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節
王瘸子聽此，哈哈一笑道：「不能改變？是誰把人招來的？又是誰把人帶到我家裡的？你想說這是我咎由自取嗎？你們捫心自問，難道就不覺得虧欠我嗎？」
老大娘聞此，皺著眉頭道：「瘸子兄弟，我們就是因為看你可憐，所以這麼多年才一同照顧你。可你若是不分青紅皂白，那不是忘恩負義嗎？」
王瘸子最後面的幾個字，頓時暴怒道：「忘恩負義？我曰你祖宗！當年我媳婦懷著身孕，那可是一屍兩命啊。你們還說我忘恩負義，哈哈……我忘恩負義？那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知道你兒子為什麼會死嗎？我告訴你，就是因為你們作了孽，報應在你兒子的身上了。哈哈……」
聽他們的對話，我是越來越糊塗了。他們之前到底有什麼恩怨呢？
我皺了皺眉頭，然後開口問道：「既然你是為了報仇，才把他們帶到這裡。好，我成全你。只要他們確實錯了，我和我大伯這就轉身離開。可如果他們沒有錯，那就是你在作孽。你將當年的事情講給我們聽，是非黑白自有公斷。」
王瘸子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老大娘，接著扭頭向我說道：「好，你既然想聽，那我就告訴你。我讓你們知道知道，這一村子的人是有多麼的狠毒。」
王瘸子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接著向我們講述起他一家當年的遭遇。
那個年代，國家還沒有富強，人們的生活水平很低。幾乎每天都有人死於飢餓，死於瘟疫。他們所在這個村子雖然也不富裕，但是相比較而言，倒也足夠解決溫飽。
他們這一村子人幾乎都是走南闖北的人，最後因為想個安穩的窩，所以才駐足在此。他們這些人有個名號，在那個年代叫闖客。類似我們常聽到的闖關東、走西口。
這些闖客在這裡住下之後，一夥人互相幫忙蓋房，互相幫忙耕種，倒也稱得上其樂融融。
只可惜，一場血雨腥風徹底改變了這一切。而對於那個年代的人而言，相信沒有誰能夠輕易忘卻。
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就是震驚現代史的**********。這場運動大張旗鼓的進行著，死於這場運動的人不盡其數。就連這偏遠地區的小村子，也同樣不能倖免。
講起**********，一個如同噩夢般的口號卻不能不提。這個口號就是：「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
後來又歸納匯總了一下，就是所謂的破四舊，立四新！只可惜到底該如何破四舊，卻沒有特別的說明。
全國都是緊鑼旗鼓的進行著革命，而一些個別的知青則成為了「革命的先鋒」。王瘸子的妻子就是死於這場所謂的運動裡，一屍兩命，慘不忍睹。
王瘸子在來到這個村子之前，他是一位畫師。畫師的種類也有很多，比如正兒八經的畫畫的，比如專門給人畫肖像的。王瘸子跟這些人都不同，他是畫櫃子、畫神像的。
什麼叫畫櫃子呢？其實就是給新做好的櫃子上畫畫，在一些農村地區，其實還能找到這樣的傢俱。在櫃子上畫風景啊，畫喜鵲、畫鳳凰什麼的，總之也特別精美。
王瘸子的手藝不錯，所以家境倒也十分殷實。可這裡提到了破四舊，鳳凰在當時人的眼中就是四舊，神像也在其列。
我依稀記得，很多地方連孔子廟都沒有放過，又是砸又是燒的，至於道教、佛教的廟宇其實也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
你王瘸子什麼不畫，偏偏要畫一些「封建思想」下的產物。這樣的人是不被那個年代所接受的，所以就要批鬥，就要遊街示眾。
但王瘸子一家的悲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原來就是從這畫引起的。
王瘸子初到村子，為了與村民打的火熱。誰家要是置辦新傢俱，他就會免費的幫人在櫃子上作畫。這一來二去，村子裡的櫃子上幾乎都有他的畫。
村民自然十分開心，於是和他家常有走動。怎奈一個知青的無意到訪，徹底改變了村子的安寧。
這知青意外的發現了櫃子上的畫，於是就問是誰畫的。老百姓本來就十分質樸，於是實話相告。
哪成想這知青離開之後，竟直接告到了公社裡。公社裡的領導一聽，這不是封建思想的餘孽，純粹的牛鬼蛇神的信徒嗎？
於是開著拖拉機，帶著一夥人氣勢洶洶的來到了村子。
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呢？咱們下章再說！
第1403章放不下的「仇恨」！
且說這公社領導帶著一夥人開著拖拉機直接闖進了村子，接著便開始各家各戶的搬櫃子。
村民一看是公社的人，沒有一個敢反抗。因為他們心裡都清楚，反抗的後果不堪設想。什麼關黑屋，戴「高帽」，游大街，這些都不算什麼。
有很多人被帶走之後，就被活生生的整死。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過，所以村民只能瞪眼干看著，一句話都不敢說。紅衛兵將村子裡但凡有龍有鳳的櫃子全部搬到了村子的當中，不僅是櫃子，連裡面沒來得及拿出的衣物也都被一把火給燒個乾淨。
這還不算完，因為「主犯」還沒有登場。誰是「主犯」呢？
就是畫這些畫的畫匠王瘸子。其實那時候的王瘸子還沒有瘸，長得也算是文質彬彬、一表人才。
可他長得越是這樣，越招這些紅衛兵痛恨。因為在他們的眼中，但凡是跟藝術沾邊兒的，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王瘸子雖然看上去斯斯文文，可實際上卻是個練家子。四五個膀大腰圓的紅衛兵都沒能將他制住，反而個個被打的鼻青臉腫。公社領導一看，這他x的是要造反啊。於是立刻差人去找公安，公安來了之後，二話不說，一槍就把王瘸子給撂倒了。而他的腿，也就因為這一槍而落下了終生殘疾。
王瘸子的媳婦兒一看丈夫要被帶走，心知這是有去無回。於是挺著大肚子苦苦哀求，但是那些紅衛兵各個歹毒心腸，哪裡會理會她的哀求。
王瘸子的媳婦兒一看自己求不了，就去求村裡人，希望他們能夠幫忙救下王瘸子。但是村裡人根本不敢插手這事兒，因為誰都怕會落得個連帶的罪名。王瘸子的媳婦兒萬念俱滅，被逼無奈之下，只能以死相抗。
但縱然如此，這些鐵了心的紅衛兵還是不為所動。也不知道哪個壞種，竟還一腳踢在了王瘸子媳婦的肚子上。這一腳用力很大，王瘸子的媳婦兒當場的血流不止。
一村子人都嚇傻了，竟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救治。王瘸子眼睜睜的看著媳婦兒因為大出血橫死面前，一時間悲從心生，嚎啕大哭不止。
公社的人一看鬧出了人命，又看這王瘸子的腿也廢了，最後就這樣饒過了他。公社的人走後，王瘸子抱著妻子的屍體整整哭了三天三夜。最後是村裡人實在不忍，這才弄了口棺材，送到了他的面前。
也許是王瘸子想通了，很快就將妻子放進棺材裡下葬了。而從此之後，這王瘸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天嬉皮笑臉，東家討酒喝，西家討飯吃。一晃眼，就這麼過了幾十年。
以上就是王瘸子向我們講述的悲慘往事，說完之後，他已經是淚流滿面。說心裡話，這一刻我是百般滋味。
在內心深處，我是同情這王瘸子的。說到底，他只是一個老實人，一個願意與人為善的本份人。但就算這樣，他還是落得了這樣的下場。他說他怨恨村裡的人，這份怨恨並非沒有來由的。
畢竟是村裡人將他的名字說了出去，並且在他媳婦大出血時選擇了漠視。可話說回來，如果把所有的仇恨都記在這村裡人的身上，其實也不合理。沒有人有義務去幫助別人，不幫是本份，幫了是好人。
這就好比馬路上摔倒的老奶奶，誰敢去扶？扶了萬一被訛上了呢？可是不扶，這老奶奶又很可能會出事。
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假如這老奶奶真的因為沒人扶而離開人世，他的家人是不是就應該將那些漠視的路人當成仇人呢？
顯然是不對的。再說到王瘸子的身上來，他其實也沒有理由將這些村民當成仇人。
畢竟，那是他們的自由，至於良心上受到譴責，那就是人的本性問題了。
王瘸子講述過後，足足哭泣了十多分鐘，這才伸手擦乾了淚水。
「小子，你不是想聽嗎？我跟你講過了，你說這些人該不該死？」
我知道王瘸子一定會問我這個，於是直接回道：「他們是該死，但卻不是你來執行。你沒有權力卻剝奪他們的生命，因為他們並沒有虧欠你什麼。」
王瘸子聽此，冷笑一聲道：「你這小子說話有點兒意思，你說他們怎麼就沒有虧欠我了？我不該殺他們，那誰有資格殺他們？」
我輕歎一聲，然後回道：「他們沒有出手相助，是他們個人問題，與你無關。他們既然選擇了冷漠，那他們勢必會受到良心的譴責。有資格殺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我想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肯定還會時常夢到當年的慘案。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更加無私的對你好。大娘，我說的對嗎？」
老大娘聽此，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是啊，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自責，如果當年我們能夠去幫一把，也許瘸子兄弟的媳婦兒就不會有事。我經常能夢到瘸子媳婦，那是個好人。她還時常幫我做針線活兒，可是……可是我們當年怎麼就沒幫忙呢。嗚嗚……」
說到這裡，她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王瘸子聽此，慘笑一聲道：「哈……自責？自責有用嗎？自責我媳婦就能活過來了嗎？還有我那沒出世的孩子，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啊……啊……」
我看著痛苦的王瘸子，還有淚如雨下老大娘，這一瞬間，我其實心情也格外沉重。這就是我們常說的遺憾，常說的後悔。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想他們一定會選擇出手相助。可問題是，時光能夠倒流嗎？慘案能夠改變嗎？
答案是否定的，沒錯，不能。所以在此，我也要說一句廢話。這個世界上，如果人人都選擇冷漠，那這個世界就充滿了冰冷。
可如果每個人能夠選擇善良，那這個世界就會充滿愛。不要做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還是多給自己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吧。王瘸子大喊了幾聲之後，一雙眼睛突然變得血紅。
我一見此，不由得心頭一顫。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而現在的王瘸子，最後還是選擇了仇恨，所以他已經成魔！
第1404章真正的危機！
眼看著王瘸子一念成魔，我的心中遺憾不已。其實聽過他的遭遇之後，我並沒有很想向他出手了。但是現在，他是非死不可。一入魔道，萬劫不復。
我看向大鬍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大鬍子直接將厚背刀亮了出來，然後冷冷的道：「王瘸子，給你生路你不要，偏要墮入魔道。既然如此，那洒家留你不得。」
王瘸子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接著哈哈大笑道：「你們誰都活不了，一個也活不了！」
話聲剛落，他猛地欺身上前，竟率先向大鬍子出手了。我看王瘸子現在就是頭腦發熱，我和大鬍子相比，肯定我更容易對付。
他不挑軟柿子捏，反而挑硬骨頭啃，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大鬍子眼見王瘸子衝來，起手就是一刀。這一刀勢大力沉，若是劈在人的身上，後果可想而知。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這王瘸子竟也甚是了得。他直接橫起左臂，竟硬生生的迎向了大刀。只聽到「噹」的一聲響，大鬍子的厚背刀竟然沒能傷他分毫。
當然，雖然沒能斬下他的手臂，卻也將他震退了三四步。可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我和大鬍子都低估了這王瘸子。
大鬍子橫刀在前，冷冷的道：「王瘸子，看來我真是小瞧了你。剛才若是我大意，恐怕此刻已命喪在你的手中了。」
王瘸子聽此，哈哈大笑道：「臭道士，你就算不小瞧我，難道你以為你還能活嗎？」
說到這裡，王瘸子突然單手反握，竟出人意料的插進了自己的胸口中。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讓我和大鬍子都驚訝不已。他這麼做，到底有何用意？莫不是要自己解決自己嗎？
手爪插入胸口之後，王瘸子立刻仰頭嘶吼起來。
這山洞還算嚴實，自然也就攏音，只震得我耳朵發麻，身體微顫。隨著王瘸子的嘶吼聲不絕於耳，他的身體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本來他只是雙眼變得血紅，可是現在，他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膚竟都變成了血紅色。不僅如此，他的頭髮也從花白變成了血紅，他的指甲也變成了利爪。
這樣巨大的變化，讓我驚駭不已。看樣子，這王瘸子已經徹底的成為魔人。
心臟是人體最重要的東西，同時也是人類的象徵。可當連自己的心臟都可以捨棄，那便等於完全放棄了做人的資格。
王瘸子為了報仇，竟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早已超乎了我的預料。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裡的村民實際上並不是他的仇敵。他要怪只能去怪那個冷漠的時代，要怪只能怪他趕上了那波狂潮。現在說這些已經無用，唯有徹底的將其滅殺了。
我悄悄的伸手進入背包，將金葫蘆握在手中。若是到了萬不得已之刻，或許只有斬仙飛刀才能除掉他了。
大鬍子冷冷的看著王瘸子，接著狠狠的道：「你真是冥頑不靈，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話聲剛落，大鬍子的眼中射出森然殺機。我知道他已經發怒了，地仙的怒火非同小可，這王瘸子絕沒有半點生路。
「孽障，看刀！」
大鬍子一聲怒喝，真氣立刻注入進厚背刀之中。緊接著，刀光一閃，他已經提刀砍向了王瘸子。
此刻的王瘸子洞穿了自己的心臟，他作為人的意識也徹底消失。他的眼中現在除了殺戮，還是殺戮。
大鬍子這邊衝上前去，王瘸子立刻拔出手爪當頭迎上。兩人剛一相遇，便你來我往的鬥了起來。我扭頭看向一旁的老大娘，發現她已經被嚇得愣在當場。
她只是一個凡人，若是留在這裡恐有性命之危。我來不及思考其他，趕忙抬腿走到老大娘的身邊。
「大娘，我送你出去。跟我走！」
不等她回過神來，我已經扶著她向外面走去。身後的大戰一觸即發，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結束。若是按照大鬍子的修為還推測，應該也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兒。
希望他能早點兒除掉這王瘸子，我也好早些去尋找羽兒。也不知道羽兒到底被這個混蛋弄到哪裡去了，按照羽兒的能力，我想他應該不會有性命之危。
唯一擔心的就是他不要落入莫亞王子的手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扶著老大娘一步一步的向外走，這老大娘終於緩緩的恢復了意識。
「恩公，那王瘸子咋一下子變成了怪物呢？他是不是中邪了啊？」
我聽此，微微一笑道：「應該是吧，不過沒關係，我大伯是得道高人，驅邪除魔這都是家常便飯。」
老大娘聞此，再次問道：「那我老伴兒還有那些相親咋辦啊？他們會不會出事兒啊？」
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山洞裡那些村民到底會不會有事，可我卻不能將實情告訴她。
「大娘，你不用擔心。有我大伯在，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變好的。相信我，好嗎？」
老大娘看了看我，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因為這老大娘的體力有限，走起路來著實太慢。我因為擔心大鬍子的安危，所以直接將她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