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

謝姑娘原本想用腰帶纏住麻衣老人,可腰帶與鋼手蟲屍打鬥的時候毀掉了,只能化成一道白色影子,撲向麻衣老人。
麻衣老人嘴巴一動,吹動了哨聲,他腳下所站立石板下面,彭地攤開,一股紅色食腦蟲衝了出來。
而他也借此脫身,順著大廳邊上的側門跑了出去。
黑師父接住了孟錚之後,瞧見他頭髮之中插著一根細細的金針,直接取了下來。以共以亡。
「救命啊,英雄老爺,骷髏人老爺……我只是混口飯吃,我不是……什麼家主……我是唱戲的戲子……」那人說道。
我心中一驚,弄了半天,原來是個假孟錚。
第二十六章、演戲之人
紅色食腦蟲從暗格石板下面,躍出來的一瞬間,就以最快速度爬動。
這種可以克制殭屍的紅色食腦蟲,是孟家獨創出來的食腦蟲,大廳中有五隻蟲屍,還有兩個骷髏人。一隻玉屍。貪婪的食腦蟲一下子就陷入了瘋狂,開始四處爬動,尋找屬於的食物。
「來了,來了。它們來了……」黑師父手中拎著的假孟錚發出了可怖的叫聲。
「能不能稍微有點新花樣,老是放紅色食腦蟲出來,真是叫人頭痛。」謝姑娘喊道。
「謝前輩,這叫一招鮮吃遍天,能把食腦蟲養到這種程度,已經算非常了不起了,孟家還是有些本事的。」白師父喊道。
只見謝姑娘眼疾手快,將大廳中最後一個火盆踢翻過去,大量燒紅的熱炭滾落在地上。紅色食腦蟲爬過的時候,有不少被紅色的炭火燒中,一股腥臭味散開。
火盆炭火均勻地散開,擋住了食腦蟲爬過來的路線。
腥臭味散開之後。紅色食腦蟲倒有些害怕起來,不過它們發現了無妨動彈的食物。剛才那一隻中了九幽寒氣,身上結滿冰霜的蟲屍,成為紅色食腦蟲的目標。
食腦蟲成群結隊地爬上蟲屍的身上。有一部分沾染了九幽寒氣,凍死在地上,更多的食腦蟲湧上來,佔據了蟲屍的身體,不過一會就傳出一種十分噁心的聲音。
飛天蟲屍深埋在地上足足十七年,剛一出來打了一架之後。就被食腦蟲看上了。那飛天蟲屍身體裡面的飛天蜈蚣蟲受到驚嚇,蟲屍發出可怖的叫聲,只是身體無法動彈,只能接受死亡的命運。
白師父與謝姑娘對付食腦蟲的時候,我與黑影追了側門邊上。一條血跡綿延到很遠的地方,眼前是一條不太寬闊的走廊,一扇木門隨風搖擺,麻衣老人正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我剛要追上去,黑影拉住了我,說道:「不追了,我們看看假的孟錚。那老東西命不久矣,咱們等下順著血跡可以追上去,他跑不遠的。」
我感覺到黑影心中還隱隱有些擔憂,就點點頭,與黑影退了回來,停在那假孟錚身邊。
不過一會,那倒地的蟲屍就被紅色食腦蟲吃得幹幹乾淨,只有一些白色的布片。這食腦蟲在地上逡巡不前,暫時沒有靠過來。
我又暗暗催動蠱王蟲。暫時壓住食腦蟲衝擊而過。
黑師父道:「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們的問題,不然我把你丟到紅蟲子中間,到時候連一根毛都不會剩下。」
假孟錚臉色煞白,呼吸變得急促,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喊道:「我……說,我什麼都說……」
原來假孟錚被麻衣老人推出來之後,腦袋後面插上了一根金針,壓住了假孟錚的反應。我們遠遠看起來,發現這個假孟錚面無表情。我們站的位置很遠,再加上晚上光線等原因,只覺得假孟錚城府很深,情緒輕易不會欺負。
哪裡知道,我們都被麻衣老人耍了,整個人根本就是大水貨,完全沒有半點氣場,也沒有半點威嚴,金針拔出來之後,短短幾分鐘就哭了好幾回,身體抖得跟篩子一樣。
黑師父的骷髏腦袋沒有一點肉,甚是嚇人,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怎麼會變成孟家的主事人的。」
假孟錚哭道:「我本是個不太勤快的戲子,是梨園中的一個浪蕩兒。有些天分,可能是樣子與那主事人有幾分相似。我被人帶到這裡,之後就失去了自由。」那假孟錚怕我們不信,還捏著嗓子哼了兩句《群英會》,倒也有聲有色,的確是梨園中唱戲的戲子。
從他說話的口吻來分析,他也是個受害者,平白無故地被人抓到這裡,換了一個面孔生活,天天要裝啞巴還不能說話。
黑師父白眼珠子溜溜轉動,用力捏住假孟錚的肩膀,喝道:「你敢騙我嗎?」
黑師父力道十足,假孟錚痛得嗷嗷直叫:「黑爺爺,我說實話。我不是他們抓來的,是有人說有一場富貴等著我。我就跑來了……沒想到卻是一個火坑。」
假孟錚又是哭又是叫,早就沒有剛才那種氣度。
白師父笑道:「你還別說,這老小子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的樣子,倒有幾分主事人的樣子。」
吱呀一聲,迎客廳的大門被撞開,寒風與白雪捲了進來。孟家人一下子進來了十幾人,他們雖然分成兩派,但看到假孟錚的出現,雙方都有些慌神,而這些人中,以孟晉林的輩分最長,眾人把目光投向了孟晉林。
有幾個血氣方剛年輕人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前將假孟錚一頓胖揍。
孟晉林喊道:「你們暫時不要亂動,事情還沒有問清楚,稍安勿躁。」
孟晉林再三勸解,眾人才安分下來,有幾人上前,取出一種特質黑色短笛,放在嘴巴吹動,將那大廳之中逗留的紅色食腦蟲引了出去。
這一批食腦蟲顯然很是不甘心,好在由孟家自己人出面,並沒有引起新的傷亡,還有幾人上前將地板敲下去,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我雙眼盯著假孟錚,確定他身上什麼毒蟲都沒有,問道:「你來這裡有多少年份了?」
假孟錚道:「大概有七八年的時間,我本以為會有好日子過。沒想到來之後,先是被一種蟲子噬咬,而後還要裝成一個瘸子。那個滿臉疙瘩的怪物,還把我的腿折斷,只……能坐在輪椅上面。還用牛奶來泡手……」
黑師父道:「你這好吃懶做等死的浪蕩兒,你要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這是咎由自取。」
假孟錚雖然相貌與孟錚相似,但為了求細節相像,麻衣老人用一種蟲子改造了假孟錚。
這樣從細節上看,不管是身材還有面相微弱特徵,都與真的主事人一模一樣。為了達到手臂的光滑感,甚至用牛奶來泡手。
孟晉林聽了這一番話,天色氣得烏青,一雙拳頭也攥得很緊,他雖是窮經皓首的書生,也有一腔熱血。
我問道:「可不管如何,你總要說話吧!一個人的外貌可以通過蟲子來改變,但聲音肯定很難改變。你就不怕孟家人發現嗎?」
白師父道:「你可別忘了。這戲子扮演的是孟家最高的主事人一味,只要坐在那裡,板著臉不說話,那孟家人自然會嚇得要命。」
我不由地搖頭:「是啊,從我進來開始,不管我說什麼話,假孟錚的確一句話都沒有人。」
不止是今晚,這幾年來,假孟錚在公共場合極少說話,私下裡也是板著臉。主事人一位在孟家的權威很高。孟家眾人只以為主事人不喜歡說話,哪裡想到,自己天天跪拜的主事人竟然是個不入流的戲子假扮的。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我都有些茫然。
如果假孟錚來到了孟家有七年時間。那麼這幾年裡,孟家發號施令的人到底是誰,是那個麻衣老人嗎?
假孟錚能夠堂而皇之地在孟家生活這麼久,那麼就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嗎?以叼木弟。
假孟錚癱坐在地上,哭泣道:「我也是被逼無奈,我只是賺錢。沒想到……連我最寶貴的自由都沒有了。我被困在這裡……就是等死的鳥兒……我也不想這樣的,我是戲子,但不能生活在戲中,我要過自己的生活。」
孟晉林越聽越氣,老當益壯,衝了上來,一把將假孟錚提了起來,揮手幾巴掌,問道:「告訴我,真的主事人在哪裡?」
第二十七章、孟家內部的裂變
孟晉林一把年紀,情急之下,把假孟錚一把提了起來,怒目相視,大有一口咬死假孟錚的打算。
假孟錚被揭穿身份之後,猶如喪家之犬。哪有半點威嚴,早已嚇得屁滾尿流,被孟晉林怒目瞪著,顫顫巍巍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肯定與剛才老人有關係……一直以來我都聽他的話的……他讓我發號什麼命令我就發號什麼命令的。」
孟晉林鬆開假孟錚,破口罵道:「孟沉劍這個老匹夫,竟然挾天子以令諸侯。老夫跟他沒完。」
原來那麻衣老人叫做孟沉劍,我不由地心想。
孟晉林這一聲怒吼,神情有些悵然。他沒有想到孟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且還是自己活著的時候。
一旁有個微弱的聲音說道:「孟爺,會不會是主事人的安排。這些年來,不斷有人暗害主事人,所以才想了這個一個招。眼下咱們要對付的是蕭……」
說到「寧」的時候,那人的聲音變得極小,聲音也有些顫抖。
孟晉林叫道:「愚笨啊。真是愚笨,那戲子都說了。發號命令的人,是孟沉劍。根本就沒有主事人什麼事情。我懷疑主事人已經被孟沉劍害了。他之前就與孟二爺勾搭在一起,兩人合謀架空了主事人孟錚的權力。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孟晉林此言一出,滿堂震驚。我心中也是一震,不過回想起當日孟二爺在茶花峒那一番話,倒覺得孟晉林這一番話並不是沒有可能的。
孟二爺知道我身帶七竅玲瓏心之後,想以孟家主事人之外誘惑我成為傀儡,這樣可以確保他的地位不倒。
孟晉林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時候。一個假的主事人在存在存在了七八年,幾乎可以說,孟家真正發命令的人是孟沉劍。
我萬萬沒有想到,孟家內部的情況會是這樣。它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可怕。
從破門進入孟家,一路衝到孟家的迎客廳。之後壓制住五隻飛天蟲屍之後,我忽然發現孟家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強大。
或者說不是強大,而是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團結。眼前的孟家幾乎是分崩離析,沒有人主心骨,只有相互猜疑。
孟晉林這一番話說出來之後,與他唱對台戲的人當即有些不爽。
其中一個叫做孟三通的中年漢子,大步走了上前,笑道:「孟晉林,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孟沉劍什麼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這些年孟家發展大家是看在眼中的。我看這一切,都是主事人安排孟沉劍做的。」
孟晉林道:「你算什東西,按輩分我是你叔,一點規矩都沒有了嗎?」
孟晉林以輩分壓著孟三通。那孟三通平日與孟沉劍親近,向來目中無人,哪裡還有什麼輩分。笑道:「孟晉林,我只是就事論事,大家良心說話。這十幾年來,孟家可曾受過外人的欺負。」
孟晉林氣得臉色發白,怒喝一聲,叫道:「摸著良心,你這狼崽子還有良心嗎……」
孟家眾人吵成一團。我、白師父、黑師父、黑影與謝姑娘五人反而成為看戲的觀眾,好像的事情跟我們半點關係都沒有。
黑影畢竟是孟家人,對孟家還是有些情感,聽完這些爭論之後,一時之間唏噓不已。
謝姑娘哈哈大笑:「真是有點意思,鬧到最後竟然是這麼一場鬧劇,笑死我了。孟少錕要是看到今日這一幕,只怕要從地府裡爬上來,打你們這些不肖子孫的屁股。」
謝姑娘提到孟少錕的名字,爭論的雙方都不由臉紅。
我心中暗想:「這些年來強大的孟家,已從內部裂開了縫隙。外來的強敵雖然沒有摧毀孟家,但它的內部已經發生了腐化。」
其實,歷史上有太多的事例證明,很多強大的國家、家族並沒有被外人所摧毀,毀掉他們是他們自己。
謝姑娘白袍一展,從側門邊上追了出去。我與黑白師父、黑影大人也跟了上去。
孟晉林讓兩個年輕人架起假孟錚,為了不讓眾人看到假孟錚的臉,又用一塊大黑布蒙住了假孟錚的臉。
我回頭看了一眼假孟錚,他被兩人駕著,雙腳無法自由行動。
如果真的孟錚還活著的話,也一定是一個殘廢了,我心中暗想。
謝姑娘一把當先,從迎客廳的側門跑了出來,距離麻衣老人孟沉劍逃離出去,已經過去快半個小時。
按道理說,孟沉劍這時應該耗盡氣力,七竅流血毒發身亡了。五隻飛天蟲屍被吃掉一隻,剩下的四隻早就是是擺設。
應該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可還有一件事情讓我放心不下,第二隻凶蟲遲遲未現身,我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它的氣息。
我不敢讓自己鬆懈,緊緊地跟著謝姑娘的身後,從迎客廳出來,是一條幽長的走廊,兩邊白牆上畫著不少壁畫,其中有一些是關於孟少錕的事跡。
孟家上百年來,只造出了一個像孟少錕這樣的少年天才,之後一百多年來,整個孟家的財富雖然在積累,但孟家的心氣與品德卻越來越差,以至於到了進幾十年來,竟然淪落到養殖食腦蟲這種邪惡的蟲子。
不得不說,一個傳奇的家族,看似在不斷地強大,實質上卻是在不斷地走向衰落。因為丟失了心氣與品德,積累再多的財富,也沒有太大的用處。
我想,或許當年我父親孟定方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想著改變孟家,讓孟家能夠走在一條光明向上的清白大道上,而不是一條沉迷於毒蟲與財富的死亡之路。
我心中忽然有了個想法,如果我父親孟定方做不到這一點,何不由我來完成這件事情。可是改變一個大家族的風氣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如果簡單的話,我父親孟定方也不會死去。
我在心中告訴自己,等我活下來,等過了今晚再說吧。
該殺的人要殺,該救的人也要去救吧。
我父親當年就是太過理想主義,他認為自己拚力去救人就可以了。
可是他忘記了要去殺人。
所以他自己死了。
我經過走廊,看到走廊兩側壁畫的時候,心中思緒萬千,一下子想了很多。
走出走廊,迎面傳來了凜冽的西邊寒風,打在身上,並沒有將我身上的熱血吹冷。
寒冬時節,大雪從天而降,正是男兒報仇之時。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