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白師父雙眼通紅,身上散發一股紅色氣息,道:「就是這種毒蟲傷害了我師父,今日又暗算了蕭寧。」
師公死在這種毒蟲手上,我也不會例外,所以白師父才會如此憤怒。
黑師父接著說道:「什麼七竅玲瓏心。什麼鮮血可以打開銅鎖都是假的。她要用蕭寧的鮮血激發黑盒子裡的毒蟲,以此來獵殺蕭寧。怪我們,非要蕭寧去打開這個黑盒子。」
孟晉林撲通地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夫人,老夫人,不能這樣啊。他真的是孟定方的兒子,真的有七竅玲瓏心。不能死的……不能死的……」
二叔與阿九跳出來之際,便已將那桌子踢開。老夫人身子一扭,牛躲過了飛來的桌子。
「蠢貨,我早已選好了新的主事人,把新的主事人帶上來。黑盒子可以用七竅玲瓏心的鮮血打開,一個假話說了那麼多年,沒想到你們都深信不疑。」老夫人厲聲說道。
老夫人話聲一落,又是兩個健壯的婦人走在出來,後面跟著的正是腿腳有些不便的孟定雲。
孟定雲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進來,停在老夫人的身邊。
看到孟定雲的出現,我恍然間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可能幫這老夫人做了一些她想做的事情。
「奶奶,何事如此生氣。」孟定方道。
孟晉林欸乃一聲,手指指著老夫人罵道:「原來是你,是你這個老不死。哈哈,天亡我孟家……」
孟晉林忽然發力,用力跑了上前,一頭撞在柱子上,鮮血從腦袋上流了出來。
孟晉林一心求死,所用力氣很大,當場撞死在孟家迎客廳之上,鮮血順著他的腦袋流淌,很快就散開了一大片。
第五十四章、菱花銅鏡
孟晉林死在血泊中,雙眼沒有合上。他死不瞑目,死得不服氣,死得可歎可悲,死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老夫人道:「謝靈玉,白雨。黑魔,蕭關,阿九……你們真以為孟家是你想像中那麼簡單吧。你們太天真了。」
「咳咳……白師父,你帶我離開這裡。我聽到她的聲音,就覺得胸口發悶。我快要死了……我不想聽到她的聲音……」我緊緊地拉著白師父的手,生怕失去了白師父,再也沒有了父親。
我出生便沒有父親,直到在毒蟲洞的螢石洞穴裡,見到白師父。他就好像我的父親,在螢石洞穴的那些時光裡,是我一生中感到父愛的日子。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好怕,好怕就這樣失去了白師父。我是要死了嗎?我開始地咳嗽,黑成濃墨的鮮血不斷地飛濺而出。
白師父一手壓在我後背上,嚎啕大哭起來,不過他是白骷髏人,眼中沒有淚水流下。上天雖然奪走了他的淚水。卻沒有奪走他的感情,到了情不自禁的時候,忍不住哭了起來。
「蕭關,阿九,不要輕舉妄動。」謝姑娘說道。二叔與阿九後退,二叔守在黑師父身邊,阿九站在白師父身邊,手上面多了兩步鋒利的匕首。
「你為什麼會等我們殺死孟錚,孟沉劍,殺死那些參與孟定方冤案的哪些人?直到今日才露出你狐狸的尾巴。」謝姑娘不解地問。
「謝靈玉。孟錚是我扶起的人,不聽我的話,我又找不到理由殺掉,只要借用你們的手來殺死。借刀殺人,難道謝姑娘不知道這四個字嗎?至於那些愚蠢曾家人。你真以為我不能對付他們嗎?你們好大的英雄氣質,竟然會伸手幫助我們。不過你們是正人君子,孟家遇到危險,一定會伸出援手。」老夫人問道。
「你……」謝姑娘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自詡聰慧,沒想到被你算計了。」
老夫人道:「我原本並沒有想過對付你們。只想著你們除掉孟錚之後。等你們離開孟家。我再扶一人當主事人。可萬萬沒有想到,孟晉林這個蠢小子,竟然要扶蕭寧上位。這不是找死嗎?更蠢的是,這小子竟然找我,要我拿出黑盒子。我真是笑死了。要不然我也想不出如此奇妙的計策。」
黑師父叫道:「怪我多事。早知道我們一走了之,回頭再來查找那毒蟲的消息。也不至於會引出這樣變故……」
「咯咯,早知道你們蠢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會想那麼多辦法。」老夫人說道。
「黑師父……我要走,我不想聽她的聲音,帶我走……帶我走!」我說道。
「蕭寧……」黑師父道,頓了一會道,「白,不要再哭了。」
「你們走不了。一個都走不了。你們看看四周,是不是有驚喜。」老夫人道。
謝姑娘恨得牙癢癢,卻沒有動彈,後退兩步,攔住黑白師父,目光掃動迎客廳的四周,道:「火光燒起,牆面上畫卷看起來都有些古怪。不好,應該是專門對付殭屍的。白雨,黑魔,今日我們要死在這裡,你們怕嗎?」
黑師父大笑:「我怕他個鳥。」這笑聲有幾分悲傷,也有幾分難過。
白師父道:「我白雨一生鑽研救人的蠱術。救不了自己的師父,救不了自己的徒弟。可笑啊,可笑。既然都要死了,我就破了不殺人的誓言,能殺幾人就能殺人。」
謝姑娘道:「蕭關,阿九,你們帶著蕭寧出去。如果跑走了,十年之內,不許回這裡,去神農架龍家。」
二叔與阿九皆是點頭,誰也沒有料到,此番經歷,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人生無常,誰又能預料。人心之毒,尤豈是一眼就可能看穿的。
「白師父,不要死。黑師父,你也不要死……」我喊道。
我心中好笑,要是一直關心白師父,黑師父是不是又會醋意大氣,覺得我不喜歡他了呢。
一想到這裡,我心中就覺得心酸,覺得難過,難道過想哭。可是一看到黑白師父的模樣,我又忍住不哭,露出了笑容:「一定不痛,我可以活下去。闖過那麼多難關,不會死掉……咳咳……」
白師父從胸前取出了那枚菱花銅鏡,銅鏡在我面前一晃,照出我的樣子,我雙眼無神,臉色黑得可怕,頭髮也失去了光澤,好像一隻孤魂野鬼。
白師父將銅鏡放在我胸前,輕輕地拍動了兩下:「蕭寧,這銅鏡給你。你若死了,就帶著銅鏡一起下葬……記住了。」
「阿九,蟲王,你們記住。若是蕭寧死了,一定要把這銅鏡放在他的身邊下葬……不要問為什麼,記住就好。」白師父不再哭泣,悲傷哭完了,只剩下憤怒。
「白師父……黑師父,我要你們……」我說道。土助叼圾。
我要你們隨我一起離開!這句話,卻無力全部說出來。
白師父很輕鬆地掙脫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跟著站起來了。黑師父將我抱起來,放到二叔手上,笑道:「這臭小子還真挺沉的,蟲王一定要把他帶出去。」
二叔沒有流淚,他只是真誠地看著黑師父:「蕭關定不負所托,可惜蒼天無眼,叫好人受難。」
阿九解下了白袍,道:「蟲王大人,我被蕭寧出去。他曾經背著我在月夜下行走,走到蛇村救下我的性命。」
「可笑,中了天狼毒蟲,便無生還的機會,你們還要將他背出去。可笑可笑啊。」老夫人大聲地笑道。
二叔把我放在阿九背上,阿九揮動了白袍,將我結結實實地繫住,道:「當年鴨子和兔子關在籠子的問題,你還沒有想出所有答案。」
我趴在阿九的肩膀上,聽著這話,卻無力再說話,只能咳嗽一聲,表示我此刻的歉意。
「蕭關,阿九,直奔大門。」謝姑娘喝道。
「你們昨晚可沒有好好歇著,今天確定能跑出去嗎?」老夫人道。
謝姑娘話聲一落,我們一行六人開始往大門衝去。黑白師父劃出兩道影子,以最快的速度衝了上去。
老夫人喝道:「動!靈符!」
迎客廳一共七十多個孟家人,再加上老夫人身邊跟著的健壯婦人,總數在八十人以上。
孟家眾人快速地後退,齊齊從身上取出了靈符,統一打了出來。這些黃色靈符殺傷力十分驚人,如同寒風中的落葉飄蕩在迎客廳的上空,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咚咚!咚咚!白師父與黑師父同時撞上了靈符,衝起來的身子,當即落在下來,立在桌子上。
謝姑娘方向一轉,直接衝向了濃妝艷抹的老夫人:「孟家什麼時候出了你這樣的老妖婆,我怎麼不知道……」
謝姑娘的速度天下罕見,盛怒之下的攻擊力可見一斑。老夫人並不敢大意,連忙後退,方才抬輦的婦人繞到了前面,擋在老夫人的面前。孟定雲跳躍著,跌倒了一邊,摔倒在地上。
謝姑娘伸手抓住婦人的肩膀,想直接丟出去,不了雙手一麻,冒出了一股白眼,手上腐蝕了一大塊。
「好厲害的手段!」謝姑娘雙手別在伸手,雙腳快速踢動,將悍婦踢倒在地,躍起一腳,直接攻向老夫人的腦門。
彭地一聲,地板上彈開,憑空結出了一堵用紅色食腦蟲織成的牆壁,擋住了謝姑娘的力量,完全化解攻擊之力。
阿九背著我,二叔護在身後,直接往大門衝去。阿九身上染紅了鮮血,一路上倒下了一片人。
謝姑娘連忙收住身子,後退兩步,將食腦蟲抖落在地上。那牆面上的畫卷折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落在謝姑娘的身上。
白師父與黑師父落在桌子上,身上沾滿了黃色的靈符,無法動彈。
「走……蕭寧……」白師父遠遠地看了過來,透過嘈雜的人群,我看到白師父一顆破碎的心。
咚一聲,一條麻繩撞破了迎客廳的大門,飛過了孟家眾人的頭頂,套在了白師父的腰間。
我依稀之間,看著蛇靈站在大門口,笑意款款地看著我,她的身邊好似站著一個黑色百褶裙的女子。月光從雲層上落下,照在女子身上,映襯出高貴而獨特的氣質。
我想,可能是我眼花了,才會想到蛇靈出現,才會想到多年沒有見過的明朝姐姐。因為如果是真的,她為何會出手搭救白師父呢?一定是我太擔憂白師父,所以才會想出這一幕。
第五十五章、迎客廳混戰
「蕭寧,你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變這麼慘了啊?」蛇靈站在門口,大聲地叫道,聲音裡也是十分著急。
我心中一驚,勉強抬頭看了她一眼。口中無法說話,只能眼神眨動。這說話的口吻和語氣,完全不像我幻想出來。
看來我沒有出現幻覺,是蛇靈回來了,她上午離開之後去打聽消息,並沒有失手被孟家的人擒住,反而把明朝姐姐給帶來了。
「哎呀,阿九,你小心左邊的人,他提著刀的。」蛇靈著急地叫道,站在門口的位置,恨不得上前幫忙。
我看蛇靈的注意力完全落在阿九身上,心中想道,我要是死了,讓蛇靈跟著阿九,至少蛇靈是真心真意對阿九好的靈體。
阿九並未聽到蛇靈的叫喊。只是一個轉身,一腳將提刀刺來之人放倒在地上。那人胸口挨了一腳,受了很重的內傷,掙扎幾下,終究是屋裡站起來了。
蛇靈叫道:「阿九,你身手不賴。」
二叔護在阿九身後,慢慢地靠近了迎客廳的大門。
明朝姐姐手上的麻繩纏住了白師父,又有更多的符紙打在白師父身上。這種符紙十分厲害,白師父發出了痛苦而憤怒的叫喊聲。
只見明朝姐姐用力一拉,竟然將白師父拉動。白師父從桌子上一躍而起,整個人幾乎騰空,劃過了孟家眾人的頭頂。
明朝姐姐雙手握著麻繩,以最快的速度收著麻繩。白師父轉瞬而至,落到了迎客廳大門上。
明朝姐姐單手將白師父拖住。後退兩步,緩解了白師父飛起那一股衝擊力。
明朝姐姐一雙玉手上前,輕輕地將白師父眼睛處的符紙撕掉,面帶微笑看著白師父。
白師父原本被困住迎客廳中間,陡然身子失控,轉瞬到了門外。眼前一亮,卻看到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女子。
這女人一身黑色的百褶裙,月光悄然落在的身上,似乎散開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如夢如幻,如露亦如電。一切都好像夢中的情景一樣。土雙東技。
白師父眼睛不斷地眨動,竟有些失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愣了幾秒鐘,方才地問道:「你是……你怎麼來了,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有變化。是我做夢,還是發生了幻覺。」
明朝姐姐平靜的臉上,綻放出春光般的笑容。道:「我沒有變,你卻變了很多。你變成了骷髏人,可還是知道你還是你。所以我們大家都沒有變。」
我幾乎不看相信的眼睛,今夜發生的事情,太過離奇,太過不可思議。我在三清山遇到的明朝女屍,竟然與白師父有某種十分親近的關係。
我不由地想起,那次在三清山尋找蜈蚣草,我與古驚風誤入了一處隱秘的洞穴,最後意外地發現了沉睡多年的明朝姐姐。
那一次白師父與爺爺蕭棋也在那個洞穴之中。可惜那一次,明朝姐姐並沒有與白師父見面。
那一次,他們漸漸相隔了幾分鐘的距離。明朝姐姐前腳離開洞穴,白師父與爺爺後腳就找到了我。
可世上的事情,往往又是那麼地不可思議。雖然那一次沒有見到,但這一次,經歷千山萬水,千難萬險,終於見面了。
看到這一幕,我感覺不到痛苦,心中甜蜜無比。我為白師父而高興,他在洞中日夜孤獨,心中應該住著一個人。
我想這人,應該就是明朝姐姐了吧。
我伏在阿九身邊,看著眼前兩人。一個是絕色美人,一個骷髏人。兩人是兩種非常極致的存在。明朝姐姐膚如凝脂,絕色傾城之貌;白師父皮膚乾枯,全身只剩下骨頭,隱隱有幾分猙獰之威。
可我見識過白師父的孤獨與寂寞,見識過他的絕代風華與氣度。眼前他們二人呆在一起,給我的感覺,竟好像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好像天生就應該在一起。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淚水順著眼眶流下來。我伏在阿九的肩膀上,隨著他的跳動而震動,身上的傷痛一點感覺都沒有。
天狼毒蟲躍入我的身體裡,我此刻我卻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