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薇坐在火邊。臉色微微紅潤，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沒有馬上回答。
金腦袋插嘴道：「謝前輩，我想你弄錯了。你要先問南方。再問女方的。張小姐畢竟是個女娃娃。面皮薄，你這麼一問，她怎麼好意思回答你呢？」
「金腦袋，你這庸俗之人，世上情愛一事，女子也可以瀟灑大度，喜歡則喜歡，為何要看男子的態度。我偏要先問張小姐願不願意。若是張小姐不願意，蕭寧就算磕破頭皮也沒有關係。」謝靈玉大聲道。
謝靈玉是世上少見的女屍，她是女英雄女豪傑，在她眼中，不必看男方的態度。
「張玄薇，你說出來。」謝靈玉大聲道。
紅燭搖晃，燈影婆娑。
張玄薇深吸一口氣，幸福地說道：「我當然願意。只是我年紀不大，還未到嫁人的年齡。」嗎農麗血。
「哈哈，只有前面一句話是真話。後面的話，不是真話了。你願意就好了。」謝靈玉大聲說道。隨即又看向了我，道：「蕭寧，你可願意娶張小姐？這道窟之中，各種神仙都盯著你，你可不能說假話，也別想著糊弄我們。」
我心中喜悅，可淚水忍不住流下，點頭道：「願意，我怎麼會不願意呢。我一百個願意，一千個願意。」
幽深的道窟裡，形形色色的雕像見證了我與張玄薇的心意。二叔、天真人、黑白師父、金腦袋、阿九目睹了我與張玄薇的約定。
「謝姑娘，你這個儐相當得有點意思。倒有些西方人成婚的意思。我看這樣也好，他們若是心甘情願，天地、父母高堂也會祝福他們的。」天真人笑著說道。
謝靈玉古靈精怪，直接跳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這樣的儀式，直接追問我們。
謝靈玉道：「張玄薇，蕭寧。你們小兩口最後拜一拜對方，感謝這些年來一起吃過的苦吧。」
張玄薇哭成淚人，我也哭成了淚人。
我跪在地上，謝靈玉扶著張玄薇跪在兩人。我看著張玄薇，張玄薇看著我，兩人拭去淚水，齊齊彎腰，跪在地上。
我站了起來，把張玄薇扶起來。
「張玄薇，蕭寧，從此以後你們就是兩口子了。以後患難與共，一生相扶。要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永遠開開心心……」謝靈玉說道最後，不由地凝噎起來，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天真人取出一顆綠色透明的玉珮，玉珮做工精細，是一隻蝙蝠的圖案，用蝙蝠作為玉珮的圖案，是諧音「福」字，預示平安喜樂，幸福安康的意思。
「我以前送個一塊這樣的玉珮給小蛇。今日你們成婚，我也送一塊給張小姐。」天真人笑著說道。
玉珮是上好的藍田玉做成，十分名貴。天真人出手不凡，張玄薇本欲推脫，天真人又說了兩句，她才收了起來。
道窟裡東西很少，紅色綢緞飄動。好在阿九帶回了兩罈好酒，全部打開。瓷碗擺上，我倒上之後，與張玄薇一起，敬黑白師父酒。
「二位師父，多年這幾年來，你們對我的恩情。」我道，「我與玄薇能夠在一起，你們操了不少心。」「兩位師父，多謝你們了。」張玄薇也跟著說道。
「你們這是……我心中有愧啊。」白師父感歎了一聲，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心中痛楚，沒有說出來。
黑師父道：「蕭寧，你說你這娃娃，沒事搞這麼煽情幹什麼？等玄薇身體好了。我出錢給你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我要讓玄門中的人都知道。我徒弟娶了張天師的女兒……」
白師父一腳踩在黑師父腳上，喝道：「有酒喝還不能堵住你的嘴嗎？」白師父是在責怪黑師父提到了張天師。
張玄薇笑了笑，道：「我父親有他的苦衷，我不會怪他的。他若是尋常的父親，那該多好啊？」
因為張天師的緣由，張玄薇情緒稍稍有些低落，眼皮耷拉下去，有些難過。
「蕭寧，玄薇。我陪你們和一碗。我希望以後你們可以一生無憂。」阿九端起了酒碗，一飲而盡。
「阿九哥哥，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忘記了啊。」張玄薇眨動眼睛，笑著說道。
阿九點點頭。
我陪阿九喝了一碗酒。最後又與二叔喝了一碗。二叔笑道：「玄薇，可惜我姐姐不在這裡。若我姐姐在這裡，一定會很開心的。等你們好了，我再給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張玄薇笑道：「二叔，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與蕭寧在一起，什麼榮華富貴，什麼盛大婚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過得開心，過得不後悔。二叔，日後天師府若發生什麼事情，還請您老人家多家照顧。」
二叔道：「好的，我答應你。天師府若有危急事情，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心中明白，張玄薇清楚自己的狀況，心中有些放不下天師府，所以才會哀求二叔的。
張玄薇款款一拜，道：「多謝二叔。」
金腦袋忽然叫道：「蕭寧，我知道你這小子不會敬我酒，但總的來說，我們之間還是有些彎彎繞繞的關係。我是個大度的人，你不敬我酒，我不會生氣。今日你成親，我來與你喝上一杯。你在毒蟲洞吸我屍氣那件事情，我就沒有發生過，通通忘掉了。」
我笑道：「金先生，我正想著和你喝上一杯，沒想到你性情著急。正好，你把我丟在殭屍谷懸崖山洞裡的事情，我也忘記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曾家，之後金腦袋與銀腦袋為了得到屍氣蟲母，挾持我到了殭屍谷邊上懸崖，最後我們藏在懸崖山洞裡。金腦袋本想殺我，銀腦袋及時制止住。不過他還是帶著師弟銀腦袋離開，把我留在山洞，我幾乎死掉，後來僥倖才下到懸崖底部，遇到了眉清目秀。
金腦袋咯咯笑道：「那個事情啊，我早就忘記了。咱們之間的事情，一筆勾銷，不再是仇人了。」
我也笑道：「好！我們之間的事情，一筆勾銷。喝。」金腦袋性情雖有些奇怪，但也分得清是非，碗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即豪爽地笑了起來。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過幾杯酒之後。我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興許是心情不暢快，想痛痛快快地大醉一次，興許是人生太過艱難，想睡過去，不再醒來。
「蕭寧，你喝醉了嗎？」張玄薇推了推我，她因為高興，也跟著喝了兩口酒，臉色有些發紅，身子也有些發熱。
我忙晃動腦袋，心中暗暗催動蠱蟲，很快就清醒過來，道：「沒有喝醉，我只是太高興，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張玄薇看著道窟外面，陽光也沒有中午那麼大，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天黑了，問道：「蕭寧，我想去看看日落，你帶我去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雙白鳥
我怕外面風大，張玄薇會著涼，身體的熱量散失，便看了一眼白師父，白師父點點頭，並沒有反對。我道：「好。我帶你去看落日。也看看琵琶峰上的風景。」
我取了黑傘，與張玄薇一起出了道窟。張玄薇精神頭很好。暫時不需要我背著，兩人相互扶著，從道路了出來。
「阿九。你跟在他們身後，不要走太遠了。」謝靈玉囑咐道。阿九點點頭，古驚風經過一個白天，九幽寒氣帶來的傷害基本上消失了，隨阿九一起，也跟在後面。
我與張玄薇出來之後，太陽懸在西邊天空。一雙白色鳥兒正在自由地翱翔。它們潔白而自由，美好而純潔。
它們翱翔在天空之上。忽然，只聽嘎嘎叫了兩聲。其中一隻快速地墜落，以極快地速度砸在樹上。樹葉嘩嘩作響。其中一隻白鳥墜落在地上。
阿九過去查看了一下。喊道：「是雌鳥，救不了。身子很瘦弱，可能是因為寒冬來臨，缺少食物，沒有力氣再飛動了。」
那雄鳥在天上盤旋，發出哀鳴的聲音，而後快速飛動，一頭撞在了粗壯的樹枝上，也跟著落了下來，落地之後，翅膀扇動兩下，死在雌鳥身邊。
我心頭一動，不由地感歎道：「雄鳥不願意自己獨活，看到雌鳥死了，也跟著撞死了。它……真是一隻癡情的鳥兒……」
張玄薇道：「阿九哥，你把鳥兒埋到一塊去吧。」又對我說道：「我們接著往前面走，那邊有個懸崖，可以看日出的。」
張玄薇對白鳥雙雙墜地十分敏感，催促著我往前面走去。阿九應道：「我一回就追上你們了。你們走慢一點。」
阿九撿了樹枝，在一棵野桂樹下面挖了一個坑，把兩隻白鳥埋在裡面。我與張玄薇穿過這片林子，走到一片大石頭上。
我扶著張玄薇爬上了大石頭，順著大石頭往前面走了兩步，便到了懸崖邊上。陽光照耀著群山，山上積雪沒有融化，反著白色的光芒。
再過一會，太陽就會隱沒在群山之中。張玄薇的生命就如太陽一樣，即將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
西邊的天空飄著朵朵白雲，受了陽光渲染，格外地好看，有幾塊白雲變成彩色，嵌上了金邊。
「蕭寧，你快看啊。那裡有塊白雲，樣子看起來好像一隻小狗的形狀。還有那一塊，看起來像一隻大象。」張玄薇高興地喊道，手指不斷地指著。
「對，一隻小狗，一隻大象。你看大象下面，是不是像一隻狐狸，不對，像一隻兔子。」我笑著說道。
張玄薇趕緊看了過去，搖頭說道：「不是狐狸，也不是兔子，像一個蘋果。」
山上風很大，一陣一陣地吹拂著。雲朵的形狀也在快速地發生變化。白雲蒼狗，難以捉摸。
我與張玄薇靠在一起，看著雲朵慢慢地變化，看著太陽日暮西山，說了很多很多的話，總感覺一輩子都會這樣，一輩子都不會結束一樣。
阿九與古驚風站在遠處，並沒有靠近。
「嗷嗷啊，嗷嗷啊！」從遠山方向傳來了兩聲鳴叫，幾隻野豬穿過密林，也趕著回家去了，家中的小豬正等著父母回家。
「寧哥，一天就要結束了。我若是沉睡不再甦醒，你就將我埋在龍虎山上。不要告訴我阿爸，讓我默默無聞地睡在山上面，好嗎？」張玄薇偎依在我的肩頭，目光無力地看著遠方，顯然在心中想了許久。
我眼中又是一熱，淚水差點控制不住，笑道：「玄薇，你若是離開了我。我也覺得生無歡樂，隨你而去，不用孤孤零零地活在人世上。咱們像那剛才看到的白鳥，死了之後，咱們就埋在一起。我只是怕對不起白師父，明朝姐姐落入古長空的手裡面，我要幫忙救出明朝姐姐的。不過二叔他們，一定可以救出明朝姐姐和老古的……」
「寧哥，你不能說這樣的話。你要好好活著，不然我會不開心的。」張玄薇無力地說道。
遠方的太陽漸漸地沉入谷底下面，雲霞散著一股黃色的光芒，一時之間，整個龍虎山披上黃色輕紗，白色的積雪瞬間溫柔了不少。
「玄薇，你在我身邊我才會開心的。不論生死，都要在一起。」我柔聲說道，伸手把張玄薇攬入懷中，用盡力氣，緊緊地抱著她。抱著她，抱著她脆弱的靈魂，抱著她永遠也不放開。
「寧哥，等下輩子，我們還要在人海之中相遇。我若醒不過來，我只允許你難過一段時間。等過一段時間後，還要努力地活下去。能答應我嗎？」張玄薇說道。她的身子越發寒冷，臉色也愈發蒼白。
這幾句話，是我當初要求張玄薇的，沒想到她在彌留之際又同樣送給了我。
她眼睛無力而深情地看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我咬著牙關，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答應你就是了。」嗎農歡巴。
「我們拉鉤，不能騙我。」張玄薇抬起柔弱的小手，伸出了小拇指。
我也伸出小拇指，與張玄薇勾在了一起，道：「玄薇，我不會騙你的。」
「寧哥……抱緊我……」張玄薇說完之後，手慢慢地落了下去，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身子的力氣一下子消失了。
「玄薇……」我忙將她抱了起來，站在懸崖邊上，撕心裂肺地大聲喊道。遠處寒風吹來，我身體跟著鼓蕩起來。
我淚眼朦朧道：「玄薇，不說下輩子，就這輩子吧！咱們都要好好地活著……咱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張玄薇閉上眼睛，身子已然發涼，氣息也漸漸地消失，遠山的太陽沒入西山，整個大地光線暗淡下來。
阿九與古驚風皆是一驚，阿九忙走上前道：「蕭寧，她睡過去……咱們回去吧。」
我道：「不，她還在跟我說話啊。他沒有睡過去，她還在活著。」
古驚風伸手拉住了阿九，道：「蕭寧！張小姐昏睡過去了。這太陽落山了，咱們心安回去，請白骷髏大人，還有謝前輩，天真人幫忙看看張小姐。」
阿九看了一眼古驚風，似乎明白了什麼，笑著說道：「是啊，玄薇只是昏睡過去了。咱們快回去，請白師父施針搭救。耽誤時間就不太好了。」
我抱著張玄薇，站在懸崖邊上，陷入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之中，她沉沉地「睡去」，極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人生如此無趣，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往懸崖邊上走了一步，眼前就是一面山壁，風幽幽地傳來。我身體感官都陷入麻木之中，神情有些恍惚。
「蕭寧，你給我退回來。方纔你與玄薇拉鉤的，你怎麼能成為言而無信之人。」阿九有些焦急，大聲地叫道。
「蕭寧，快回來，張小姐還有救的。咱們回天師府，去求張天師。去找……武當派，茅山，還有很多地方。你回來。」古驚風額頭上滿是汗水，不由地伸手擦了擦。
「不。不。我心裡很難受。我……剛才是騙玄薇的，她若離開我，我生命就沒有意義，我也沒有必要再活下去。剛才那雄鳥為了自己的妻子，寧願捨棄自己的性命。我蕭寧……也可以做到。」我大聲說道。
「蕭寧，你個傻孩子。你快回來啊。」阿九急紅了眼睛，「你媽媽還在神農架等你的啊。」
「阿九，好好照顧我阿媽。」我抱著張玄薇，縱身一躍，跳入懸崖下面。天完全黑了下來，寒風從下面吹來。
第一百二十章、湖邊有洞穴
我飛身墜入懸崖，背後傳來阿九的叫喊聲。只是因為我下墜得太快，聽不清楚阿九話裡面的內容。
風從我耳畔呼呼次吹動，整個世界一片昏暗。張玄薇腰間懸掛的銅鈴鐺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音。
咚地一聲，水花揚起。我與張玄薇同時落入湖水之中。黑鐵傘也沉入了湖泊之中。我忽然才記起來，此處懸崖下面乃是一個湖泊。
當年孟竹的女徒弟追殺我。我與她一起墜入此處懸崖。落入湖中，後來在崖底待了一夜。到第二天才爬上來。
我心中有些懊悔，沒想到跌入此處，沒有一下子摔死。湖水冰冷。不過瞬間，我的衣服就濕潤。湖水中隱隱有些大魚爬過。
我心中一動，不能讓湖中的魚類吃掉張玄薇的身體。我一想到這裡，身上又多了一股力氣，連忙游動，很快抓住了慢慢下沉的張玄薇。
我拉住張玄薇的手，而後快速往湖面游去。我冒出水面。一陣寒風吹來。我不由地打了寒顫，腦袋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想起這湖泊四面環山，應該有個天然的洞穴。
我連忙四處尋找。果然讓我發現了那個洞穴。我帶著張玄薇快速爬動。到了湖邊，水深變淺，便背著張玄薇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