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但是,當我又走近了幾步之後,一下子停住腳,渾身上下的血彷彿一瞬間都湧到頭頂。
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見米婆披頭散髮,穿著簇新的壽衣,正直挺挺面朝西邊,跪在墳頭上。
第二十一章圈套
我恐怕是自己看錯了,連忙揉揉眼睛,夜裡的風有點大,吹的墳上的紙幡還有米婆的壽衣獵獵作響。那的確是米婆,白髮在風裡飛揚,身子和釘子一樣,跪在墳頭一動不動。
這一幕很詭異,但我驚訝卻不害怕,米婆的為人我很清楚,無論她活著還是死了,都不會害我。
我想馬上加快腳步跑過去的,可念頭一轉,米婆固然不會害我,然而她已經死了,死後不寧,很可能是有什麼外力在作祟。墳地是小嶺坡的墳地,自從幾年前黃大炳慘案發生之後,村子其實一直都有邪事,想到這一層,我立即警惕了,把腳步放慢,左右仔細觀察著,一點點的接近米婆的墳。
米婆瘦弱的身軀映入眼簾,一動不動朝西面跪著,跪的一絲不苟。我暫時分辨不出她還有沒有一點點殘存的靈智,所以不敢出聲,握著砍梁刀,略微轉轉方向,從旁邊繞到米婆背後。
墳地裡看不出什麼異樣,當時是夏天,墳頭的野草旺盛,蟲鳴聲不絕於耳。聽到蟲子鳴叫,我就踏實了點兒,趕屍人對墳地很熟悉,如果墳地裡真有什麼了不得的邪物,活東西都會被嚇走,現在蟲子還在叫,就說明情況不算離譜。
但事情又有點怪異,米婆剛被下葬,又跪在墳頭,沒有特殊情況,她必然不會詐屍,而且她跪拜的方向和當年慘死的黃大炳一樣,我不怕米婆,卻多少有些心虛,繞到米婆的墳地邊,腳步又慢下來。
「米婆」我輕聲喊了喊,同時側耳傾聽,墳地裡寂靜如常,什麼異樣的響動也聽不到,只有紙幡和米婆的壽衣還在隨風舞動。我實在想不出米婆為什麼會死了也不安生,人死之後,詐屍的畢竟是極少數,除非生前帶著極大的冤屈和執念,我也不知道米婆能不能聽到我的話,低低的問道:「米婆,你是不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事」
「是啊」
我根本沒想到這邊一問出話,米婆那邊就應了一聲,這一下頓時讓我頭皮發麻,同時又隱然覺得不對。如果有強大的外力驅使,屍體可能會詐屍,譬如黃有良那樣的,詐屍以後力氣驚人,但根據我們趕屍人的經驗,死掉的人是絕對不可能開口發聲的,陸家是趕屍的世家,陸家的老祖宗們個個手段非凡,可就連他們死後想要給我留什麼話,也得依靠屍蟻,不會親口說出來。
這個很異常的現象讓我警惕頓生,一手握著砍梁刀,後撤了半步,牢牢的站在原地,全神貫注的盯著米婆。
米婆的頭髮飄來飄去,慢慢的側過臉。她臉上撲著一層白粉,但是當她轉臉的時候,我心頭的猜忌和狐疑頓時爆發到頂點。
這個跪在米婆墳頭的人,雖然身子和臉龐又乾又瘦,和米婆很相似,可她的五官長相卻和米婆完全不同,而且隔著臉上那層白粉,我依稀看見這人唇邊蓄著鬍子,分明就是個男人
「你是什麼人」我一看勢頭不對,馬上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簌簌
我的注意力全都被墳頭上的人給引住了,冷不防身後的草皮一陣輕響,沒等反應過來,一股勁風呼嘯而至,後腦重重挨了一下。
這一下把我打的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緊跟著,從背後偷襲我的那個人一腳踩在我後背上,我剛要掙扎,一把雪亮的刀子就架到了脖子邊。刀子的鋒芒逼的我喘不過氣,對方動作很麻利,扯出一條繩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綁的結結實實。
「老三,得手了,先走了再說。」跪在墳頭上冒充米婆的瘦男人一把扯下頭上稀稀拉拉的假髮,輕輕打了個呼哨,轉身就走。
從背後把我打倒的,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大胖子,少說一百十斤,虎背熊腰,推著我就跟上瘦子。我年輕,平時腦子反應的還算快,走了沒多遠,頭腦漸漸恢復過來。我沒見過這兩個人,不知道他們的底細,但到了這步田地,我明白對方顯然是謀劃好的一個圈套,他們必然知道一些情況,而且知道米婆下葬之後,我肯定要過來祭拜。
「你們是什麼人,抓我幹啥」我腦子一恢復,就不肯就範了,可是雙手被捆的結結實實,難以掙脫,只能拚命掙扎。
「你不認識俺,俺可認識你。」走在前頭的瘦子嘿嘿笑了笑,順手脫了身上的壽衣:「石嘴溝陸家的小爺,陸山宗,對不對」
我想先套套對方的話,如果能弄清楚他們的來歷,那是最好的,至少可以知道對方的用意。但瘦子賊精,說了一句就不肯再吐露半點風聲,跟身後的大胖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全力推著我朝前走。我想著瘦子既然不肯吐口,那麼我再問都是多餘的,索性靜下心來聽他們交談。
這一聽,果然聽出些門道,這兩個人,不是尋常的山民,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上,我判斷,這是兩個「山刺」。
當時的山區偏遠閉塞,環境要比外界寬鬆的多,臨近解放時,一些嗅覺敏銳且平時作惡多端的的鄉紳地主料想到要受清算,外加一些犯了案的逃犯就拖家帶口的朝山裡逃,這樣的人逃進山裡無路可走,其中一部分老實點的,改行打獵採藥種地,另一些受不了耕種之苦的,勾結原本殘留在山區裡的山匪,在各地流竄,這樣的人,在土話裡被稱作「山刺」。
那時候剛剛解放,大局初定,政府暫時顧不上偏遠的山區,「山刺」作奸犯科,坑蒙拐騙,但是這夥人很精明,只偷不搶,如果明搶,那就和強盜沾上邊了,上頭會派人過來。正因為種種原因,太行山區裡的「山刺」從解放後一直殘喘到五十年代末才徹底被剿清。
看著這一胖一瘦兩個山刺,我頓時就摸不透他們的來意了。石嘴溝的陸家一直做的「陰活」,山刺平時是絕對不會招惹我們的,所以和他們很少打交道。
「你們是哪個山把頭的手下」我分辨出對方的身份,就開始嘗試跟他們溝通,一來緩和氣氛,二來也想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誤會。山區那麼大,山刺是成幫結派的,山刺的頭頭兒叫山把頭,一般都是過去做過山匪的人。
「小崽子,知道的還不少。」瘦子壓根就沒把我放在眼裡,冷哼了一聲:「走吧,走到地兒就知道了。」
我被捆的很結實,掙扎著不服軟,身後的胖子身強力壯,越走越不耐煩,最後乾脆把我扛在肩膀上一路飛跑。他們走的很快,離開小嶺坡的墳地,一口氣朝東邊走了十多里,前面是一片林子,瘦子帶著大胖子,二話不說就鑽進老林。
深更半夜,這附近多少年不見人煙,我心涼了半截,此時此刻,就算拼了命的呼喊,也不會有人聽到。
「老三,把他放下來。」瘦子讓胖子放下我,大胖子一身蠻力,粗魯的緊,把我像麻袋一樣丟下來,瘦子呲著牙,蹲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臉,道:「你還是個娃子,老子不想為難你,問你什麼,痛痛快快說出來,少吃點苦頭,看你精眉利眼的,這個道理,你明白吧」
我沉默不語,這兩個山刺裝成米婆引我上鉤,而且清楚的知道我的家底身份,說明他們注意我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瘦子看上去賊精賊精的,我說瞎話估計瞞不過他,又不肯開口,所以索性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其實,我也是想故意引他發火,讓他說狠話,看看能不能從他的言語裡聽出些情況,然後想辦法應對。
「不說話是吧嘴巴硬的人,咱見的多了,你要不說,就拿刀子把你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瘦子的表情變的有點猙獰,呲牙咧嘴的湊到我臉前,陰沉沉的說道:「別以為老子嚇唬你,咱們縱橫太行這麼多年,殺個人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方便,殺了你,就地挖坑一埋,一百年都不會有人知道你死在這兒了」
我仍舊不理他,也不說話,瘦子看我油鹽不進,果然怒了,扯著我的衣領子,惡狠狠問道:「那個扳指在什麼地方」
「什麼扳指」我心裡炸毛,本來想硬挺著不開口,但萬萬沒想到這兩個山刺是衝著扳指來的,一失神,脫口就回了一句。
「別他娘的裝糊塗了扳指」瘦子一字一頓道:「扳指上刻著一個獸頭」
第二十二章連環危機
瘦子說的清清楚楚,他想要那只獸首扳指,我先是緊張,而後又是驚訝,眼前這兩個山刺明顯不是什麼大角色,幹活跑腿的材料,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扳指的事情
對於獸首扳指,我一直只是覺得好奇,它是從黃有良的肚子裡找出來的,由「惡鬼」交到我手上,我並不知道它的詳細來歷和用處。看著瘦子那張凶巴巴的臉,我終於意識到,兩個山刺處心積慮的把我誘捕,就是為了獸首扳指。也正因為這樣,這一瞬間,我感覺到這個扳指,可能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啥扳指,我不知道。」我一邊想,一邊隨口否認,心裡卻七上八下,獸首扳指就在我身上。
「小崽子,跟老子耍花槍,你還嫩了點。」瘦子又惡狠狠的在我臉上拍了一下,轉頭道:「老三,先仔細搜搜他。」
大胖子高高壯壯,一看就是那種沒心眼的人,瘦子一說,他馬上彎下腰,隔著繩索在我身上來回的找。天氣炎熱,我穿的薄,獸首扳指在隨身的小包袱裡,大胖子一搜就搜到了。
「是這玩意兒」
「我先看看。」瘦子接過獸首扳指,瞇起眼睛反反覆覆看了幾次,他沒見過扳指,卻知道這東西的特徵,看了半天就確認下來,東西沒錯。
「東西找到了,這娃子咋弄」大胖子沒一點主心骨,遇事就問瘦子:「把他放了」
「你腦子讓驢踢了」瘦子把扳指仔細的收起來,看了看我,道:「這是石嘴溝的人,把他放了,陸家五爺過來找事,你接著」
「那怎麼辦,要不就埋到這兒。」
大胖子一開口把我嚇了一跳,月黑風高,我又受制於人,兩個山刺如果真起了殺心,神仙都救不了我。
「先帶回去,讓白爺發落。」瘦子搖搖頭,道:「老三,你的腦子一輩子都不會開竅的,把人交給白爺,要殺要放,都讓他做主,日後有了麻煩,總歸由他兜著,怪不到咱們頭上。」
他們兩個這麼一交談,我心裡就咯登一聲。因為我隱約猜出來,一胖一瘦兩個山刺,應該是西梁溝的那伙山刺。西梁溝離這裡有百多里的山路,山把頭叫小白龍,在這方圓二三百里之內,小白龍算是一等一的人物,做山匪做了幾十年,心狠手辣又足智多謀,關於他的傳說,多了去了。;;;;;;;;
我一陣頭大,小白龍不好對付,如果真被交到他手裡,我的下場很難預料。
兩個山刺找到獸首扳指,神情頓時輕鬆了很多,估計是急著回去交差,所以稍稍歇了歇,押著我繼續走。從這裡到西梁溝,在地圖上看就是一匝遠,但真走起來,能把人的腿都走斷,尤其是在深夜裡,山路崎嶇,很耗體力,我還有兩個山刺平時走慣了山裡的路,可急走了三四十里,也有些吃不消了。
「老三,弄點東西吃吃。」瘦子賊精,但體力明顯不支,走的滿頭大汗,喘著氣坐下來,讓胖子搞吃的:「把這個小崽子綁好,他不老實。」
胖子應了一聲,直接把我拖到一旁的一顆老柏樹下頭,結結實實的捆在樹上。我一直在尋找逃脫的機會,被捆住之後不動聲色,兩隻手腕微微的扭動,渾身上下的骨頭發出一陣察覺不出的輕響,這是我們石嘴溝獨傳的縮骨功。
這種功夫其實是利用肌肉壓縮骨骼,盡力縮減骨頭之間的空隙,控骨的力量要拿捏的非常精準,過去走江湖的人把這樣的功夫叫做「外功」,練起來很費勁,可一到生死關頭,說不定就能救命。聽五叔說,我們陸家的老太爺練縮骨練的爐火純青,犄角旮旯地溝地洞,只要腦袋能進洞口,身子就能跟著進去。我沒那麼深的造化,不過暗中用用勁兒,估計還能從繩索的束縛中慢慢掙扎出來。
大胖子生了火,在那邊燒水烤乾糧,瘦子則舒舒服服的靠著樹打盹,我就希望兩個人能磨蹭的時間長一會兒,給我爭取更多的機會。
乾糧烤好,胖子瘦子開始分著吃,瘦子一邊吃,一邊扭頭對我道:「小崽子,老實點,要是老實,給你也弄些吃的,要是耍花樣,那就餓著吧」
我不搭瘦子的話,害怕說話多了會吸引他的注意力。瘦子沒趣的乾笑了兩聲,但是隨即,他的鼻子快速的抽動了兩下,拿著乾糧的手猛一哆嗦。

一陣不算緊的山風貼著地面席捲過來,把面前的篝火火焰吹的左右舞動。常在山裡走動的人,無論先天後天,都有一種敏銳的察覺能力,這陣突如其來的風讓我感到不安,風裡帶著一股淡淡的腥氣。
「老三別吃了」瘦子一巴掌打掉胖子手裡的乾糧,挺身站起來,小眼睛在四周焦灼的掃視。看樣子,不僅僅是我,就連瘦子也察覺到了風的詭異。
「啥有啥」胖子混混沌沌的跟著瘦子站起來,這貨粗枝大葉,什麼也看不出,跟著瞎嚷嚷。
說實話,我走山的經驗遠沒有五叔那麼豐富,只是憑著預感察覺出不安,卻說不清楚危險究竟在何處,然而就在胖子嚷嚷了兩聲之後,我猛然間看到前後大概幾十米的地方,一下子冒出十幾雙綠幽幽的眼睛。我本來正在暗中用勁兒掙脫繩索,看到這十幾雙好像突然閃現的綠幽幽的眼睛時,心頓時像掉進了冰窖,透骨的涼。

山區裡的狼是尤為可怕的,山民們稱之為土狼,土狼體型不算很大,腿短,但是耐力超強,為了追擊獵物,可以連著幾天不吃不喝。被十幾隻狼圍著,就算一頭熊,也會被撕的粉碎。
「老三走」瘦子一眼看到了左右的狼眼,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拔腳就要走。狼群應該是被篝火的火光引來的,它們很狡猾,來的時候無聲無息,一直到距離我們幾十米遠時才猛然露頭,四面八方的路都被堵死了,瘦子匆忙的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活路。
嗖嗖嗖
十幾雙泛著綠光的狼眼飛快的移動著,幾乎就是喘口氣的功夫,已經到了我們身前,生死關頭,瘦子只顧逃命,把我忘的一乾二淨,他又低又瘦,動作很靈活,一看衝不出去,趕緊轉身抱著後面的老樹,蹭蹭爬了上去。
「老二等等我拉拉我一把」大胖子也想跟著爬,但他太渾實了,遲緩笨重,雙腳還沒離地,狼群已經衝到了眼前。

兩隻短腿土狼一左一右橫衝過來,半途中兩條後腿用力一蹬,身子幾乎騰空而起,一口咬住大胖子腋下的贅肉,硬把他給扯了下來。
胖子頓時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嚎叫,在地上拚死掙扎滾動,連踢帶打。狼群進退有序,幾隻留在外圍徘徊,剩下的一窩蜂般撲向大胖子。
在尖利的狼牙下,大胖子的反抗蒼白無力,被連撕帶咬,鮮血飆飛,片刻間就血葫蘆一樣。我尚未掙脫束縛,靠在樹上,眼睜睜看著大胖子一步一步走進鬼門關。
「啊」大胖子掙扎了片刻,已經難以支撐,這完全是被逼上了死路,他猛然間大吼了一聲,抖著身子站起來,發了瘋似的朝前飛跑,想要逃命。但是僅僅跑了幾步,一頭壯碩的公狼從身後飛撲而起,一口咬在胖子的後頸上,把他撲倒在地。
胖子被狼群包圍了,我看見一張張狼嘴在胖子身上連皮帶肉硬撕著,胖子的嚎叫漸漸無力,身子也停止了掙扎,只剩下兩條腿無意識的微微抽搐。血肉在狼群中橫飛,胖子的肚皮被咬開了,腸肚內臟成串的被拉扯出來。
那一幕淒慘到讓人無法直視,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後一刻就被狼群撕碎搶食,十幾隻狼飢腸轆轆,差不多二百斤的大胖子幾分鐘時間裡被吃的只剩下骨頭和些許內臟,一直到胸腔裡的心臟露出來時,我好像還能看見它在慢慢的跳動。
十幾隻狼飢腸轆轆,胖子已經被撕咬乾淨了,狼群還沒有吃飽,瘦子提前爬上樹,躲在樹杈間動都不敢動,隨即,被綁在樹上的我,成了狼群下一個目標。
嘴角還沾著人血的狼群開始朝我慢慢的逼近,我一下亂了,想要掙脫,一時間卻無能為力。那只撲倒胖子的強壯公狼走在最前面,它應該是狼群裡的頭狼,最強悍,也最有經驗。
頭狼一步步的逼近,十幾隻狼都在後面跟隨,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我甚至能聽見狼的呼吸聲。一種莫名的悲哀從心底浮出,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死的如此悲慘。我看著頭狼走到臉前,隨著它的呼吸,一股帶著血腥的熱氣撲面而來。
頭狼沒有立即撕咬我,它的動作遲緩凝重,好像小心翼翼,又好像心有顧忌。它的鼻子貼著我的腳尖,仔細的嗅著,從腳掌嗅到小腹,又一點點的挪動到我臉上。最後,頭狼的鼻子幾乎貼到了我的鼻子上,綠幽幽的狼眼就在眼前幾寸遠的地方轉動。
望著頭狼那雙眼睛,我驟然間驚呆了,腦子轟的一陣慌亂,根本就形容不出我所看到的一切。
第二十三章反擊
我的慌亂並非因為頭狼逼到了臉前,夜半的月光還有殘存的篝火把面前的頭狼映照的清清楚楚,甚至每一根狼毫都看的無比通透。我看見頭狼的眼睛,它距離我非常近,瞳孔中折射出我的身影。
讓我驚慌不安的,正是頭狼瞳孔中我的身影。這一刻,我想起當時米婆還沒死之前跟我說過的話。
狼瞳中的我,背靠著大樹,臉色鐵青,沒有半點血色,眼眶周圍烏黑一片,死氣沉沉,活脫脫的像是像是一個死人。
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米婆曾經讓我看到過,但當時亂七八糟的事兒很多,在加上米婆本身就是個巫婆,我不敢全信,也沒時間多想。然而此時,望著狼瞳中折射的身影,我徹底驚慌了,心理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忍不住就脫口大喊了一聲。
這一嗓子喊出來,面前的頭狼也驟然間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狼眼猛然一縮,身子觸電一般的朝後猛退了幾步,彷彿半夜看見了鬼一樣,夾著尾巴不斷的倒退,嘴裡嗚嗚的低鳴。狼群完全以頭狼為主,頭狼後退,後頭的土狼也隨之停下腳步。
頭狼的動作如臨大敵,畏懼又謹慎,退出去有五六丈遠,猛的一掉頭,朝著漆黑的夜色中狂奔而去。十幾隻土狼跟著頭狼退走,快的如同一陣風,喘口氣的功夫,狼群已經隱沒在黑夜裡。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汗流浹背,大口的喘氣,心裡翻江倒海。狼群退走,周圍悄無聲息,只剩下篝火中的乾柴偶爾發出輕微的炸響。我的神情有點恍惚,眼睛無意中一掃,一下看見大胖子被狼群啃食剩下的殘骨,心裡一哆嗦,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並非做夢。
一個比五叔更大的謎團,在心裡漸漸的凝縮,我愣愣的出神,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為什麼在米婆的水盆還有狼瞳裡,我會是那個樣子死人般的樣子
這一想就想的出神,過了好半天,旁邊的老樹窸窸窣窣一陣輕響,隱藏在樹上的瘦子做賊一般的慢慢爬下來。狼群已經走遠,瘦子又小心翼翼的觀察了半天,才長長噓了口氣。;;;;;;;;
「這幫挨千刀的」瘦子轉眼看見胖子的殘骨,身子篩糠樣的連著抖了幾下,那一幕真的太慘,就連我都看不下去,何況是瘦子。
瘦子一落地,我也從出神中清醒過來,有的事可以慢慢想,但眼前的困境得盡快解決。我屏氣凝神,背綁在樹後的手又開始慢慢的扭動,從緊固的繩索裡一點點的掙脫。
「老三啊,你命苦,帶不走你了。」瘦子抖了半天才算安靜下來,圍著胖子的屍骨走了幾圈,目光又轉到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湊到我跟前,道:「小崽子,那群狼,為啥不吃你」
「我怎麼知道。」我搖搖頭,覺得瘦子的目光有些陰森。
「不知道」瘦子狐疑的看著我,但他實在是看不出什麼破綻,獨自嘀咕了一會兒,轉身在不遠的地方挖坑,可能是想把胖子的屍骨就地掩埋。
狼群剛退,瘦子心驚膽戰,挖坑挖的特別快,草草的挖開坑後,他捏著鼻子把胖子的屍骨踢到坑裡,卻沒有填土。
《最後一個趕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