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多次聽阿九說過蛇族這個稱呼，但這蛇族到底是一個什麼族群，我無從得知。
阿九思索了一會，方才說道：「蛇族，是我們自己對自己的一個稱謂。因為我們這個族群與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族群大部分是養蛇人，不過我們養蛇不是關在籠子裡面養的，而是趕著大蛇在深山老林子行走，野生放養的。直到蛇類冬眠的時候，才是我們一族相聚的時候，聚在一起度過漫長的冬季。」
我想了一會，道：「你們蛇族與阮家村一樣的嗎？」
阿九道：「不是一樣的，我們看中蛇類的天性，帶著它們散養。而且我們養的蛇一般都是有靈性的大蛇。不是那種劇毒的毒蛇。我們和蛇是很好的朋友！」
我大概懂了一些，便點點頭。
阿九接著說道：「不過在多年之前前，我們族人便不再從事養蛇了，而是追求穩定的日子。後來又一批少年被送入了毒蛇組織。被訓練成性情堅毅、冷酷無情的殺手。這比殺手殺人取得的財富為族人支配使用……」
我深吸了一口氣，從養蛇的族群變成殺手的部落。看來蛇族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或許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才引發了蛇族的改變吧。
我說道：「十三條毒蛇是殺人組織，也是蛇族裡面重要的關節。你進入毒蛇組織，是因為什麼原因。」
阿九不願意與人分擔自己的身世，不過到了現在，他也沒有再隱瞞下去。
阿九道：「我九歲那年，蛇族內部發生一場大的變故。我父親死無全屍。我母親不知身在何處。而我被送入了毒蛇組織內部，我從九歲開始，一直訓練到十九歲，足足訓練了十年，掌握了所有殺人的技巧。跟著我一起的那批孩子，一共有七十六，最後活下了十三人。」
阿九很平靜地講述著這一切，我感到這平靜背後。是一場可怖的命運，熬到現在才算熬到頭了。
我問道：「蛇族為什麼要弄出毒蛇組織，利用別的法子也是可以生存的，耕作莊家不也可以嗎？」
阿九道：「我們蛇族是自古傳下來的部落。有很多仇家。我們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必須生活在血與火之中，以死亡來維持我們的生命。」
我萬萬沒有想到，阿九身上的事情。竟是如此地痛苦，也是如此地無法選擇。
我問道：「那害死你父親的人，你已經找到兇手了嗎？」
阿九道：「殺了猿飛日月後，就全部殺死了！」阿九的雙眼變得通紅，過了一會，又慢慢地恢復過來了。
阿九身上發生的事情，和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有些相似。當年害死我父親孟定方的人最終得誅，而阿九也同樣替父報仇了。
我問道：「你為什麼對這兩條大蛇念念不忘呢？」
阿九道：「可能是當年我族人放養的大蛇吧。我們會行走在九州。放養大蛇。後來有一些大蛇沒有回去了。這兩條大蛇是我蛇族養出來的大蛇……」
我道：「我明白了，咱們休息一會，接著尋找吧。」
我們在石頭邊上休息了一會，飲過了溪澗的清水。我們都習慣的野外森林奔波。泉水喝下去之後，並沒有不適的反應，又在水中撈起了兩條魚，烤了之後。簡單地填飽了肚子，接著尋找大蛇的氣息。
我們撲滅火苗，準備往東邊再找一找，忽地聽到數聲野豬的叫聲，以及大口喘氣的聲音。
與阿九站起來之後，遠遠地看到兩隻黑色硬毛山豬，到了溪邊來飲水。兩隻硬毛山豬身上有不少傷痕，神態十分地疲憊。看樣子沒有休息好。
我與阿九伏在一旁仔細看了一會。
我眼前一亮，問道：「阿九，這是不是我們昨天遇到的那幾隻硬毛山豬啊。」
阿九不由地一喜，點頭道：「沒錯。就是昨天我們遇到的山豬。」
山豬與大蛇遭遇了一場，或許可以從山豬身上找出黑白大蛇的氣息，就是沒有氣息，從山豬身上找出樹葉、泥土一類的東西，反過來推測野豬經過哪些地方，就可以摸到黑白大蛇的足跡。
我與阿九對視一眼，順記捏了幾根毒針，悄悄地伏在水邊的大石頭上，慢慢地爬了上去，以免驚嚇了這兩隻驚弓之豬。
兩隻山豬原本還有幾個兄弟，一路上跌跌撞撞，都跑散了。群豬縱橫山野，從未像昨天那般狼狽，喘著粗氣，趴在水邊開始飲水了。
這神農架的深處罕有人煙，山豬很少有天敵，在水邊飲水之中，再加上疲憊不堪，根本就沒有什麼警惕性。
我趴在石頭上，看準機會，兩根細針打了出去。這細針上淬有毒菇娘，會令人瞬間暈厥，也能放倒山豬。
啊吼一聲慘叫。中了毒針的野山豬叫喚了幾聲，轉身就跑了出去。越往前跑，毒菇娘發作的速度就會變快。兩隻野山豬只跑出了十多米，身子一晃，哼哼地叫了幾聲，就倒在地上，嘴裡面哈著熱氣。
我與阿九追了上去。
阿九仔細檢查了山豬身上氣味、泥土與葉子，還有傷口。不由地叫道：「我們，我們往前面看看，或許能有些收穫。」
阿九心情大喜，看樣子是找到了有用的東西。我跟著阿九身後，往前面跑去。我們越往前面走，林子就越來越密，不少籐條擋著我們的去路。春暖之際，樹上偶爾跳出一些毒蟲，毒蜘蛛盤著林間，地面上還有溜動的小蛇。阿九提著一把長刀，一邊走一邊劈開荊棘，領著我往前面走去。
我利用黑鐵傘也搜尋著前進的道路。我們不知道在林中鑽了多長時間，爬了幾個難以尋找的道路，越往上走，就越發林子茂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陽已經隱藏起來，光線比剛才暗淡了不少。
阿九終於停了下來，指著眼前籐條，道：「就是這裡了。」籐條攀在一面山峰上，從籐條中間，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淡淡亮光，還有微風從籐條中間吹過來，很顯然，在籐條後面，有一個洞穴。
第三百二十六章、黑白大蛇
幽風吹來，還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問道：「阿九，確定要進去嗎，那可是兩隻大蛇啊。我們兩人不一定對付得了它們的。」
阿九道：「不要緊，但凡蛇類，與我皆有神秘的關聯，我不會讓它們傷害你的。」
有了阿九這話，我也沒什麼好擔憂的，黑鐵傘一挑，撩開了垂下的籐條。果然，在籐條後面，有一個隱秘的洞穴。我們起初是彎著腰進去的，往裡面走去，漸漸地可以直起腰來。
洞穴裡面佈滿了枯枝，越往裡面走。血腥味越來越濃，正是山豬身上的血腥味。我們一路上追蹤幾十里山路，終於找到這裡。
我雙手握著黑鐵傘，警惕地注意著前面。走了兩分鐘，洞穴越來越大，石洞裡面，還有一些發光的螢石。
我鼻子嗅動了兩下，道：「阿九，你發現大蛇了嗎？」
阿九忽地叫道：「蕭寧，當心！」
阿九的速度極快。趕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一抓，把我往後一落。就在洞穴中間，原本堆滿落葉的地面快速地一閃，一道黑光扑打過來。
我與阿九同時後退了幾步。只感到一股寒風襲來。我捏了幾根毒針，準備打出去。阿九叫道：「蕭寧，不要傷害它。我來……」這條藏在枯葉下面，忽然發動攻擊的，正是那條黑色大蛇。阿九喊出之後，我收住毒針，又是往旁邊一滾，落到一旁，全身瞬間被汗水濕透了。
我後退之際，阿九已經衝了上前。黑色一擊不中，身子一縮，又快速地衝了過來。阿九一個跳躍，落到黑蛇面前，眼見大蛇撲來。阿九電光火石之間，張開懷抱，衝過去，一把抱住了黑色大蛇。
阿九長嘯一聲，緊緊抱住了大蛇的腦袋，用上所有的氣力封住了大蛇的嘴巴，避免被大蛇咬住。黑色大蛇身上的鱗片泛著光芒，腦袋被阿九抱住之後，身子一卷，用力纏住阿九的身子。
黑色大蛇奇大無比，將阿九纏住之後，快速地收縮，可以產生巨大的氣力，可以在瞬間勒斷阿九身上的骨頭，要了阿九的性命。我心想不好，身子衝了過去。
我不顧一起地抬起黑鐵傘，重擊黑色大蛇的身上。黑色大蛇鱗片發光。身子十分地堅硬，雖然挨了一黑鐵傘，身子彈動，卻沒有鬆開阿九。阿九全身被黑色大蛇勒住，氣力虧損。臉色發白，額頭上都是汗水，樣子分外地難看。
黑蛇挨了我一黑鐵傘之後，尾巴一甩，快而迅猛地砸了過來。我躲閃不及，挨了一下，滾落了一旁，半天身子都發麻了。我隨即衝了過來，黑鐵傘抬了起來，準備照著黑蛇的腦袋砸去。
阿九喊道：「蕭寧。不可！」阿九大叫一聲，身上多了一股氣力，抱著大蛇用力一轉，竟然用肩膀保護黑蛇。我連忙收住黑鐵傘，避免打在阿九的身上。就在這裡，阿九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大黑蛇纏得越來越緊。
我急得一腦子的汗水，叫道：「阿九，你這是……」我怕阿九出事，一下子撲上去。抓住了黑色大蛇的尾巴。我抱著大蛇的時候，發現它的尾巴上面沾了不少鮮血，原來它已經受傷了。
我用力拖著黑蛇，往後面拉去，想解開阿九的困局。而就在這時。一條白色影子閃現而出，從洞穴深處衝了出來。白蛇擔心黑蛇受傷，跟著衝擊上來。
我沒有辦法，在地上一滾，落到幾米開外。那白色的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議。瞬間就追了過來。我雙手撐在地上，用上所有氣力一跳，落到幾米開外，看著牆壁上的石頭，單手抓著石壁，順著石壁快速跑去，一下子跑到石壁上。
石壁坑坑窪窪，不好著力。白蛇無法衝過來，反而轉身去幫助黑蛇。我捏了一把毒針，做好了發射的準備。叫道：「阿九，你再撐下去就死了，我用毒蛇打它們吧。」
阿九忽地發出一聲叫喊，從脖子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蛇鱗，雖然叫喚了兩聲。這叫聲是之前我從未聽過的。應該是一種馴蛇所用的聲音。
阿九有了這種變化之後，黑色大蛇鬆開了阿九，白蛇也跟著放慢了速度。阿九得了自由，踉蹌地站了起來，全身被黑蛇勒住之後。不由地方烏青發指了。
阿九脖子上與手臂上都多了不少蛇鱗。這種鱗片與黑白大蛇身上的鱗片都不一樣，乃是一種從未見過的蛇類。
阿九叫喚了兩聲之後，全身骨頭卡卡作響，舒緩了過來。黑白大蛇伸展了身子，停在阿九的面前，似乎遇到故人一般，一下子變得溫順下來。
阿九走了過去，彎曲右腿，單腳跪在地上，一隻手放在黑蛇腦袋上。一隻手放在白蛇腦袋上。那兩隻大蛇未有半點反抗，服服帖帖地接受了阿九的撫摸。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未相信這世上竟有這樣的場景，這一幕何等地和諧，何等地震撼人心。洞穴裡幽風吹來。地面的葉子隨風擺動。我心中難以平靜，一時之間竟然看呆了。
阿九把手放在兩蛇腦袋上之後，隨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十多秒之後，黑白大蛇也跟著閉上眼睛，顯得格外地平靜。整個洞穴一下子安靜下來，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我落在石壁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去打擾它們。這是，我相信阿九的話，大蛇在召喚他，他也在召喚大蛇。
我心中想道：「或許這兩條黑白大蛇是蛇族放養在野外的大蛇，只是後來蛇族內部發生了一些事情。兩條放養在神農架的大蛇，沒有再帶回去了吧。」
黑白大蛇雖然對阿九甚為服帖，對我不見得多麼友好。我暫時坐在石壁上沒有下去，靜靜地等了十多分鐘。阿九睜開了眼睛。喊道：「蕭寧，你可以下來了。它們已是我的朋友了，不會再傷害你的。」聽了這話，我心情鬆了一口氣，與大蛇成為朋友比成為敵人肯定要很多。
我落地地上，走到阿九身邊，看了看阿九身上的瘀傷，並不是十分地眼中，以阿九超強的自愈能力，過上一段時間就可以痊癒了。
而地上的黑白大蛇，身上顯然有不少傷痕。這些傷痕應該不是阿九造成，很可能是昨天與群豬打鬥時候造成的。
我問道：「阿九，你與大蛇之間結成朋友了，可曾知道它們的來歷了。」
阿九點點頭道：「這兩條大蛇是我阿爸、阿媽當年放蛇時候養出來的大蛇，多年不見。它們的個子都這樣大了。」
我驚訝地叫道：「你說這是你阿爸與阿媽養出來的蛇。」
阿九道：「是的！如果當年它們隨我阿爸阿媽一起回去了，蛇族內部就不會發生內鬥了。因為它們是真正的蛇王，由它們鎮守蛇族，沒有人敢反叛的。」
阿九此言一出，給了我很大的震撼。
我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黑白大蛇傷痕纍纍，未見得多麼地厲害。阿九見我表情不信，說道：「蕭寧，它們已經過了戰鬥力最厲害的時候，它們最厲害的時候。是超級厲害的，無人可以對付它們的。」
我想起了古秀連，又想起了金蠶蠱，或許黑白大蛇在蛇族內部的地位，就相當於金蠶蠱在苗疆十三峒的地位，不由地點點頭：「是啊，英雄最怕暮年，美人最怕遲暮。黑白大蛇是你阿爸阿媽放養的大蛇，一定是非常厲害的。」
阿九道：「這麼多年來，沒想到在這裡和它們碰面了。」
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它們這次召喚你來，是因為什麼事情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小黑蛇降世
阿九道：「它們要老去了。」老去的意思，就是死了的意思。
我愣了一下，道：「它們要離開這個世間了嗎？」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嗎？黑白大蛇在臨死之前，竟然與阿九相遇了。
阿九道：「是的，可能就在今夜了。它們受了很厲害的傷。」黑白大蛇的身上的確有很厲害的傷，看起來很嚴重。
我道：「你熟悉蛇類，應該知道怎麼救活它們吧。」
阿九輕輕地撫摸它們的傷口，非常地細緻小心，隨即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表情十分痛苦。
我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你能與它們見上最後一面，可能是誰上天的安排吧。」
阿九感歎地點點頭，就在這個時候，地上黑白大蛇忽然快速跑動起來。順著洞穴，往更深處走去。黑白大蛇的速度不快不慢，時不時地回頭看了看。
阿九道：「蕭寧，我們進去看看。」大蛇做出這樣的動作，很顯然是想帶我們進去。我與阿九跟了進去，順著洞穴往裡面走了幾分鐘。洞穴的螢石更多，在一個草窩中間，有幾個蛇蛋。在蛇蛋邊上，有幾個已經破了，一旁的蛋清剛剛幹不久。還有幾個裂開的蛋殼裡，依稀看到僵死的小蛇。
草窩邊上，還有一些凌亂的腳印。阿九上前看了看，道：「那山豬身上發現的碎葉子就是草窩的葉子，而一旁的腳印。則是山豬留下來的。」
我不解地看著阿九。
阿九說道：「黑白大蛇之所以會追趕那一群山豬，應該是山豬闖了進來，破壞了它們產下來的蛇蛋，所以它們才會不顧一切地追擊上去。」
我這時才明白過來，一拳打在石壁上，叫道：「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那該死的野豬。」這幫野豬不僅破壞了大蛇的蛇蛋，而且還傷了黑白大蛇。
阿九道：「可憐這一窩蛇蛋，也可憐大黑與大白。它們肯定費了很大的心思守護自己的孩子，結果遭遇了無妄之災。要是大白與大黑能夠年輕一些，也不會被這一群該死的山豬欺負啊。」
阿九雙眼通紅，雙拳握住，脖子上與手臂的鱗片更加明顯了。
我點頭道：「英雄遲暮啊！它們引我們進來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正說著，在一亂破爛的蛋殼之中，似乎傳出細微的聲音。這種聲音應該是蛋殼裂開的聲音。
我與阿九對視了一眼，不由地一喜，隨即明白了黑白大蛇的意思，這是托孤的意思。兩隻大蛇知道自己壽命將盡，要把新出生的小王蛇送給阿九照顧。
阿九道：「大白與大黑能夠留下一隻小王蛇，那就太好，總得留下點火種下來。」阿九說著說著，淚水朦朧，控制不住地落下淚水。那一群蠢笨的山豬雖然衝了進來，破壞了黑白大蛇的蛇窩，毀壞了蛇蛋，卻有一個蛋僥倖保全下來了，恰在今夜破殼而出。
黑白大蛇挨在一起，等待著破殼的聲音。我目光看了過去，慢慢地看著蛋殼，希望裡面的小王蛇可以衝破命運的坎坷。最終安然地來到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