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出小楓的聲音有異，連忙回頭，然而回過頭來，眼前的景象令我呆在原地，無語凝噎……亞雜肝技。
我看到背後的樹叢之中，竟然一前一後閃出來兩個身影，前面的一個身材消瘦，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赫然就是大黃的師父，瘋道人！
而後面那個身影更是令我震驚。
那傢伙一頭長髮，一身黑衣，動作冷靜，身手矯捷，竟然是老貓！
瘋道人和老貓，他們終於出現在了這裡，在這麼久的分別之後，我終於看到了他們！
當看到老貓出現的那一刻，我幾乎淚崩了，我站在原地，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想喊老貓的名字，可是我無法張口，我說不出話來了，我也發不出聲音來了！現在的我處於虛無狀態，一般人類是無法看到的，我必須要切換到實體形態他們才能夠不用借助牛眼淚看到！
而老貓和瘋道人明顯還沒有抹上牛眼淚，所以看不到現在的我。
可是他們兩個都是最頂級的趟陰人，對厲鬼的感應超乎常人。
瘋道人在距離我們十幾步的地方身子一頓，厲聲說道：「貓崽子，拿牛眼淚，點犀牛角，碰上厲鬼了！」
牛眼淚，犀牛角！多麼熟悉的裝備！可是現在我卻只是一隻小鬼，而並不是一個活人了！
這是多麼痛苦的區別！
「老貓！老貓！」我在心中喊叫著，可是我的喉嚨卻已經哽住，眼眶已經濕潤，整個視野都模糊了，我竟然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然而就在這時，我忽然看到瘋道人兩腳開立，手中氣流轉動，身邊開始凝聚一抹淡淡的氣體！
第八劍！這是第八劍，原來瘋道人前輩也終於駕馭了氣流，學會了這種威力無窮的劍法，而且看起來瘋道人的實力竟然不在大黃之下！
上一次和大黃分開的時候，大黃正好是第八劍白轉青的境界，渾濁境轉入了璞玉境，現在看起來瘋道人前輩似乎也是在璞玉境，這一劍下來的攻擊力只怕可以瞬間秒殺我。
我說不出來話，但是小楓還可以，小楓厲聲喊道：「瘋子前輩，住手！老貓，住手！」
這話一出，正在抹牛眼淚的老貓手上一鬆勁兒，竟然直接將盛著牛眼淚的小瓷瓶給扔了！好在這地上全是沙土，並沒有摔壞，瘋道人神色一變，收起了手中的第八劍，問道：「貓崽子，剛才那是誰的聲音？」
老貓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小楓，梁小楓。」
「誰是梁小楓？」瘋道人根本不認識小楓，因為他出現的時候我已經和小楓融合。
老貓這時候才苦笑一聲，說道：「是和……林楊融合的女鬼，她既然來了，那……」
說到這裡，老貓忽然身子一震，兩行清淚從眼眶之中緩緩流出，朗聲說道：「林楊，是你回來了麼？是你回來了麼？」
聽著老貓的聲音，我整個人再也扛不住，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的確是我回來了，的確是我回來了！
我控制住起伏不定的情緒，讓自己的身體從虛無狀態下漸漸變成了實體形態，讓我自己的輪廓出現在老貓的面前。
我說不出話來，因為我的眼淚在止不住地往下流，從臉頰流到嘴角，流入嘴裡，滑到腳下……
我支支吾吾想要說出那句：是我回來了。
可是我說不出來，所有的言語在現在變成了支支吾吾，變成了囈語！
老貓看到我的輪廓出現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呆住了，本來不停呼喊的老貓瞬間再次變得冷靜，只是那兩行清淚始終沒有停止，一直掛在他堅毅的、稜角分明的臉上。
這樣的事情他經歷過一次，三爺爺死的時候老貓也許也是這麼難受，可是儘管有上一次的鋪墊，這一次的老貓還是瀕臨崩潰。
他一步步，一步步朝著我走過來，聲音忽然變得沙啞，像是抽多了煙，被熏壞了嗓子。
「林楊……林楊……」他依然不敢相信我就這麼變成了厲鬼，從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活人變成了厲鬼。
他走到我的面前，緩緩扶起了跪倒在地上的我，看著我，用一種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他獨有的溫柔的語氣問道：「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殺了林楊，讓林楊離開我們？」
那是來自老貓的拷問，老貓拷問的是變成厲鬼的我，是那個結束了我自己生命的我。
我的嗓子依然哽住，一直抽泣了良久，我終於可以說話：「對不起，老貓……」
「回答我，你怎麼忍心殺了林楊，殺了你自己？」老貓依然問道，一臉的詫異和不解。
我苦笑：「十八個人，十八條人命，如果我不自殺，他們都會死……」說道這裡，我情緒再度崩潰，我猛地將腦袋撞入老貓的懷裡：「可是我畢竟還是沒有救下他們啊！」
第六十八章久別重逢為天霖霧加更！
老貓沒有再多說，他知道我的想法，我也明白他的心意。
瘋道人站在一邊，沒說一句話，我也沒有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小楓倒是哭的很傷心，她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也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更何況她和我在一起那麼久，瞭解我內心的感受。
她之前曾經偶然告訴我，也許是因為融合太久的原因，我心痛的時候，她也會跟著心痛。
抱著老貓，我感覺到了活人的溫暖，這是我很久沒有感受到的，良久之後，瘋道人輕聲說道：「該走了，要不然天就該亮了。」
我連忙抬頭，果然天邊已經開始泛白。
老貓眼睛已經腫了，我從來沒有看到這只高冷貓哭成這個德性。
一邊走。老貓一邊從衣服裡掏出一包九五至尊，抽出一支點燃，一看到老貓竟然抽這種天價煙，我瞬間明白了其中奧秘，清了清嗓子問道：「徐……長歌在山上？」
老貓點了點頭：「當初從四九城逃出來，就多虧了他，不過……」
我明顯感覺到老貓這句話裡面有很多內容，我連忙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我始終沒能找到大黃和……如君。」老貓低頭點煙，沒有看我的眼睛。他可能知道我一定會瘋了的。
我也的確是瘋了的，我雖然一直都沒有問他，但是我潛意識裡確定大黃和如君都在山上。老貓是那麼聰明的人，他肯定可以找到大黃，找到如君的，他肯定不會一個人躲在山上坐視不理的，我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傻了，看著老貓，問道：「你說什麼？那如君在哪？大黃在哪？」
老貓很愧疚地看著我，誠懇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要知道高傲如老貓，道歉對他來講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我苦笑一聲。心情沉重。我知道這不怪老貓，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之下，老貓能夠活著離開四九城已經是幸運，可是畢竟他最後和如君在一起，我連忙追問：「老貓，那如君……不是和你一起離開的麼？」
老貓點頭：「那天你和小青進去之後，我和如君負責引走陳靖，然後……」
「然後你們遇到了老謝？」我猜測問道。
老貓聽了這話，眼睛瞬間瞪得老大：「你怎麼知道？我的確是遇到了老謝！老謝說你現在有危險，讓我們趕緊出去找我，之後便將我們引出了地鐵站，讓我們先去我堂哥那裡，可是如君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說她明白了，她絕對老謝有問題，然後如君就讓我回去找我堂哥，她自己回去地鐵站找你！」
「找我？如君回來找我了？」我震驚問道，之後忽然想起來，舒怡曾經告訴我，如君已經被他們帶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如果我不喝下忘川河水，如君將會因為能量不足而必須附身活人……
可是老謝卻說如君在關鍵時刻想明白了老謝的問題，回來救我……
這太亂了，不管怎麼說，最後老貓和如君都走失了，老貓找到了徐長歌，而如君卻徹底消失……和大黃一樣徹底消失……
我越想越著急，如君到底去了哪裡？她現在還好麼？是否安全？
我想來想去，想得腦袋都要爆炸了，可仍然毫無頭緒。我氣餒地踢了一腳旁邊的樹叢，驚起了遠處的幾隻飛鳥。
小楓緊張的過來輕輕拽住我的胳膊，說道：「別著急，現在既然找到老貓了，那麼他們也會找到的。」
我點了點頭，滿懷歉意地看了看老貓和小楓，以及站在遠處一直沉默不語，其實悄悄打量小楓窈窕身段的瘋道人，說道：「不好意思，我有點著急。」
老貓點頭：「我理解……」
瘋道人也連忙說道：「你放心，如君和我徒弟都是聰明人，而且有足夠自保的實力，你看我，我就不慌張……不過，你死了這件事情還挺嚴重，雖然老林早就預料到了吧，不過他還是挺難過的，一會你可得好好勸勸他。」
「什麼？我爺爺又預料到了，他再次看天眼了麼？」我連忙問道，開天眼這種事情如果爺爺再做，那對他可真的非常不好了。
瘋道人連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就是這老傢伙不知道怎麼，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於是乎就知道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什麼事情？」我被瘋道人說的有些糊塗。
「一會兒見面了你不就知道了？」瘋道人搪塞道：「對了，剛才你們見沒見到一個穿著黑衣服的怪老頭？」
我點了點頭，連忙將剛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瘋道人和老貓，之後問道：「你們和萬龍之王的手下交手了很多次麼？那黑衣老頭又是誰？」
瘋道人苦笑：「嗯，我們交手了很多次，這座山差點都被他們攻破了，不過那黑衣老頭我卻不知道是誰……唉。」
說到這裡，瘋道人忽然看了一眼小楓：「這姑娘不錯，山上那姑娘也挺漂亮，就是話太多，還是這小女鬼好，沒什麼話，長得也更漂亮一些，嘿嘿。」亞雜肝劃。
我大白眼一翻，瘋道人竟然現在又開啟了好色模式，看起來小楓危險了，不過山上的姑娘……會是誰呢？
老貓看出了我的疑惑，連忙說道：「對了，張朵也來了，現在和我們住在山上，有她的幫助我們還能夠更好的抵禦萬龍之王麾下的厲鬼。」
「對了，青衣仙前輩他們呢？」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抵禦地宮厲鬼的青衣仙和龍牙居士。
老貓搖頭：「不知道，電話完全打不通，這邊的信號全部被萬龍之王他們屏蔽了。」
我苦笑，難怪我給老貓打電話，一直都無人接聽呢。
老貓看了看我，忽然歎了口氣：「青色一品？是這個級別麼？」
我苦笑點頭：「還要修煉一下，才能回城裡頭報仇。」
老貓臉上的表情也苦澀：「本以為西之門那天晚上很多人都會犧牲，沒想到算來算去，最後犧牲的只有你一個……」
「我早就做好準備了，這一次來的不算突然，不過你看，我不是還能站在這裡和你說話麼？」我笑著說道。
「你倒是樂觀豁達，不過咱們既然能夠復活大黃，也一定可以復活你。」老貓說道。
「復活我？」我笑了笑，搖頭說道：「先別忙活了，我好不容易才練到青色一品，要是復活為人，我可就什麼本事都沒有了，總不能再次和小楓合體吧？」
說著，我看了看小楓。
小楓羞紅了臉，瞪了我一眼。
我瞬間意識到這個詞用的有些奇怪，連忙擺手道歉，繼續說道：「就算要復活我，也要等我將那些殘害無辜的人一個一個弄死之後再說。」
老貓點頭：「好，我支持你，下一步咱們可以一起謀劃一下，先找到如君和大黃，然後再一步一步將已經被萬龍之王統治的四九城奪回來。」
我點頭一笑，指了指老貓手中半截九五至尊香煙，說道：「你知不知道萬龍之王現在叫什麼名字？」
「九五至尊？」老貓叼著香煙說道：「早就知道了，這孫子，竟然取了這麼個名字，真是讓我又愛又恨啊！」
說罷，老貓將香煙扔在地上，狠狠踩滅，動作和之前一模一樣。他吐出一口煙霧，眺望著遠方漸漸亮起燈火的城市，忽然說道：「林楊，他們欠你的，我要讓他們一點一點地償還回來，誰都跑不掉，誰都逃不脫！」
我看著老貓堅毅的側臉，笑著點點頭：「好，老貓，我等著！」
第六十九章講述
「林區可不准吸煙吶……」
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聽到這聲音的時候我身子一顫，連忙回頭。
只見我爺爺緩緩踱步而來，穿的竟然還是林區的工作服，身材佝僂，看上去竟然比上一次見面老了很多……
雖然我知道爺爺已經年紀很大了。這個年齡段的老人，每一天都在蒼老下去，而且速度很快，可是見到爺爺佝僂的背影和滿頭華髮的時候，我還是心中有些苦澀。
「爺爺……」我低聲說道，朝著前邊走了幾步，不僅爺爺的樣子讓我吃驚，我也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也讓爺爺很難接受。
不過看起來我還是低估了爺爺，對於一個見慣了凡塵俗世、看淡了滄海桑田的老人來講，我的死似乎並不是太難以接受，之前瘋道人前輩也說過，我爺爺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的發生。
爺爺朝著我迎了過來，也不管老貓在山林之中點起了第二支煙。看著我，爺爺眼眶微紅，卻並無淚水流下：「好孩子，受苦了。」
我笑了笑，勉強不讓自己哭出來，也許是因為剛才和老貓見面的時候流了太多淚水，所以現在的情緒反而穩定，我搖頭說道：「不苦，爺爺。不苦。」
爺爺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小楓，問道：「這女娃……就是那個一直保護你的小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