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節

我不由地笑了起來,道:「師叔,被子真不是天真人拿的,是謝前輩帶回去的。那是。我帶玄薇離開天師府後,遭到了古家人的追擊,躲入山洞中。正值天氣寒冷。謝前輩就出來找了兩張被子回去。」
張本心狐疑地看著我:「你沒有騙我吧!」
我撥浪鼓一把地搖頭:「不敢騙師叔。的確是謝前輩拿了被子,是給玄薇群暖的。謝前輩是個女子,天真人是男子。自然不是天真人拿走被子的!」
無憂眨眨眼睛,想了一會,喊道:「師父,我記得是個白影人。這金僵是黑衣,應該不是他的。」
張本心收住拂塵,輕捻鬍鬚,道:「既然是給玄薇群暖,拿就拿了吧,我也不追回了。你是金僵,身手應該不錯。我本想和你過過招,但是與那古秀連打了一架,氣力有些不濟,下次再打吧。」
天真人這才從樹上跳下來,笑道:「道長是性情中人,若有機會,我蕭天真一定與你過過招。」
原來張本心追出去之後,與天真人發生了一些誤會。現在誤會解開,雙方就沒有芥蒂,天真人便從樹上跳了下來。
張本心道:「好,那就一言為定。等機會合適,咱們打一架,我手中這把拂塵,很久沒有與殭屍過招了。」
無憂與張東健皆是一喜,我心中也鬆了一口氣。現在看來,張本心對殭屍的態度,明顯沒有張天師那麼苛刻與極端。
張本心的性格更有稜角,對錯分得很清楚,從來不把心中的疑惑留到明天。剛才在觀內追問張玄薇的事情,現在追查被子的事情,都反映出他與張天師不一樣的個性。
我介紹道:「天真人,他是玄薇的叔叔,一直住在三清觀。也是張天師的弟弟……」
張本心喊道:「天真人,我叫張本心,其他的那些身份都是虛的。至於說那張天雲,是高高在上的天師,與我這個小觀主不是一路人。」
張東健不由地苦笑。
天真人豪爽地叫道:「什麼張天師!我都不記得那人是誰了!小道兄,我看你性情直爽,咱們進去喝上一罈酒,如何?」
張本心愣了一下,問道:「殭屍也會喝酒嗎?」
天真人道:「殭屍有時候會喝,有時候不會?」
張本心問道:「那什麼時候會喝?」
天真人笑道:「遇到英雄的時候會喝,遇到想結交的朋友的時候會喝。」
張本心也跟著大笑起來,叫道:「無憂,去把院子埋下來的酒挖出來,我要與天真人喝上十八碗。」
無憂快樂地點點頭,跑回三清觀的時候,看著趴在門口的古平豪,問道:「師父,這人怎麼辦?」
古平豪還有一口氣吊著,並沒有死掉。
張本心道:「這樣出賣兄弟的齷蹉之人,不能死在清風觀,死在龍虎山上,污了這一方靈氣之地。東健,那把他拖到大殿上,別讓他凍死了。等明日他恢復過來,趕下山去。」
張東健點點頭,我快速跟了上去,兩人一起把古平豪拖入大殿裡。
張本心作了一個請的動作,叫道:「天真人,裡面請。」天真人也不客氣,大步邁入了清風觀,步入神殿之中,見到三清的神像,雙腿彎曲,跪在蒲團去,磕了幾個頭。
張本心奇怪:「殭屍與道士向來勢不兩立。我從未見過殭屍給三清磕頭的。」
天真人道:「我以前也是道士,去過開封,到過終南山,在那裡呆過一段時間,也算是道門中人。後來在終南山南夢溪,睡了八百年,從南宋一直睡到二十年多年前……」
張本心驚道:「原來你是全真道的弟子!」
終南山是秦嶺山脈的一段,終南山最出名的便是全真道。天真人說自己在終南山上呆過,張本心很自然地認為他是全真道的弟子。
天真人道:「終南山是有修行全真道的弟子!我卻不是全真道的信徒!我有生之年愛上一個女子,還與那女子一起,生養過一個女兒。」
全真道與天師道不一樣。全真道的道士是不能結婚成親的,而天師道則可以。
天真人可以結婚,自然不能算全真道的弟子。
張本心為道:「你既然是道門中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天真人道:「我啊,少年時候修道,目的就是為了得證大羅神仙,所以修行大羅神仙道,以求能夠白日飛昇。哪知道,最後落個淒慘的局面,成為了一隻不死不滅不灰的銀僵。二十年前,與邪門黑煞一戰,我由銀僵變成了金僵,成為殭屍中最為厲害的一種存在。」
天真人與張本心解除誤會之後,倒好像是一對結交多年的朋友一般,自己的人生經歷毫不保留地說了出來。
究其原因,是因為天真人以前的生活與張本心十分相似,同樣在深山之中修行。而天真人那時候的性格,也與張本心十分相似。
天真人看到張本心,不由地回憶起了當年的往事。
張本心道:「大羅神仙道,聽起來很厲害,有人因此修成神仙嗎?」
天真人搖頭道:「沒有,我的兩個哥哥,天將與天兵,修行此道,最後都變成了殭屍。不過他們出世的時間很早,又一一凋謝,消失在人間了。」
張本心不由地感歎:「沒想到您的身上,竟然有這樣的故事!睡了八百年,變成了一隻銀僵。世人會用異樣的目光看你的。想來,人世對你真不公平啊!」
天真人笑道:「大夢八百年,誰人能悟道。吾生夢幻間,天真望憂愁。」
無憂抱著一壇泥封的好酒,從外面走了進來,道:「師父,要不要我去弄些下酒菜給你們。」
張本心看了一眼天真人。
天真人道:「我不要下酒菜,喝酒就可以了。」
張本心道:「無憂,拔兩根蘿蔔下來,洗乾淨就好了。」不過一會,無憂就拿著幾根削皮的蘿蔔上來。
張本心一巴掌排開泥封的罈子,一股清冽的酒香快速散開,桌上擺了四個瓷碗,白酒咕咚咕咚地倒了下來。
「東健,蕭寧,你們也來喝上一碗。」張本心喊道。
張東健傷口處理之後,還可以慢慢走動,猶豫了一會,也跟著走了上來。我也走了上來。無憂看著酒碗裡的白酒,倒也想喝兩口。
張本心道:「無憂,兒須成名酒須醉,等你長大了,師父就不管你喝酒了。但現在你還小,還不能喝。」無憂嘟嘟嘴,一臉不高興。
天真人哈哈大笑,一碗酒一飲而盡,叫道:「好酒。」張本心也跟著一飲而盡,喝完後,咬了一口蘿蔔,壓了壓酒氣。我與張東健兩人學著猛喝了一口,兩人皆是咳嗽起來。天真人與張本心連著喝了幾碗。
天真人道:「小道兄,我帶蕭寧先走了,他日有機會再喝酒……」
第一百四十七章、回到洞窟
張本心喝過烈酒之後,整張臉紅通通的,豪氣地說道:「天真人,你沒有飛昇成仙,但你依舊是舉世無雙的金僵。世人對你多有不公,但你依舊是金僵。世上那些俗人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你就當一個屁放掉!」
天真人雙手一拜,笑道:「小道兄,你是道門正派中人,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心中十分欣喜。我有一言相勸,你不要去修行大羅神仙道,免得變成了殭屍!」
張本心稍作遲疑,道:「我沒有聽過什麼大羅神仙道,我在山中修行,只為悟道,從未想過長生一事!」
天真人點點頭,道:「蕭寧,我們走吧。」記休協技。
我喝了一碗酒後,全身發熱,腦袋也暈乎乎,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張東健忽然喊住了我,問道:「蕭寧,你們會去古家救前輩嗎?」
張東健口中的前輩正是明朝姐姐。
我愣了一下,道:「我一般稱呼她為明朝姐姐。她那日被古長空抓住。是為了我與玄薇。我一定會去古家,一定會救出明朝姐姐的,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還是……」還是留在清風觀好好修行,話沒說完,就聽到張東健的笑聲。
「姐姐……」張東健不由地會心一笑。
「你還有什麼話說嗎?」我看著張東健,心想他可能有事情慾言又止。
「你們哪天出發,我隨你一起去!」張東健咬牙道。
我不由地一驚,明朝姐姐雖然是張家人,但也是一隻玉屍。張東健是一個道士,自古只有道士抓殭屍,從未沒有道士去救殭屍的。張東健內心深處肯定經過了複雜的鬥爭,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我有些驚訝:「你師父讓你來清風觀反思,你去跑去古家救姐姐,難道你就不怕張天師把你趕出師門嗎?」
張東健咬著牙關。雙手拳頭緊緊地握住,鼓起了極大的勇氣,道:「我不能看著明朝姐姐處於危地而無動於衷,如果師父趕我出師門,我就在清風觀裡住上一輩子。」
張本心哈哈大笑:「年輕的時候,心裡想什麼就去做,怕個啥啊。張天雲的天師府不收你。我清風觀給你安排個床位。這裡風景秀美,在這裡修行不必在天師府修行差!」
張東健感激地看著張本心:「多謝師叔。」
我心中暗暗想了一下,張東健的本領並不出眾,隨我們一起去古家,幫不上大忙,但他火熱的心感染了我。他是天師府的弟子,隨我們一起去古家,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我想通箇中的好壞,朗聲說道:「東健師哥。那古平英說了這件事情要在這五日之內解決,我們可能就在這兩天動身,你的傷口……」
張東健道:「只是一些皮肉傷,沒什麼要緊的!冬天的衣服很厚,刀口並不深!」
張東健決心已定,怕是我不答應他。他自己也要趕到古家去。
我說道:「好了,你明天晚上去道窟找我們,再做籌謀!」
我把道窟所在的位置告訴了張東健,囑咐他好好休息。張東健疲憊的神情中多了一絲陽光,猛地點頭,雀躍不已。
「小道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天真人叫道。
張本心道:「我送您出去。」張本心、無憂、張東健三人把天真人送到了道觀門口,又說了幾句話。我與天真人這才大步走出了清風觀。
一陣寒風吹來,我暈乎乎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看著漆黑一片的群山,不知為何,莫名地想起了古秀連,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走出龍虎山。
爺爺蕭棋一輩子孤單無一,能有這麼一個朋友,真是難得啊。人生如此漫長,又能遇到幾個真心實意的朋友呢,我不由地心想。
天真人問道:「蕭寧,你是怎麼來到清風觀的?」
我道:「我被古秀連抓住之後,兩人打了起來。古秀連身手過硬,又不懼毒蟲,我失手被抓。後來英雄豪傑四人跟了上來,原本要乘著天黑前離開龍虎山的。但英雄豪傑四人走得太慢,耽誤了時間,要在天黑前離開龍虎山,幾乎是不可能的。古秀連擔心下山的道路被堵住了,決定找一間道觀,休息一晚才動身。」
天真人歎道:「古秀連的確是絕頂聰明之人,猜出了我們的做法,折身藏入道觀中,的確很難發現。我也是想了許久,才想清楚了這燈下黑的道理。」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深夜趕路,不是殭屍的對手,留在龍虎山熬過一夜,等天亮後自然好辦了。
龍虎山雖然危險,躲在裡面住上一段時間不叫人發現,並不是一件難事。
我笑道:「他雖然聰明,但還是沒有贏過您老人家。對了,張師叔是怎麼追上你們的!」我原本想告訴天真人,古秀連的真實身份,但轉念想起了古秀連的忠告,便忍住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天真人笑道:「謝靈玉偷了被子後。那張本心自然追了上來。可那時,黑白骷髏人還有謝姑娘都出去找你和玄薇了。我正在道窟之中調養氣力,這時他衝進來,不由分說地與我打了起來。我從道窟中出來,引著他跑了一路,轉來轉去跑了許久,才算擺脫他。方纔我找到三清觀的時候,也是嚇我一跳,沒想到清風觀的觀主就是那個追我的道士。幸好不是個糊塗蛋,性情耿直,說開之後還能一起喝酒。」
我哈哈笑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一場誤會換來一個朋友,倒也划算。」
天真人哈哈大笑,飲酒之後,心情大好,邊走邊說。我身上也覺得發熱,絲毫感覺不到寒風凜冽,走了一會,身子發熱。
寂靜的林中偶爾也傳來兩聲野獸的叫聲,不過它們聽到天真人的笑聲後,都乖乖地躲在洞中,不敢出來活動。
天真人道:「蕭寧,走回去太慢了。我背著你跑一段路,咱們早些回道窟!」
我點點頭。
我上了天真人的後背,天真人長嘯了一聲,隨即發力,從一塊石頭跳到另外一塊石頭,速度極快。兩邊的黑暗變得模糊起來,風也呼啦呼啦地吹動著。
不過一會,我們便回到了道窟。
我從天真人肩膀上跳了下來,快速跑了進去,遠遠地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想必是阿九受傷後留下來的,我心中著急,腳上的速度加快。
「什麼人?」金腦袋叫了一聲,手中的銅錐子飛了出來。「我!」我身子一閃,躲過銅錐子,進入道窟裡面。
金腦袋一拍腦袋:「你是人還是鬼啊!你不是跳入懸崖了,怎麼又活著呢。」
我沒有搭理金腦袋,快速跑了進去。
天真人從後面走了進來,拎起金腦袋,道:「他要不是人,難道你是人嗎?」金腦袋瞪了一眼天真人,問道天真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酒味,歎道:「你個酒鬼,少在這裡捉弄人!」
黑白師父站在神像邊上,謝前輩也在。洞窟中的火光搖晃,溫度並不是太高。三人沉默不語,目光擔憂地落在了阿九的身上。
地上堆著兩血衣,阿九俯睡在石頭上,後背處包紮著厚厚的白紗,呼吸很微弱,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怕。
我快速跑上前,看了一眼白師父。白師父沉著臉,袖子一甩,一句話都沒有說,看起來十分生氣。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