處傳來,我聽見他罵罵咧咧地走到門前,一把拉開門,說道:「林楊,這外面來了不少溺死鬼,差點沒把我拉到潮白河裡替死……」
我看了看老貓,這傢伙現在已經徹底掛綵,臉上一道紅印,差點就破了相,肩膀上的衣服已經被抓破了,後背上更是有十幾條血痕……
老貓的身手現在雖然不如我和大黃,但是畢竟也是個老牌趟陰人,被折騰成了這個德行倒也是意料之外。我不由得問道:「老貓,外面多少人馬?」
老貓伸出了一雙手,說道:「沒有八個也有是個,反正我一隻手是數不過來了,這大黃,為了保護他那具發臭了的屍體,咱們倒是受足了洋罪。對了,我剛才看見從屋裡竄出去三隻水鬼,都是你放出去的?」
我點了點頭:「我吞了一個,剩下三個讓他們回去通風報信,我得殺雞儆猴,要不然他們雖然能力較弱,但是人數太多啊……」
老貓表示贊同:「你做得對,反正今天晚上差不多算是熬過去了,必須得有人回去告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水鬼,咱們兩個還是挺厲害的……」
說到這,老貓已經有點站不住了,趕緊說道:「林楊,快,給我貼上點創口貼!」
說著老貓在馬扎上坐下,整個人背朝著我。
我給老貓貼完了創口貼,指了指窗戶,說道:「報紙被那些水鬼禍害了,咱們趕緊上去貼上吧,要不然太陽一出來,直接就照到大黃的屍體了。」
老貓也顧不上休息,趕緊跟著我補貼了一遍,貼完已經凌晨四點半了,我和老貓倆人都是雙眼發青,繼續枯坐到天亮……
第九十四章還魂夜(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大黃的屍體已經幹了一半左右,凍了這麼久,都已近趕上網上盛傳已久的殭屍肉了,也不知道大黃到底還有沒有復原的希望。
屋子裡全都是一種詭異的味道。談不上刺鼻,但是卻讓人十分噁心,聞起來就有種想吐的感覺。
我趕緊讓老貓點根煙緩解緩解這裡的味道,老貓也照做了。
瘋道人和笑面佛兩個人起得還算早,一起床就嚷嚷著去找我爺爺,我爺爺早晨起來肯定是去巡山,我指了指遠處的方向。大略說明了我爺爺所在的位置。
常在山裡住的人都有一種習慣,叫做「喊山」,因為人睡了一晚上,肚子裡面會積壓很多濁氣,所以一覺醒來最好要將肚子裡的濁氣給發洩出去,這就是傳說中的喊山。
說白了,喊山其實就是站在山上往山谷裡喊,聽著回聲,也可以將自己肚子裡的濁氣全都給發洩出去。
瘋道人和笑面佛顯然都是精通此道,走了沒多久,就聽見他們兩個在山上的呼喊聲,老貓一邊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一邊說道:「不行,我得去睡一會,林楊,你還在這裡看著?」
我剛想說我肯定不在這看著了。我也想去睡一會,但是還沒等我張口。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林楊?林楊?」
我連忙從西屋走出來,看到林松一個人正從門外走進來,他似乎對我一夜不歸的行徑十分懷疑,這才特地趕了過來。
我一看到這傢伙來了,心裡頭就有點發愁,他從來都是個咋咋呼呼的傢伙,要是讓他知道我們正在研究如何讓一個死人起死回生,那麼他肯定會到處去宣傳。
我連忙按住了西屋的門,說道:「你怎麼過來了?」
林松哼了一聲,說道:「我怎麼過來了?你昨天晚上夜不歸宿,爸媽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頭都惦記著,我過來看看,是不是你這小子又想闖什麼禍?」
說著,他四下看了看,問道:「爺爺呢?」
我連忙說道:「爺爺應該是去巡山了。現在還沒回來,這邊的事情有我照料著,弄不出什麼亂子來。」
林松卻沒有相信我,而是看了看我身後的西屋,他顯然覺得我對他有所隱瞞,因為我的手始終拉著西屋的門把手。意思就是不想讓他進去。
「西屋裡面有什麼?」林松看了看,開始打不朝著西屋走來。
「什麼都沒有。」我連忙將身子擋在西屋門口,林松不是個能守口如瓶的人,如果讓他知道了這件事情,難免會去到處炫耀,爺爺辛辛苦苦隱姓埋名了一輩子,平靜的生活只怕會就此打破。
林松見我始終不讓開,不由得有些生氣,我看他額頭上青筋漸漸暴了出來,說道:「林楊?怎麼出去念了大學,徹底變了個人?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有什麼事情連我都不能告訴?我告訴你,這裡可是老爺子的房子,不是你的房子。老爺子還活得好好的,他一天不走,你就一天做不了這裡的主!」
我聽他把話說得狠毒,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說道:「你說什麼?」
林松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說道:「你還敢瞪我了?小兔崽子,我是你哥,長幼有序你懂不懂?」
我被他抓住了衣領,不由得十分憤怒,憤怒之下,一雙手已經開始漸漸變得發黑髮紫。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一聲蒼老的聲音喝道:「鬆開楊楊,松兒,你過來幹什麼?」
話音未落,我爺爺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後一左一右跟著瘋道人和笑面佛。林松這傢伙是個窩裡橫,在自己人面前從來都是耀武揚威,看到我爺爺帶著兩個外人過來,立即就蔫了,連忙鬆開我的衣服,後退了幾步,指著西屋說道:「老爺子,林楊這小子不讓我進西屋,誰知道他在裡頭幹什麼呢?弄得烏煙瘴氣的!」
爺爺笑了笑,知道林松這種性格的孩子最怕的就是被區別對待,因為他內心其實很敏感,他只是覺得自己畢竟只是過繼過來的,在心裡他始終把自己當成一個外人。
跟我不停地爭奪關注度和家族地位,這就是林松這二十多年來一直做的事情。
爺爺拍了拍林松的肩膀,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雖然說的是什麼話我並不知道,但是看得出來,林松的情緒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來土邊劃。
他指了指門外,說道:「松兒,去守林屋裡等我吧,一會爺爺過去找你。」
林松連忙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了回頭朝著我輕蔑地笑了笑,笑容之中的含義很明顯,那就是他才是林家的長子。
我懶得去理他,看著緩緩走來的爺爺,問道:「爺爺,昨天晚上我們保護了大黃一晚上,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重生的機會大不大?」
爺爺回頭看了看笑面佛,問道:「佛爺,如何?」
笑面佛嗅了嗅,說道:「哎呦,這股味道,看樣子的確是已經損壞的很嚴重了,今天白天再看看吧,我應該得要將他泡起來,否則的話一天兩夜的時間會讓本來已經很脆弱的屍體加快腐化的。」
瘋道人聽他這麼說,連忙催促道:「那你還等什麼?現在還不趕緊動手?」
笑面佛笑著說道:「不著急,我想先吃個早飯,因為要是現在不吃,等我忙活完了,估計就再也沒有胃口吃了,跟實體打交道實在是太噁心了。」
我和老貓沒什麼心情跟他們耗著,畢竟我們兩個通宵未睡,所以現在都困得要命。打了聲招呼,我們兩個就回屋睡覺去了,一覺醒來,早已經是傍晚的功夫了。
我跑到西屋看了看,大黃的屍體已經從床上搬了下來,被放到了冰櫃裡面,冰櫃裡盛裝著一些怪異的液體,應該有防止腐爛的作用。
現在的大黃已經徹底解凍了,他現在的一張臉我看起來幾乎都想要嘔吐出來,雖然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他的屍體畢竟經過了十年,早已經凍得不成人形了,現在再一解凍,整個皮膚都鬆垮掉了。
我看了看笑面佛,問道:「佛爺前輩,大黃的屍體都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還有恢復的可能麼?」
笑面佛嘿嘿一笑,說道:「可能當然還有,但是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如果他本身的體質很好,生命力頑強的話,那麼還魂之後便可以重新長得白白嫩嫩,但是如果他本身的體質就不太好,比如說,本來的皮膚復原能力很差的話,那麼他以後只怕會變得有些難看了。」
我苦笑一聲,望著冰櫃裡被泡起來的大黃,說道:「看來這一次可能會嚴重影響你的顏值哦……」
笑面佛又安排了一些跟大黃復活相關的東西,大略不過都是一些草藥或者酒水之類,便將一切交給了我的老貓,自己則和瘋道人退居二線。
大黃既然知道今天晚上子時以後是他重生的最佳時機,那麼肯定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一定會按時到來。不過唯一的變數就是那些潮白河裡的水鬼,這些水鬼顯然也不會錯過這樣一個機會。
經過昨天晚上的鏖戰,今天那些厲鬼很有可能會抱團而來,而目前來看,有戰鬥力的就只有我和老貓了……
我們坐在西屋之中,靜靜地等著子時的到來,現在的心情幾乎比過年的時候等半夜十二點的鐘聲還要激動。大黃能否復活,成敗在此一舉。老貓抽了差不多有半包煙,顯然已經很不淡定了。
我看著窗外漸漸陰沉的夜色,以為今天第一個客人應該會是水鬼,但是我卻錯了。
「林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第九十五章還魂夜(下)
是林松的聲音,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我本能的噁心了一下,我知道爺爺就算是苦口婆心的勸告了他很多東西,但是這傢伙心裡頭還是有著一種不滿和嫉妒,他始終還是覺得。在這我和爺爺都沒有允許他進入的西屋之中,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笑面佛笑著看了看我,似乎給我一個同情的笑容,之後朝著裡屋走去。
瘋道人則看了看遠處的明月,說道:「我出去撒個尿。」
爺爺現在依然還在護林屋中守夜,林松的到來,是每個人都始料未及的。
老貓低聲說道:「要是可以的話。我幫你打他一頓。」
我苦笑著說道:「放心,要是真的有這個必要,我會親自動手。」
正說著,林松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偷偷過來的,他臉上還帶著一種難以察覺的怒氣,我知道他臉上的怒氣代表的是什麼。
小時候有一次爺爺帶著我去村子外面的河邊捉魚,並沒有帶上小松,回來的時候,林松的臉上就是這樣的表情。
還有一次林樺幫我捉了只螳螂送我,並沒有給小松,小松看我的時候,臉上還是這樣的表情。
一場較量,從小到大,小松對我一直都心懷敵意。因為他知道現在他所獲得的本來都應該是我的東西,因為害怕失去。害怕我名正言順的奪回,所以他會格外計較。
他的心裡並沒有任何感激,有的只是一種恐懼,恐懼有一天,他將會失去這一切。
我看著小松,臉色也不再那麼好看,我知道有的時候一味的忍讓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白家的厲鬼是這樣,徐家的厲鬼也是這樣,哪怕是現在,小松也是這樣。
「你又過來幹什麼?」我低沉著嗓子問道,語調之中,已經開始充斥著一種敵意。
小松看著我,忽然露出了一個獰笑,說道:「我沒幹什麼,只是來看看自家的房子裡放著什麼東西?這味道並不好聞。林楊,你該不會在搞些什麼祭祀活動吧?」來土妖巴。
我看了看背後窗扉緊閉的西屋,又看了看馬上就要黑透了的天空,低聲說道:「老貓,你去屋裡盯著,現在厲鬼馬上就要降臨。必須要保證他們不能接近大黃的屍體。」
老貓點了點頭,點了一支煙,就走進了西屋,剩下我和林松兩個人僵持著。
林松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間西屋,我知道他的脾氣,如果不讓他看到裡面的東西的話,除非動用武力,否則絕對不會將他打發走。不過就算動用武力我也在所不辭,從小到大,這傢伙仗著比我大上幾歲,已經對我動用過不少次武力,如今面對他,我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林松再次問道:「一句話,到底讓不讓我進去?」
我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除非得到爺爺的統一,否則你休想越雷池一步。」
林松似乎早已經猜到了我的回答,他陰測測一笑,指著我說道:「林楊,勸你一句話,乖乖滾回你的城裡讀你的大學吧,不要什麼都想要據為己有。爹媽對你已經很好了,送你去念大學,你知道你一個月的生活費是我的幾倍麼?現在還想要回來繼承爺爺的飯碗?我勸你不要太貪心。」
我苦笑一聲,看著林松背後隱隱約約浮現出來的一柄桃木劍,知道爺爺一定傳給了他一些雞毛蒜皮的驅鬼秘術。
爺爺也曾說過,他年輕的時候除了窺天一術之外,也曾經觸類旁通地學了一些別的東西,雖然這些東西都比較駁雜,並不精細,但是讓林松在這麼一個偏僻的縣城裡混日子還是足夠的。
不用說,那柄桃木劍就是爺爺傳授的秘法之一,可憐的林松竟然會以為這就是爺爺的一切手藝,還號稱想要繼承爺爺的衣缽,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了。
我看著林松,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說道:「我知道你想要繼承爺爺的衣缽,我也沒有跟你搶的意思,只是這西屋裡的東西,你還是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