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人都感覺得出來，謝姑娘這次的哭泣，是動了感情的。
她是觸景傷情，腦海中響起了當年的情形。
謝姑娘道：「蕭寧，你去把爺爺留下的東西拿下來，快去吧，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愣了一下，心中清楚。上縱叉血。
謝姑娘說的東西，應該是爺爺留下來的鬼派風水師的衣缽。
我們上山的時候，在山下買了照明的蠟燭。
爺爺的東西放在閣樓上，房間爬滿了籐蘿，光線暗淡。
我點著蠟燭，與張玄薇一起，上了閣樓。
閣樓上放了一些驅蟲的藥丸，所以蚊蟲倒少了一些。
推門之後，我們便看到了不少東西。
我身上帶著的小蠱蟲發出微弱的聲音，它也感覺到自己回到了這裡。
我探了一口氣，說道：「我當時就是在這裡，遇到了小蠱蟲。對了，這裡面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張玄薇順著架子望了過去，有幾個玻璃罐子裝著不少液體，罐子上有些小字，像什麼陳年的泔水，什麼三十年的洗腳水，什麼十九年的童子尿。
凡是常人想不到的東西這裡面都有。
張玄薇笑道：「我聽說鬼派風水的捕鬼術十分古靈精怪。其中有罵鬼，然後用特別古怪的東西對付惡鬼，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按照爺爺所說，鬼也怕惡人，人要兇惡一些，當然也能鎮住惡鬼的，所以罵鬼之法，當然可行。
至於用污穢之物對付惡鬼，也是克制惡鬼的。很多時候鬼和人都是一樣，都是牴觸惡臭之物的，三十年的洗腳水，管你是人是鬼，被潑中，肯定不想活了。
我哈哈笑道：「玄薇，聽你這麼一說，想必我爺爺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好玩！」
張玄薇道：「是的。不過後來蕭大人成為了大宗師，捕鬼鎮屍的手法純屬，這些怪東西也基本上用不上了。」
我將東西拿開，方才從櫃子下面，找到了一個黑色鐵匣子，鐵匣子上有一張淡淡的符紙，是爺爺常見的封印。
「應該就是這個東西，我們快點搬下去！」張玄薇說道。
我與張玄薇下來的時候。
謝姑娘已經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不斷地咳嗽，話也是斷斷續續地說道：「阿九，我之所以費力趕來這裡。是因為我的生命走到了極限，有些事情不完成，我對不起蕭棋……」
湘瑤吹滅了火柴，納悶地說道：「謝仙子，為啥讓我點上七盞油燈呢……」
湘瑤已在木桌上點上了七盞燈，按照燈的形態來看，乃是北斗七星。此陣型我見爺爺擺過，乃是七星續命的燈火。
「這是續命之燈……」我看著謝姑娘的臉色，驚訝地說道，「難道謝前輩，你此刻……真的走到極限了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阿九也是惶恐地說道：「謝前輩，你修為過人，怎麼會有大限之日呢！你有什麼心願，但說無妨！」
謝姑娘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怕我從此……將會……」
張玄薇先哭了出來，湘瑤也跟著哭了出來。
我眼睛也紅了，稍稍遲疑地說道：「謝前輩，你還有什麼事情……」
謝姑娘道：「鬼派風水師馬上就要斷了。我怕對不起蕭棋啊！下了地府，怕是沒有臉面見他了……咳咳咳……」
我拍了拍木匣子，說道：「這是爺爺留下來的黑匣子，謝前輩，我該如何處置。」
謝姑娘伸著袖子遮住了眼睛，似乎在哭泣，道：「等我不行了，找桃木樹來，將我火化掉，把這些東西全部燒掉，也好給我陪葬了。」
我著急地看著阿九，道：「我本想接鬼派風水師的傳承，可惜我資質不夠，不夠格。阿九，謝前輩奄奄一息了。哎呀……那燈好像……」正說話的時候，那七盞燈隨風搖擺，一下子熄滅了六盞燈。
張玄薇道：「阿九，我是天師府的弟子，不能接這衣缽的。謝前輩的意思很明顯，是讓你接過蕭大人的衣缽……」
湘瑤道：「只剩下最後一盞燈了啊！」
阿九掃視我、張玄薇、湘瑤，表情有些猶疑不決，一時之間，沉默了許久。
「咳咳咳……阿九，你有的事情，我不勉強你……蕭寧，有什麼要我帶給你爺爺的嗎？」謝姑娘無力地說著，那最後一盞燈，幾乎就要熄滅。
阿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謝前輩，阿九何德何能，得你垂青。阿九願意接過鬼派風水師的衣缽！」隨即對著謝姑娘磕頭。
原本奄奄一息的謝姑娘，眼睛一亮，雙手拍動，叫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阿九，從即日起，你就是鬼派第十六代還是第十七代風水師，希望你把鬼派的衣缽傳承下去，好好地發揚鬼派的威名！」
謝姑娘從我手上接過了黑匣子，直接丟給了阿九。
第八十章、阿九成為鬼派風水師
眾人皆是訝異不已，阿九跪在地上，臉上更是不解。為何謝姑娘剛才還是精神不振，怎麼一下子就好像恢復了氣力。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嗎？
我急忙問道：「謝前輩，你……這是……要走了嗎？」
只見謝姑娘右手手指一抖，那原本熄滅的油燈。又跟著亮了起來。上團大扛。
我愣了一秒鐘，這才大聲叫道：「續命燈是給活人用的。謝前輩是殭屍，續命燈根本不會與她的生息有關係。我的天啊……咱們都被謝前輩給騙了……」
張玄薇破涕為笑：「我明白了，這叫謝前輩計賺阿九，鬼派風水師得覓傳人。」
湘瑤道：「不……這叫薑還是老的辣，演技要走心。這一路上，咱們都以為謝仙子只吊著一口氣，她要來白水村，不過是要與蕭大人送別，來看看蕭大人的故居，原來是為了騙阿九啊。」
湘瑤可謂一言道破了天機。一路上謝姑娘走得很慢，休息時間也長。偶爾還要阿九背著，原來這一切早就在謝姑娘的計劃之中。
她不僅騙了阿九，還騙過我們其他三人。
她的目的就是要賺了阿九，接過爺爺的衣缽。
阿九道：「謝前輩，你怎麼能用這樣的辦法？我的品性怕是……」
謝姑娘來回跳動，腳步輕快，作了個噓聲的動作，道：「阿九，大丈夫一言既出好多馬都追不上的。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不能言而無信。我看你一路上對我照顧有加，在我臨終的時候，不忍心見我余願未了，可見你的性子是善良的。所以。你的品性很好，符合蕭棋的期望。」
我想起爺爺囑咐我將他的衣缽取出，尋了一個性情善良之人，經謝姑娘這麼一分析。這個阿九還真是符合爺爺說的人選。
我道：「阿九，我爺爺要求他的繼承者是個善良之人。你所殺的人都是罪惡之人。你的性格深處充滿了善良，由你繼承鬼派風水師，再合適不過了！」
阿九白了我一眼，道：「蕭寧，我這是上當了啊。誰知道謝姑娘會上演這麼一出……」
張玄薇道：「阿九，你是心甘情願上這個當的。謝前輩對你很好，你不忍心她難過，才會答應的。」
阿九道：「可是，我真的有要事在身。萬一我死了的話，那豈不是又要斷了……」
謝靈玉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的。就像當初不讓蕭寧死一樣。你要回去復仇，與你當上鬼派風水師，並不矛盾！在長白山上，我見到那個十三身上帶著血蜘蛛，可見那個毒蛇組織裡，可能有精通蠱術與玄術之人，你繼承了鬼派風水師，習得裡面的捕鬼術等道術，正好可以用來防身，用來報仇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阿九也不再拒絕，對著謝姑娘就要磕頭。
謝姑娘忙伸手扶住阿九，道：「不用拜好！蕭寧，準備一下。晚上行入派的大禮。」
我滿口答應下來，從廚房裡找來了水桶，還可以用，挑回了兩桶水，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把屋中的靈位擦拭乾淨。上面寫著的乃是「故外祖父龍游水之位」，落款的正是爺爺的名字。
謝姑娘道：「這鬼派風水師自唐朝開宗立派，都是一脈單傳，到了今日已有千年之久，鬼派祖師爺叫做東陵子，是唐朝的靈台官，管理了大明宮裡的書籍，善觀天象，唐黃巢之亂，東陵子流入民間，察覺民間疾苦，惡鬼亡魂、怪屍猛僵禍害人間，遂創立鬼派風水師。」
原來鬼派風水師可以追溯到這麼久的歷史。
謝姑娘接著說道：「這千年傳承之中，中斷過了四百多年，到了蕭棋這裡是十五代，到你這裡是十六代。」
阿九磕頭。對著龍游水的牌位，道：「阿九拜見師公……」
阿九雖然龍游水相差了上百歲，但依鬼派風水師的輩分，的確是相差了兩輩。
謝姑娘示意我把黑匣子拿過來，我快步走了過去。謝姑娘道：「這裡的東西交給你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記得問我。」
阿九畢恭畢敬地接過黑匣子，連忙打開，裡面有一本書，還有半截幾乎透明的玉尺。
書上的字跡很熟悉，是爺爺蕭棋的筆記。
上面正面寫著《古今捕鬼大法集成》，翻開扉頁，有著作者東陵子的名字，旁邊還有蕭棋二人，是校對者的身份出現在扉頁上的。
這書很新，製作也很精良，應該是爺爺住在白水村的時候，為了把衣缽傳承下去，把這本書重新謄錄抄寫，放在黑匣子密封保存，只等有一天被有緣人打開。
而這個有緣人正是阿九。
謝姑娘道：「當年東陵子在皇宮之中，讀了不少民間方術，而後加以總結歸納，去偽存真，寫下了一本大成。這書中除了捕鬼術之外，還有對付殭屍、妖怪、邪靈、惡魔等等辦法。學過這本書之後，那個什麼鬼銀腦袋給你提鞋的資格都不配，下次他再嚷嚷要收你當徒弟，我把它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我、張玄薇、湘瑤、阿九聽過謝姑娘的描述之後，徹底地驚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這書如此厲害，以後的阿九豈不是更加厲害了嗎？
蛇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拍著手掌叫道：「好啊好啊！以後阿九就可以天天看到我的模樣！這樣子實在是太好了……」
阿九道：「君子一諾，定不負所托。他日若能存活，必定將鬼派發揚光大。」
阿九對著靈位磕頭。
謝靈玉上前將他扶起來，又說道：「不過，繼承了鬼派衣缽的人，一輩子都有可能孤獨終老，不能生活在熱鬧中，不能生活砸嘈雜之中。這些代價，你能承受嗎？」
阿九笑了起來，道：「這些原本就是我現在的生活，沒什麼變化。一輩子孤獨終老不可怕，可怕的是身心不自由。」
蛇靈跺跺腳叫道：「這是什麼規矩，什麼孤獨終老，一點都不好。我更希望阿九能夠孕育自己的孩子，有一個好老婆……不是我也沒關係的。」
我心中一震，爺爺人生最後的時候，都是在白水村一人度過的，這就是所謂的孤獨終老嗎？
看來很多東西都是有代價的，有犧牲的。
謝姑娘瞪了一眼蛇靈，又拍了拍阿九的肩膀，道：「不過這些都是胡說八道。蕭棋不就是鬼派風水師嘛！照樣不是結婚生子，最後也活了一大把年紀……」
阿九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接過了鬼派風水師的衣缽。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整個白水村只看到幾盞點點的星光。
按照謝姑娘的吩咐，我們在白水村逗留一晚上，等明早離開這裡。謝姑娘很懷念這裡，雖然離開了幾十年，但還是忍不住地懷念，逗留一晚上，不過多增加一些愁緒罷了。
我在廚房裡鼓搗了半天，勉強找出了一口可以用來做飯的大鍋，洗乾淨生火吊了起來，把帶來的大米放在鍋裡面煮了起來，不過一會，就聞到了噴香的米飯。
我、張玄薇、湘瑤、阿九四人叫做帶來的袋裝搾菜，將就地吃了晚飯。整個白水村的夜幕完全降臨。梔子花香傳遍了整個村落。
吃過飯後，我們在院子裡納涼。
阿九道：「蕭寧，謝姑娘並無大事。我也不用過分擔憂。明天一早，咱們了各奔前程吧！各自復仇去吧！」
我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臨，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刻來得那麼早，也來得那麼快。
第八十一章、再遇張玄放
我剛要開口說話，阿九接著說道：「我還是很擔心你，我不在你身邊，萬一有人偷襲你，也沒有人在旁邊照顧你。」
湘瑤笑道：「阿九啊，你這話就不對了。蕭寧沒有你照顧。自然有人照顧他的。你說對不對，玄薇。」
張玄薇有些心神不寧，啊了一聲，又道：「對……對。我可以照顧蕭寧。他都是這麼大的，不需要你照顧的。阿九，你自己要當心才好。」
阿九笑道：「謝前輩把這麼重的膽子放在我肩上。我肯定要比以前珍惜自己的性命。咱們總能再見面的。」
我問道：「阿九，你們這個蛇族到底是幹什麼的？我要去哪裡找到你。萬一我比你先辦完事情的話。」
阿九陷入了沉默，說道：「還是按照以前的約定，你不用來找我，到時候我自然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