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節

我心中清楚,我說的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只能說這樣的話來安慰白師父與二叔。
我頓了一下,接著問道:「白師父,你可有什麼辦法追蹤他們嗎?」
白師父猛然站直了身體,一排腦袋,喊道:「我真是著急過頭了。我自然有辦法追蹤他們的。」
隨即從口袋裡取出了青蚨母蟲。青蚨子母蟲是最佳追蹤的蟲子,母蟲與子蟲分開之後,可以相互感應。白師父因為太過擔心明朝姐姐的安慰,竟忘記自己放了一隻青蚨子蟲在明朝姐姐身上。
現在用母蟲追蹤子蟲,自然是手到擒來。
白師父手中拿著青蚨母蟲,從洞穴裡面折返出來。二叔也跟在他後面。我與黑師父追了上去。老真人與茅山七子從後面追了上來,迎面與我們撞上了。
我說道:「明朝姐姐與老古不見了,應該是被人帶走了。我們這去找他們。」
老真人道:「不用著急,我看今日是個大吉大利的日子,想必那兩位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茅真道:「師父,咱們不就是去找一隻殭屍嗎,至於這麼著急嗎?我看那殭屍早就跑了,不肯出來見人。」
老真人說道:「茅真,說話但留一線,不要什麼都滔滔不絕地說出來。你這個修為,真是讓人擔心。」
老真人一邊教訓著茅真,一邊引著茅山七子跟上我們。
白師父與二叔跑在最前面。我讓黑師父背起了張玄薇,方才追了上去。
白師父喊道:「這邊。」過了一會,又喊道:「西邊。」
二叔緊緊地跟著白師父。兩人在前面叫喊聲,聲音傳遍了漆黑的三清山。大概追蹤了一個多小時,經由一條險峻的山路。
白師父與二叔到了一處山峰中間,在一片巨大的亂石下面,有一處簡單而安靜的木屋。屋裡面亮著燭光,就在這時燈火一滅,從屋裡面跑出來了數人。她們統一穿著黑灰色的道袍,髮髻高高地紮起,用木簪子簡單地插著,竟是一排中年道姑。
二叔不由地有些頭大,拳頭緊緊地握住,嘎崩脆地作響,收住腳步之後,雙手一拜,喊道:「我是苗疆十三峒蕭關,拜見各位道姑大人。」
其中最中間的老道姑笑道:「你會不會說話。道姑就道姑,加什麼大人。我看你也是中年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好一個老辣的道姑。
二叔頓時有些火大,拳頭緊緊地握住,臉上肌肉跳動,袖子一會,喊道:「好男不跟女鬥,你們應該清楚我來的目的……」
白師父打斷了二叔的話,笑道:「我們來這裡,是想請諸位仙姑高抬貴手,放過我的兩位朋友。他們雖是殭屍,卻是性情溫和善良的殭屍,並未殺過人,也沒有喝過人血。他們身上並沒有厲害的屍毒。對了其中一隻銀僵還是古家的故人……」
那狠辣的老道姑笑道:「你這骷髏人骨頭卡卡作響,倒是會說話。看你的面子上,我就饒了你身邊那中年男子的無禮之罪。」他們說了通話之後,我與黑師父才趕了上來。
二叔本要發作,卻被白師父拉住,使了一個眼色。
二叔方才咬牙說道:「蕭關孟浪,言語之中多有衝撞,還望各位道姑原諒,希望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寬恕我這個不懂禮數的中年人。」
二叔強壓住怒火,低聲下氣地說著。
那老道姑見我出現,神情一變,叫道:「小子,那白衣玉屍,和那個好色的小子,有沒有跟你們一起來……」
第二百三十一章、古葵
老道姑氣勢咄咄逼人,唾沫橫飛。
我一頭霧水,瞇眼看了過去。
這才認了出來,這老道姑正是當日在太平鎮圍攻白師父的老道姑。
一段時間不見,她比之前老了不少。
當時,結了一層結界之後。白師父與二叔都在結界裡面,封在屋子裡面了,並沒有正面與這老道姑發生衝撞。
是我、阿九與謝靈玉一起,與這老道姑過招的。
她口中的白衣玉屍自然是謝靈玉,至於說那個好色的男子,便是阿九。當日阿九在謝靈玉的指導下,對其中一個小道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落下了一個好色的名號。
說實話,阿九著實是冤枉得很,這事情和阿九半點關係都沒有。一切都要怪謝靈玉,眼下謝靈玉早已離去,阿九還在昏睡之中,也不能過來辯駁了。
我笑道:「原來是老仙姑,多日不見,你老人家的氣勢越來越強大的!蕭寧在這裡跟你老人家請安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與三清古家的恩怨弄清楚了。前家主古劍仇最終死於毒針之下。殺死他的人已被古家人擒住了,已經死了。」
老道姑眉毛一跳,叫道:「此話當真!」
我說道:「自然是當真!那古長空也被古驚風打落馬下,古家眾人已得自由,再無生存之恐懼。」余麗狀扛。
老道姑隱居在俊峰之下,但並不是完全封閉,偶爾也會關注古家內部的情況,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問道:「古長空之後,是什麼人接位?」老道姑的口氣柔和了不少。目光之中也露出了急切之情。
這時,我才暗暗鬆了一口氣,老道姑本領很高,倒有可能搬開石頭,帶走明朝姐姐與老古,她口氣柔和,說明還有回轉的餘地。
我說道:「古長空死於寒氣之下,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切都是古驚風做出來的,如今的古家已有古驚風掣肘。眾人皆聽命於他。」
老道姑沉思了一會,道:「古驚風!是那個小時候胖嘟嘟的娃娃。長大之後,我也見過一兩回,是個不錯的孩子。古家折騰了這麼些年,終於要會正途了。」
我點頭道:「沒錯,古驚風乃是人中龍鳳,我輩翹楚,由他主管古家,日後古家一定可以蒸蒸日上的。」
老道姑臉色又是一沉,道:「以古驚風的能力,斷然不能退倒古長空。想必你在這當中起到了一定作用。你為何不老老實實地說出來,而把一切的功勞都推給了古驚風呢?」
我笑道:「我要是把功勞都往我身上推,你老人家肯定不信。所以我乾脆把一切都算在古驚風的頭上,你老人家懷疑。我再說這事情跟我有關係,你才會相信的。」
老道姑眉毛一挑,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揚,目光掃過黑白師父,落到了張玄薇身上,隨即又回到了我的身上,笑道:「就算你與古家的事情算清楚了。但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是要一筆一筆算清楚的。」
我頭有些大,出門遇道姑,還是這麼多的道姑,真叫人頭大,我只得硬著頭皮說道:「不瞞你說,你口中白衣玉屍謝前輩已經離開了三清山,絕跡人間了。」
老道姑厲聲叫道:「那……那麼那好色的小子呢?他怎麼……」老道姑聲音打坐,原來是聽到陡峭山路傳來的動靜,不由地望了過來。
老真人與七個弟子從山下走了過來,火把照亮,老道姑神情一變,不由地迎了上去,畢恭畢敬地說道:「你……茅大哥。不,老真人,你怎麼來了這裡……是來抓這些殭屍的嗎?您老人家只需言語一句,我定當圍住他們,不讓他們離開這絕壁峰!」
老真人茅遠知笑道:「多年不見,你的性情還是如此直爽火辣。貧道是與蕭寧一起來的。我來這裡,不是為了抓殭屍,而是為了解決一樁舊事。不曾料想,竟然引著我們來到這絕壁峰了。看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老道姑聞了這幾句話,後退兩步,神情微微一變,低聲道:「原來是這樣。茅掌門是道門正派的靈魂人物,看透人間萬事,自然不會被邪惡迷住雙眼……你與蕭寧他們一起,自然認為他們是好人。」
老道姑喊茅掌門的人,聽起來多多少少有些拗口,倒是剛才喊的「茅大哥」,十分自然。
老真人雙眼望向老道姑,笑道:「山中清苦,不曾料想,你老得如此之快,今年滿五十了嗎?」
我微微一驚,老道姑年齡竟如此地年輕,我還以為六十多歲的人了。這樣看來,老道姑與老真人年紀應該相差很多吧。
老道姑道:「剛剛四十八,那時候年輕不覺得時間過得快,一眨眼就過去了三十年了。桃花開了三十載,桃葉落了三十回。那塊大石頭卻依舊沒有變化。」
聽這話的內容,老道姑十八歲的時候就認識了老真人茅遠知。十八歲的年齡,正值青春當頭,朝氣蓬勃,相貌也是人生巔峰,不像現在這樣,年老色衰了。三十年前,茅遠知的年齡應該不算太年輕,稱一句茅大哥,倒也合適。
老道姑話中內容似有所指。
老真人笑道:「石頭是石頭,桃花是桃花,桃葉是桃葉。它們本不是一種東西。一個是無生命的石頭,一個是有生命的桃樹。它們之間,又怎麼相互理解呢?」
老道姑收住情緒,大笑了一聲:「說得好。桃花終歸多情,石頭總是絕情。說再多的話,三十年還是過去了,有什麼好說的呢!」
老真人聽了這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只是苦笑了一聲。
老道姑重新退了回來,站在我面前,叫道:「那好色的小子怎麼沒有來?是不是不敢見我了。」
我心說我也沒料想遇到您老人家呢,說道:「你說的那個好色小子叫做阿九。他之前對令徒弟作的事情,其實是有誤會的……」
老道姑臉色又沉了下來,叫道:「你少在這裡給他狡辯。他到底在哪裡,怎麼沒有來呢……」
我腦海快速轉動,想了一個法子,心中說道,阿九啊阿九,我只能再一次對不起你了。希望你不要生氣,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局,你就犧牲一下吧。
我鼻子一酸,眼睛紅了一些,道:「不瞞仙姑。阿九本來是要來這裡的……可惜,他受了重傷,生死未卜,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他總跟我說,三清山上有個小道姑,那個小道姑聰慧善良,若是能與她再說上兩句話,倒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我就問他,要是她罵你你怎麼辦。他卻說,罵兩句有不少丟一塊手的。挨,可憐的阿九,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怕是再也說不上那些話了……」
話說到後面,我倒有些動容,不知道阿九能不能真的醒過來,眼眶真的濕了不少,戲演到這個地步,也算是演技爆棚了。
老道姑一拳打在棉花上,原本是要找謝靈玉和阿九出氣的,謝靈玉絕跡人間,阿九生死未卜,哪裡還能出氣呢。
老道姑目光移動,望向了老真人。
老真人道:「蕭寧說得沒錯。阿九重義,為了朋友,被利刃穿過胸膛,身體的血怕是快要流乾。雖然吃了我的保命丸,但是三天之內若是醒不過來,怕是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救活他了。」
「什麼?」我叫道。我只是要演戲騙一騙老道姑的,怎麼到了老真人這裡,就變成三天之內了。我心中細細一算,若是過了今晚,阿九再不醒過來,就永遠醒過來了。難道老真人也在開玩笑的嗎?
老真人道:「保命丸可以保命,但阿九流血太過,再加上他之前遭遇太多這樣的情形,所以這一次我的保命丸只能維持住他三天三夜的性命,至於說能不能醒過來,還要靠他自己了。我怕你們擔憂,所以沒有說出來。」
我喉結動了動,眼睛更紅了,道:「也就是說今晚一過,阿九要是不醒來,那就真的完了……呸呸呸,我真是烏鴉嘴,烏鴉嘴,吐出去吐出去了。阿九天亮之前,一定可以醒過來的。」
此刻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
老道姑完全愣住了,她明白老真人茅遠知是不會說假話的,長歎一聲,說道:「我徒兒是一棵小草,我不希望她這一輩子不幹不脆地過去!」
眾人皆是不懂話裡面的內容。
我著急趕回三清觀,目光看向二叔與白師父,三人目光接觸。
我已下定決心,若老道姑不退讓,只能硬搶速戰速決,救出明朝姐姐與老古了。
老道姑道:「你們不要動手,我隨你們一起去。」老道姑瞧出了我們的意圖,隨即有喊道:「古葵,跟我去見他,快點,再去就來不及了。」又對身邊兩個道姑說了幾句,兩人折返把明朝姐姐與老古帶了出來。古葵是小道姑的名字,葵是一種植物,所以老道姑會說自己徒弟是一棵小草。
白師父與二叔齊齊上前,一個接過明朝姐姐,一個接過老古,兩人還在昏迷中,身上沒有增加舊傷,看來這老道姑並沒有動手傷害明朝姐姐與老古。
老道姑笑道:「那天晚上三清觀上寒氣籠罩,我去那邊的時候,順路帶出了他們兩個,想著就是等你們找上來的。可惜那好色小子與白衣玉屍沒有來,可惜了……」
正說著,只見一身青色衣服的小道姑從裡面走了出來,只不過不再是以前的髮髻,而是紮了一條辮子,不再穿著道袍了,都是山下女子常見的裙擺。
一眼看齊,真是個明艷動人的小姑娘,站在那裡靜若平湖之水,與那湘瑤相比,多了一種恬靜之美。
「凡心已動,再留在絕壁峰上,又有什麼用了。我索性讓她還俗了。」老道姑說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爭鋒起
古家男子上山後,十八歲後就可以下山成家結婚。可女子卻不一樣,上山修行後,就必須永遠留在山上,終生不能嫁人,目的就是提防女子嫁人之後。把古家的奧秘帶了出去。
老道姑肯讓古葵脫下道袍,是承受了很大壓力的。不過眼下古家風雨飄搖,已無心管這件事情了。
那古葵肌膚白裡透紅,較之以前,消瘦了不少,看來相思不僅令人老,而且令人憔悴令人瘦啊。
古葵問道:「師父,你真要我離開這絕壁峰嗎?我已經下定決心,留在這裡,對著青燈。終生修行,求師父不要趕我走。」余余女扛。
老道姑道:「把你留在絕壁峰裡,你只會怨恨我一輩子的。你的路怎麼走,不由我決定。以後是苦是甜,你自己要一力承擔。萬丈紅塵有無限的光景,也有數不盡的煩惱。」
古葵瞭解自己師父的脾氣,雙腿跪在地上。磕頭道:「多謝師父多年來的養育教導之恩,古葵在這裡給師父你磕頭了。」
古葵心情善良,感恩師父的恩德,搗蒜一般地磕頭。那老道姑等古葵磕了十六個頭之後,拂塵一卷,拖住了古葵。
老道姑拂塵一揮,道:「古葵,我養你十六年,你給我磕頭,我承受得起,磕完頭之後。就起來吧。再不走,你就看不到他了。」
我心中想道,十六個頭,也就是十六歲,古葵還真是小妹妹,阿九真是少女殺手啊,若加上冷艷沈靜的話,阿九的魅力著實不小。
古葵點點頭,站了起來。已是淚眼朦朧。
老道姑喊道:「蕭寧,我們去三清觀。」目光落到張玄薇身邊,眼神似有深意。張玄薇並不覺得害怕,坦然面對老道姑的眼神。
白師父背著明朝姐姐,二叔背著老古,黑師父背起了張玄薇。我們重新出發,從絕壁峰上下來,回轉三清觀。絕壁峰上來的時候道路異常陡峭,下去的時候更是險峻。幸而白師父、黑師父、二叔都是身手矯健之人,猿猴一般地從山峰上下來。
我常在茶花峒裡行走,走慣了山路,倒也不覺得難走。不過走下來的時候,還是覺得提心吊膽。烏漆墨黑山路,一不留神就要摔下去。指不定就腦袋找不到身體了。
茅真抱怨道:「師父,一來一去,光是折騰人,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拿我們當猴耍。」
老真人苛責道:「山路難走你就心生抱怨,人生漫長不知道有多少艱辛,那你該怎麼走下去呢?」茅真又得了教訓,哈了一口熱氣,不再說話,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從山路走下來。
老道姑留著眾人,只帶著古葵下來,她們二人熟悉這絕壁峰上的一草一木,兩人走得極其輕鬆,從山路上下來之後,氣色自若。
我們下到絕壁峰後,夜色更加陰沉,相比剛才光線還要暗淡了不少。現在已是半夜十分,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從絕壁峰到三清觀,走山路要一個多小時。
我們並未停留,而是繼續往前面走去。走到半路的時候,火把燒光了,無以照明。我們不熟悉這邊的地形與道路,只能由著老道姑與古葵在前面帶路。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