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老古把手收回來,訕訕笑道:「聽你的,先禮後兵,本想想舉起石獅子,直接祠堂的大門砸開。」
祠堂的門還沒有打開,祠堂前的小路已經滿是積水。
蕭關看了我一眼,我快速走上前,用黑傘叩門,大聲說道:「蕭家眾人拜訪曾家,有些事情要討回公道。你們有本事作惡,別躲在裡面不敢出來。」
祠堂的大門是用上好的木材製成而成的木門,從木門縫隙滲透出一絲紅色屍氣。紅色屍氣來得隱蔽,卻躲不過我的眼睛,就在此刻。
大門快速轉動,一陣破風的聲音傳來。我後退兩步,將手中的黑傘打開。叮叮叮!鋒利的暗器打在傘面上,全部跌落在地上,落入雨水中。暗器是一種金錢鏢,開鋒的地方已經有些發黑。
蕭關聳聳腦袋,說:「老古,現在怪不得我們了。」
老古瞭解蕭關的意思,兩人本來是好朋友,早已經形成默契,聽了這話,發出一聲暴喝,手上用力,將石獅子舉起來,喊道:「請你們吃紅燒獅子頭!」
石獅子直接飛了出去。
我們都見過老古的手段,不覺得詫異。
石獅子飛動,我往旁邊移開一些。那扇珍貴木材做成的大門,受了石獅子的撞擊,當即粉碎,門口的兩人淬不及防,沒想到來人沒有使用暗器,而是用明器,被石獅子撞擊,胸骨和肋骨撞斷了幾根,當即吐出兩口鮮血。
石獅子落在祠堂大廳中間,滾落了一段距離才停住,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石獅子停在一盆大火前面,身上的雨水被大火烘烤,冒出一股淡淡的熱氣。
蕭關喊道:「蕭寧,進去!」
我把黑傘收起來,從大門中的縫隙跳了進去,長辮子殭屍跟著進去。蕭關走到門口,一腳將兩邊的木渣子給踢開,這大門才完全打開,不過已經徹底毀掉。
曾家的宗祠很大,有幾重建築,立面是磚頭和木材結合的產物,房樑上有數個牌匾,寫著「仁義立世」「德以無雙」這樣的四字短語,兩邊房樑上五顏六色,畫滿各種人物,還有一些纏繞的花朵。
其中有一些在湖心屋見過,是百屍之花,傳說中戰亂年代,開放在死屍中的妖艷花朵。
在祠堂最裡面的神龕位置,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牌位,正是曾家先祖的名字,只是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跡。
燃香還在燃燒,長明燈明亮,兩邊的油燭燒得最旺。
正中間,擺著幾張大椅子,曾家家主坐在最中間,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手上和脖子上的屍斑都被巧妙地蓋住,臉上更是化了淡淡的妝容,手上的瓷杯裡正泡上清茶,彷彿就是一個正常人。
只是不管怎麼掩飾,在火光的映照下,一眼就可以看出,曾家家主是個極度變態之人。
他身上散發著紅色屍氣,旁邊的椅子並沒有敢坐過去。
曾家家主身後的人,衣服也並沒有完全乾透,還有些雨滴緩緩滴落下來。
有幾人黑衣打扮,腰間背著長刀劍,這時我才認了出來,乃是當日的猿飛日月,那個跟著曾有魁的日本人,用毒子彈傷害過爺爺一次,後來又在毒蟲洞前面出現,試圖抓住我。
我這時才明白二叔蕭關的話,爺爺身體的屍氣來自曾家人,至於未知的毒素,極有可能是眼前的猿飛日月造成,這兩隊人合夥重傷了年事已高的爺爺。
曾家家主被金蠶所震懾住,又把猿飛日月給請了回來。
我的拳頭攥得很緊,盯著曾家家主和他身邊兩米外的黑衣猿飛日月,牙齒咬得發痛。
宗祠裡面,火盆的柴火燒得很旺,石獅子已經被徹底烘乾。
從進入祠堂之後,已經過去了三分鐘。我們都沒有說話,曾家家主只是悠閒地喝茶,沒有吭聲。
就在這時,幾隻飛蛾從雨中飛了進來,撲動著翅膀,衝向火盆上,冒出一股微弱的光芒,化為齏粉。
曾家家主合上茶蓋,說道:「飛蛾撲火,何其愚蠢!」
曾家家主忽然說話,紅色的屍氣悄無聲息地衝了上來,他是譏諷我們是撲火的飛蛾,不自量力。
蕭關大步上前,雙腳就踩在紅色屍氣上,任由紅色屍氣纏繞,臉色並無半點變化,道:「飛蛾撲火壯烈,精衛填海可敬。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你這樣人,不配嘲諷飛蛾。我今日來這裡,是暴風雨,你這火燒得太大,也要被暴風雨澆滅。」
蕭關頓了一下,嘴角微微翹起,又道:「如果你非得嘲諷我,用飛蛾形容我不太恰當。」
曾家家主把茶碗放大一邊去,眉毛微微一挑,問道:「哦?那用蟲子形容你最好?」
蕭關聳聳肩膀,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蜈蚣,說道:「蜈蚣!我師父當年就被人稱作蜈蚣,我也不介意別人這樣稱呼我。」
蕭關手上提著的籠子忽然丟了出去,雨水還在滴落。
曾步甲上前,手中多了一把長刀,迎面抬起,直接將籠子給劈開,數不清的蜈蚣落地,快速爬動,有幾隻已經落到步甲的身上,快速溜動。
蕭關又是笑道:「這是湘西最毒的毒蜈蚣,你們若是被咬了,最好馬上交代後事。」
第六十七章、握手
步甲知道蟲王蕭關的名號,身上被蜈蚣叮咬,三魂七魄早已嚇沒了,雙手拍打身子,雙腿跳動。身子搖擺,想把蜈蚣趕走,活脫脫一個跳大神。
其餘的人看到滿地爬行的蜈蚣,連忙後退。雙腳跳躍,躲避爬上前的蜈蚣。猿飛日月身邊幾人,將佩刀取出,快速地砍殺。將紛紛掉落的蜈蚣劈成粉碎。一臉警惕地看著前面。
曾家家主身上散發著紅色屍氣,幾隻靠近的蜈蚣當即就被屍氣殺死。
步甲將身上的蜈蚣趕走,身上已經咬了不少個包。跪在曾家家主面前,求道:「家主,救我,我被蜈蚣咬了十三口,快活不了。」
曾家家主瞧了地上亂爬的蜈蚣,一巴掌打在步甲臉上,罵道:「這些蜈蚣就是江西地面上的尋常蜈蚣,你就是吃一盤也死不了,滾到一邊去。」
猿飛日月聽到這話,才知道自己被蟲王蕭關欺騙,臉色不太好看,將鋒利的佩刀重新收起。
步甲愣了一下,低頭看著地上的蜈蚣。癱坐在一旁,一邊是家主,一邊是蟲王,打碎的牙齒往肚子裡吞去,目光掃動,落到我身上,充滿了怨毒。
曾家家主冷笑一聲,說:「好厲害的蜈蚣!蟲王,你用這樣的辦法來誆騙我們,好玩嗎?」
蕭關哈哈笑道:「來都來了,當然要玩得開心一些,做人嘛,就是圖個快活。不過你不讓我們過得不快活,我也不會讓你過得不快樂。我今日來,是討個說法。」
話說到最後,蟲王的口氣一變,變得低沉,目光掃動,落到曾家家主身上,雙腳一剁,那纏繞在蟲王身上的紅色屍氣,受到猛烈的撞擊,快速後退。
蟲王的眼光和曾家家主白眼仁發出來的光芒碰在一起,就在火盆上發出劇烈的碰撞。蟲王往前面走了一步,聲調變大,說:「還有你,跑到這裡來,是自尋死路,我不會讓你安心過下輩子。」蟲王的目光移開,又落到黑衣猿飛日月身上,兩人目光再次接觸,祠堂裡的氣氛愈發地凝固。
落地的蜈蚣快速爬動,發出輕微的聲音;祠堂外面的雨聲也傳來。
猿飛日月額頭上有一地汗水流下來,喉結動了一下,道:「蕭棋已經死了,古秀連早在多年前就死了。整個華夏九州還有人值得我猿飛日月畏懼嗎?」
猿飛日月的聲音變得很大,很急切,我聽得出來,最後兩個字,有一絲發抖,雖然很短暫,但還是叫我聽出來。猿飛日月的心中已經生出畏懼,他的手壓在刀柄位置,隨時準備把長刀拔出來。
蟲王冷笑一聲,說:「你不要發怒,先站到一邊去,我等下再收拾你。」
曾家家主望了一眼猿飛日月,說:「你暫時不要激動,蟲王把重要的敵人放在後面。我這樣不重要的敵人,他肯定是要先對付的。猿飛君,你暫時休息一會。」
曾家家主說話很高明,把猿飛日月吹捧了幾句。猿飛日月頷首,手離開了刀柄,退到一邊,眼神凝重,仔細地盯著蟲王。
蟲王蕭關說:「第一件事情,是為鬼派風水師蕭棋蕭大人而來,咱們把這事情說清楚。」娘站在人群之中,抱著木盒子,傳出話來,道:「弟弟,因果得報。他們怎麼傷害風水師蕭大人,你就怎麼報答他們。」
風水師蕭大人,當然是爺爺蕭棋。
娘的聲音很穩定,也很冷靜,她的雙眼用黑布遮住,雖然看不見眼前的一切,但聽得出場內的形勢對抗。
蕭關應道:「好!」手指一指,指到曾家家主的腦袋上,大聲說:「我聽聞你是舉世無雙的老人屍,煉出了紅色屍氣。今日我要請教你的屍氣,你敢走過來,和我對抗嗎?如果不敢,跪在,給蕭大人的骨灰磕一百個頭!還有,不要派你的弟子、兒子來。我是苗疆蟲王,你是曾家家主,只有這樣,咱們的身份才對等!」
黑師父說道:「苗疆蟲王挑戰曾家家主,曾家家主自然不會讓底下的小嘍囉出來送死。」
龍小蛇低聲道:「關哥,你要當心。」蕭關回頭看了妻子龍小蛇,自信地笑了笑。
曾家家主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這可能是他一輩子臉色最難看的一次。
蟲王要和他比他最擅長的東西,如果他連這都不敢的話,就沒有臉目坐在曾家家主這把交椅上,還要磕一百個頭。這種恥辱,比用尖刀刺穿自己心臟還要難受。
曾家家主難看的臉色很快就被堆上的笑容掩蓋住,輕笑一聲,道:「既然蟲王要和我都斗屍氣,我自然不能拒絕。一個多月前,蕭棋來救女兒的時候,就被屍氣重傷,你就不怕自己重蹈覆轍嗎?」
蕭關哈哈大笑,說:「你好膽小,比鬥之前,盡說些嚇人的話,還想故意惹我生氣。你要是敢就說敢,不敢就過來磕頭。」蕭關單手一展,圍繞著娘的殭屍散開,娘就站在中間,正對著曾家家主,娘的手上抱著蕭大人的骨灰。
曾家家主心中的小九九被蟲王蕭關撕碎,臉上肌肉跳動,憤怒不已,道:「小子,我讓知道我曾家的厲害。說吧,你要和我比試屍氣,該怎麼比!」
蕭關說:「我們握一握手,如果你的屍氣將我放倒在地上,我輸了就離開。如果你屍氣力量比不過我,我把你放倒在地上,你就磕頭。敢不敢!如果你不敢和我比,現在就磕頭!敢不敢!」
最後三個字聲音極大,傳到曾家人耳中,就像火油澆到烈火之上。
有人叫道:「家主,什麼狗屁蟲王,那是麻家十三峒自己封的稀奇玩意,只是裝門面的。家主,現在就廢了他。」
又有人喊道:「家主,他既然想死,你最好是成全他。」
曾家家主終究沒有選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前面走了兩步。
老古囑咐道:「蕭關,紅色屍氣是銀僵以上殭屍才有的屍氣,你小心一些。還要注意他的陰招。」
蕭關說:「那些陰招在我眼中都是小兒科,你應該明白我最喜歡和蟲門裡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打交道,他們的陰招最多,都被我學來了。」
老古還是不安,囑咐了兩句。蟲王蕭關走上去,站在一米開外,看著曾家家主。
我心中暗想,斗屍氣決勝負,要是我上的話,直接用凶蟲吸光曾家家主,不過比鬥起來,曾家家主會使用陰招,我可能應付不,我應該好好觀察二叔蕭關的一舉一動,從中學習。
蕭關問道:「曾先生,左手還是右手?你年紀大了,你來選!」
曾家家主這時候笑了起來,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縫,道:「後生,倒懂得孝敬老人,不錯。老夫年輕時候右手受過重傷,力氣不繼。咱們還是用左手吧。」
曾家家主話聲和藹,彷彿一個農家老爺爺,根本就不是一肚子屍氣的老人干。
蕭關沒有再說話,很平靜地伸出了左手。曾家家主幹枯的左手也從黑色衣袖裡面溜出來,極其濃厚的紅色屍氣裹著那隻老手。
兩隻手握在一起,那團紅色屍氣順著手臂快速纏住蕭關的左手。以此同時,曾家家主右手一動,手指的動作很隱秘,一個黑點彈了出去。
黑點是一種半實體半虛體的存在,是曾家養出來某種蠱蟲,一般人看不出來,我眼睛特別,卻看了出來。
曾家家主在作弊,我心中驚訝,剛準備大聲叫喊。
霸道老古一隻手放在我肩膀上,道:「表面是握手斗屍氣,裡子是在斗蠱蟲,沒什麼大驚小怪。」池他布才。
黑點落到二叔的手臂上,很快就消失不見,悄然潛入二叔體內。
「呸!還給你!」蟲王蕭關忽然張開了嘴巴,一口濃痰吐了出去,直接飛到曾家家主的臉上。
第六十八章、蟲王之怒
曾家家主彈出的蠱蟲進入蟲王體內,不過片刻就被蟲王逼出來,然後直接吐了回去。
兩人相距的距離很近,口水的速度極快,是以曾家主根本無法躲閃。口水正中他的左臉,隱隱有些發痛,他氣憤不已,用袖子擦掉口水。蠱蟲已經死了。
落到地上,化成一灘血水,散發一股惡臭的氣味,正是屍氣蟲母養出來的蠱蟲。只是片刻間化成血水。看不出是什麼蠱蟲。
曾家家主暗中下蠱失敗,又被蟲王當面吐了口水,牙關咬得發響。嘴角殘忍地冷笑,剎那間,紅色屍氣瞬間流動,有一層蒙在他病態的臉上,更多順著左手手臂往蟲王蕭關的身上而去。
曾家主的白色眼仁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一連得意地笑了兩聲。
這世上竟然有人握著自己的手,還要鬥屍氣,這事情想想就很好笑,自己根本沒必要擔憂,一隻蠱蟲殺不死,這滔天的屍氣,定能將他全身的肌肉毀掉。池他以劃。
紅色屍氣快速蔓延,瞬間就裹住了蟲王蕭關的身子。屍氣順著全身鼓蕩,發出細微的摩擦聲,衣服也因為紅色屍氣進入,變得臃腫起來。
我知道紅色屍氣的厲害,尋常人沾染了紅色屍氣,皮膚會腐爛,吸入過量的紅色屍氣,全身會腐爛。二叔不會有事情吧,我心中有些擔憂。
站在我身邊的老古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擔憂。
蕭關手背上青筋爆出,暴喝了一聲,開始用力握著曾家主的手。曾家家主又是一聲哂笑,臉上並沒有任何變化,兩人的手還握在一起,兩人還是筆挺地站著,沒有任何變化。
忽然,蟲王蕭關的身子搖擺,差點摔倒地上。曾家家主更加興奮,笑道:「苗疆的蟲王,徒有其名,沒有一點真實本領。我這屍氣還沒有用上三成,你就要倒在地上!」
我的心揪了起來!
可就在此刻,蟲王忽然邁出了腳步,身子一轉,就走了回來。那曾家家主神情變化,紅色屍氣更加濃厚,可是全身像是沒有力氣一樣,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
蕭關一手拉著曾家家主,走到骨灰盒面前,一腳踢出在曾家家主小腿肚子上,道:「跪下!」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