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娘又將斷刀插在猿飛日月抖動的手掌上，聲音有些顫抖，叫道：「殺你性命沒有任何意義。你活著的一輩子，將永遠也動不了刀槍！」不知從哪裡溜出一些細小的食肉甲蟲，到了五根手指邊上，飛快地啃動，很快將手指上的骨頭和血肉吃乾淨，要想將手指接回去，已經不可能。
猿飛日月慘叫聲之後，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怨毒。
蕭關道：「我姐心善，不取你的性命。你心中怨毒，是不是還想著日後練成左手刀！」蕭關將猿飛日月左手手指抓住，用力一折，五根手指發出脆響，完全折斷，骨頭完全粉碎，再也接不上。
蕭關道：「還有些東西要賞給你吃！」隨即捏開了猿飛日月的嘴巴，將他自己帶著各種毒物全部倒了進去，道：「吃下這些毒物吧，看你能堅持多久。我不想殺你，因為你不值得我們動手殺你。因為你活著比死去還要痛苦，回去切腹自盡吧。」
我看著眼前的一切，還是有些膽戰心驚，鮮血飛濺，甲蟲食肉，都似乎不是世上該有的景觀。
老古問：「蕭寧，你為何發抖？」
我說道：「十根手指抵不過我爺爺的性命，但這種情景終究太不好。或許我爺爺不讓我們知道他的死因，有他的考慮。」我找到詞語來形容眼前的場景，只有「不好」可以描述出來。
老古感歎一聲，道：「你還是太善良。我重複你母親那話，好人不該被欺負。這樣的人就該下阿鼻地獄。」
阿鼻地獄是地獄中懲罰十惡不赦之人的地獄，有各種各樣的懲罰手段。老古顯然對於折斷十根手指頭這懲罰太輕。
老古又喊道：「長辮子，回來。」長辮子聽到老古的召喚，隨即跳了過來。猿飛日月幾個手下慌忙衝過來，將猿飛日月扶起來，又捏開他嘴巴，餵了一些解藥，用布片綁住雙手，把斷刀從手掌中抽出來。
「我記住你們的恩賜！」猿飛日月說完這句話，就昏迷過去，他的臉色死灰，體內的毒物已經造成很大的傷害，但命還在。
蕭關問道：「姐，棋叔不想我們報仇，是不想我們背負殺戮之罪。今日做得這些，夠了嗎？」
娘雙眼被黑布蒙住，沒有說話，重新抱住了骨灰盒，手上的鮮血還沒有擦掉。
龍小蛇忙用白布包住二叔手上的刀傷，那刀鋒鋒利，已經傷得很深，塗上一些止血的藥膏，鮮血漸漸地停下來，白布包住之後，還是染紅了一塊。
娘想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道：「曾家家主頭也磕，體內下了毒蠱；猿飛日月十指已毀滅，差不多了。我爸也不願意為了他殺人。只希望活著人能明白他的苦心。」
蕭關點點頭，似乎鬆了一口氣，說：「好！」
我看著娘，她面無表情，情感隱藏得很深。
她握住斷刀那一瞬間，心中肯定經過很複雜的變化，她懲罰了猿飛日月，並沒有要了猿飛日月的性命。
蕭關回頭望著曾家家主，大聲說：「咱們現在再說說我姐姐被你們困了一年，雙眼失眠的事情。」
曾家家主表情很不好看，他知道我們今天來，是來算賬，有些氣憤地喊道：「難不成你要我陪給蕭靈霜一雙眼睛！你要我的眼睛嗎？」
蕭關說：「如果我說是呢？」
曾家家主身子顫抖，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自詡好人，怎麼行惡人的行徑。」
蕭關聳聳肩膀，說道：「你不配資格說這種話。你們這種惡人，不好好磨一磨，你當天下的好人都是好欺負的嗎？」
曾家家主眉頭微微一皺，道：「你也算好人！」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曾家家主笑了，接著又說道：「你是好人的話，怎麼會帶一群殭屍殺上門。蕭棋是鬼派風水門傳人，一生專門對付殭屍。他的後代卻跟殭屍在一起。他……」
曾家家主忽然感到肚子有點痛，說不出話來，肚子裡的蠱蟲發作，不過礙於身份，並沒有叫喊出來。
蕭關道：「你還是嘴巴放乾淨一些，就算帶一百隻殭屍，一千隻殭屍殺上門來，我依舊是好人。你說對不對！」說到這裡，蕭關也笑了，摸了摸鼻子，道：「可能沒有一千隻殭屍，湊夠一百隻也有難度。」
黑師父哈哈大笑，說：「我這十二隻殭屍可以湊個數，還剩下八十八隻，老古也有一些。要找的話，還時可以找夠一百隻！」
蕭關笑出來之後，黑師父笑出來之後，曾家家主就笑不出來。
曾家家主額頭汗水直流，他目光看著自己請來的那些幫手，流露出懇求的意思。那些幫手目光移動，有的看著自己的雨靴，有的看著牆上的壁畫，有的則是眼睛轉來轉去，不知道看什麼東西。
這個時候，我有些同情曾家家主，他請來這些幫手，或披著紅風衣，或穿著灰色勁裝衣，腰間帶著蠱蟲，簍子裡裝著蠱蟲，此刻都不敢動手。那些在他們看來都舉世無雙的蠱蟲，都沒有必要拿出來。
金蠶在這裡，蟲王在這裡，拿出來根本就沒有用。
蕭關說：「不要靠這些幫手了。把你家的老人屍都叫出來，我有些話要問他。在我把你兩隻眼睛戳掉之前，你還是趕快行動起來。」
曾家家主喉結動了一下，好不容易壓住蠱蟲發作的痛苦，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隱秘的消息。我家中的幾位前輩，不會輕易出來見人的。我自然還留有對付你的絕招。」
曾家家主拍動手掌，從祠堂旁邊的側門裡，跳出五隻五行屍。它們的動作十分有章法，跳出來，將蕭關圍在中間。
「沒有一點意思！老古，你看著長辮子，不需要他來幫忙。」蕭關喊道，表情很顯然，對於眼前的五行屍十分失望。
第七十一章、蕭關的教學
五行屍跳躍之後，將蕭關圍在中間，身影交錯，形成了一個五行陣。
五隻殭屍跳躍，如果齊齊發動攻勢。戰鬥力相當恐怖，我不由地想起十多天前，老古被五行屍圍住的情景。
我忙去摸隨身帶著的銅鈴鐺，問道：「二叔。需不需要銅鈴鐺？」
蕭關喊道說：「暫時不需要！阿寧，仔細看我的腳步！」
老古與五行屍打過一架，聲音著急地喊道：「蟲王，這次不要太大意！」
蕭關右手有刀傷，鮮血還沒有干，誘使著殭屍跳躍。五行屍來回跳動，有兩隻撞在一起。發出了不滿的叫喊聲。
「蕭寧！人的命格各不一樣，有的缺木。有的缺水。這五行屍其實是五中命格不一樣的人，屬於金命、木命、水命、火命、土命。如果養到極致，五隻五行屍一起出動的話。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老古在一旁介紹，見我臉色有些擔憂。又補充道，「當然這五隻五行屍還沒有養到最厲害的地步。」
我瞇眼看著眼前的五行屍，注意著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屍氣，的確有些不一樣。其中有一隻脾氣最為暴躁，黑色屍氣重泛出一些紅色，乃是五行屍中的火屍，最先衝上去，也最先被蕭關踢了一腳。
我問道：「養成五行屍需要什麼條件？」
老古愣了一下，道：「這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搜集五行屍之前，要找五個命格不同的人，五人還要突然死掉，應該屬於橫死的那種……用一些奇怪的法門引起屍變，馴服關起來。最後才能養成邪惡的五行屍，總之很陰邪。」
我心想道：「找到五個命格迥異之人，分屬不同的屬性，然後無橫死死，極有可能是茅仙吉的手筆。不知道茅仙吉現在怎麼樣了！」
我喊道：「二叔，這些邪惡的殭屍，小心應付。」
蕭關大笑，在殭屍中跳動，再次說說：「蕭寧，看清楚我的腳步。這是蕭大人的腳步，你記清楚。」
不遠處的龍小蛇歎了一口氣，說道：「又玩起來，年紀可不小，都是當叔叔的人。」
老古怕我看不清楚，把我舉起來，放在長辮子的肩膀上。這樣子，居高臨下，正好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走坤位，入巽位！」蕭關的聲音傳來，左腳踏出，隨即一轉，閃過木屍和土屍的攻擊，到了金屍背後，一掌拍下去，金屍的屍氣被打散了不少。
我在二叔的書房裡，看過關於八卦方位的書籍，倒也分得清二叔口中的方位。
我看著二叔的步法，感覺這步法十分奇妙，每一步踏出似乎有十數種變化，跟上來的一步都是恰到好處，可以躲開後面的追擊，又能幫助自己進攻。
我心中產生了一個念頭，也是我之前一直都沒有想通的：凡人之力，是可以打贏世上任何一隻厲害的殭屍。
爺爺蕭棋留給阿媽的信中，說過自己可以對付世上任何一隻厲害的殭屍，這話絕對不是假話。爺爺可以不太困難地與黑師父打個平手，如果壯年的時候，或許可以和霸道老古這種銀僵對打，再加上一些稱手的法器，再厲害的壞殭屍，也可以打敗。
老古與五行屍纏鬥，因為他們是同類，只能肌肉對肌肉，骨頭對骨頭。
但二叔蕭關不一樣，他可以用智慧，用巧妙的辦法來應付。
老古費力對付的五行屍，未必可以打敗二叔蕭關。
想道這裡，我更加細心留意二叔的步法，越看越驚訝，看到精彩的地方，不由地叫出聲來。一旁的曾家家主臉上死灰，自己喊出來的五行屍，成為教學的殭屍。
曾家家主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暗暗催促五行屍不要再拖拉，可以把速度加快一些。
我喊道：「二叔，你每一步都暗合八卦之術，每一步都像高手下棋，這步法可有名字嗎？」
蕭關身子一歪，將金屍和木屍抓住，問道：「棋叔從來沒有告訴我這步法名字。」二叔雙手一抖，兩隻殭屍撞在一起，發出劇烈的撞擊聲，兩種屍氣也疊加在一起，飄揚在祠堂的上空！
我喊道：「爺爺名字裡的意思是『人生如棋，落子無悔』，這對付殭屍、惡鬼的步法，如同高手下棋，何不叫做『棋步』！」
蕭關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好名字，好名字，就叫這個名字！小阿寧，你記住……棋步……嗎？」
爺爺終其一生都沒有給這個步法想個名字，到了今日，用他的名字來命名，或許是一種機緣巧合。
我抓了抓腦袋，腦袋快速回想，過了一會，才喊道：「大概記住了八九成！」
蕭關哈哈大笑，喊道：「那就夠了。長辮子，把阿寧丟過來。」
長辮子和蕭關很有默契，毫不猶豫地我舉起來，直接丟了過去。長辮子爺爺的力量很足，我高高地飛起，直接就飛向五行屍的包圍圈，五行屍跳躍後，形成了極其厲害的屍氣層。
蕭關身子一閃，一腳踩在木屍胸前，借力高高躍起，雙手將我接住，往下一跳，落到地上，喊道：「小阿寧，注意腳步，用鈴鐺試一試，速度要快！」
我點點頭，走坤位，入巽位，跳到震位，每一次都驚心動魄，差點被五行屍打中。幸而之前我在阿九的監督下，反應和速度都得到很大的提高，再加上在殭屍谷吃下大量的蛇膽，體力也比之前好了，每每在關鍵時刻都輕巧地躲開。整個過程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我尋到空隙將身上的銅鈴鐺取出來，將裡面塞住的棉花取出，用力搖晃起來。
蕭關見我把銅鈴鐺取出來，道：「老古、老黑，你們後退一點。」
剎那間，我在五行屍中穿動，鈴鐺聲也跟著響起來，配合張玄薇傳授鎮屍的咒語，效果很快就顯現出來。五行屍追了一會，動作漸漸變慢，原來的陣法也變慢。水屍最弱，捂著耳朵不敢動彈，身上泛著藍光的屍氣也散掉。
五行屍的動作變慢，當即就被二叔蕭關的拳頭追上了，重擊之下，屍氣散得很快。
坐在椅子上的曾家家主探直身子，拳頭捏得發響，道：「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嘛？叔侄教學也罷，還要叔侄合夥上。你們……你們……」
曾家家主嘴巴一鹹，吐出一口鮮血，也不知道是因為方才蠱蟲發作，還是被眼前這一幕刺激氣得吐血。池上引圾。
老古感歎地說道：「老了哦，老了哦，老了哦。」
五行屍被二叔拳頭重擊之後，屍氣散得很快，已經沒有能力組成戰隊。他們搖搖晃晃地跳動，回到了曾家家主身旁，張開嘴巴叫囂著，只是不敢上前。
曾家家主的臉色再次變得不太好看，五行屍被收拾，廊屋的殭屍和蟲子幾乎被燒得乾淨，眼下曾家似乎的確沒有拿得出手的殭屍，幫手一個個都不靠譜，曾有魁屍氣被吸乾，躺在床上半年不能動彈，昆蟲三兄弟兩個重傷一個被蟲王嚇得不敢動彈，自己身體都下了蠱蟲，生死捏在對方的身上。
曾家家主臉色肌肉抽動了兩下，問道：「是否我把雙眼給了你，令姐蕭靈霜這事情就算過去了。」
蕭關笑道：「算清楚我姐姐的事情，還有一件事情咱們要算一算，你別著急！而且，你很不老實。」曾家家主臉色愈發難堪。
蕭關忽然喊道：「老古，咱們再往往前面走幾步！」
老古有些激動，喊道：「我等了一晚上，終於聽到你說這句話。」
老古黑袍一展，祠堂的破門風吹來，鼓蕩著老古的身子。蕭關快速衝了上前，從曾家家主面前穿過，老古也跟著衝上前。
曾家祠堂有很幾重，我們所停頓的地方，還是第一重，後面還有兩重。三重祠堂是曾家除湖心屋之外的又一個重地。
曾家家主叫道：「蟲王，你不能這樣！」從椅子跳起，跟著追了上去。到了第二重位置的時候，蕭關哈哈大笑，說：「老古，你看著牆壁上的花朵，好難看的？」老古應道：「畫的人難堪，開的花也難看。」
曾家家主停在兩人中間，說道：「最後一重祠堂，你們不要再走。」
蕭關笑著說：「老古，他叫你不要走。」
老古哂笑一聲，說道：「好笑，好笑，你叫我不走，難道我就不走嗎？」
老古又往前面走了幾步，就在快速第三重祠堂的時候，隱隱有道藍光冒出。老古被藍光逼迫，後退了兩步，眉頭一皺，道：「這有個封印，應該是提防殭屍靠近的。」正是因為有這封印的存在，所以遠遠看過來，並不能看到神龕靈位上的名字。
蕭關道：「看來果然有名堂，你們曾家的老人妖就在神龕下面嗎？」
就在這時，祠堂外的雨中傳來了竹竿敲地的聲音，聲音很有節奏感，由遠而近，就在耳邊響起。娘的臉色忽然大變，喊道：「蕭寧！弟弟！老古，咱們快些離開這裡……」
第七十二章、瞎子孟竹
祠堂忽然變得安靜下來。蕭關與老古快速退了回來，長辮子守在我身邊。竹竿敲地面的聲音伴隨著驟雨聲傳來，在寂寥的夜色中格外地明顯，彷彿黑夜裡的斷魂之聲。此刻前來，就是為了奪人命。斷人魂。
娘顯然熟悉這竹竿敲地的聲音，聲音有些發抖，又是喊道：「弟弟，事情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我不願意再見到這個怪物……連他的聲音都不願意聽到。」
我看得出娘的身體在發抖，嘴唇有些發白，她極力控制自己的身體，不然發抖得太過明顯。看來這個瞧著竹竿的人，乃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是一個怪物。
老古道：「霜姑娘，沒事的。我們在這裡。」
蕭關也是說道：「姐姐，以前我太忙。沒有能夠照顧你，現在我把纏繞你十幾年的夢魘徹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