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民間說法,人有三魂七魄,佛門和道家所稱的三魂和七魄名稱不同。當一個人受到了極度的驚嚇,或者遭遇沉重的打擊,自己無法承受時,魂魄會離體。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失去一魂一魄,意識就要失常。比如有的人半夜撞鬼,被嚇昏過去,等到甦醒以後,原本好好的人一下子神智失常,這樣的情況,其實就是他體內的魂魄被嚇散了。同理,有的人生大病,醫藥醫治不好,昏昏沉沉,某天卻突然病症消失,可病症消失的同時,人已瘋了,因為人體生病,據說是七魄中的和魄發散,如果阻止不住,和魄完全散光的時候,病症煙消雲散,但人體中的三魂七魄已不完整,人必要瘋的。
瘋子的神智失常,心裡沒有真正的喜或悲,沒有苦和愁。
我沒多說什麼,讓老狐狸死死看著瘋子,然後取出那本問屍經。問屍經裡有「過話」的傳承記載,所謂的「過話」,就是跟屍體對話。其實,人死了,代表著軀殼的衰竭和死亡,跟屍體過話,就是跟死人的魂魄過話。要學過話,首先得學會「望魂」,過話者至少要瞭解這具屍體在死亡過程中失去了幾魂幾魄,留下了幾魂幾魄,然後根據不同的情況採取不同的方式,進行過話。
問屍經裡「望魂」的手段,叫做「陰目通」。陰目在額頭偏上一寸半,接近毛髮生長的地方,那是一隻陰眼,也就是魂魄的眼睛。人的肉眼屬於肉身,是陽眼,陰目屬於魂魄,是陰眼,陽眼看陽間事,陰眼看陰間事。
說起來倒很有些奇怪,可能因為我是陸家人的緣故,別的人要修陰目通,至少得十年才能小成,但我閱讀問屍經,很有心得,冥想之中,真的覺得自己額頭上方,隱約有一隻眼睛。
當然,我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修成陰目通,只不過冥想中的那只陰眼,就模模糊糊看出人身體裡的魂魄。我盯著瘋子,一動不動,看的時間一長,我就覺得,他身體裡的三魂七魄好像是完整的。
「說吧。」我靜靜望向瘋子,道:「我只問事情,不會害你。」
瘋子依然愣著眼神,好像聽不懂我的話。我猜測,他可能是裝瘋,但這人跟我沒仇,我無法像對付一撮毛那樣嚴刑逼供。
不過,問不出話,我也暫時不能放他走。我讓老狐狸留在這邊,看住瘋子,然後一個人回村,繼續觀察打穀場那邊的情況。
天亮的時候,打穀場上的人陸續起身,一群人臉都沒洗,從村東的路口,一前一後的出現了兩個人。前頭的人是村裡派出去請大仙的村民,一路小跑,對著打穀場上的人吆喝道:「大仙來了大仙來了」
第七十九章拆房
「大仙來了」
來人一嗓子喊出來,打穀場的人頓時蜂擁迎去,普通的山民對這些大仙本身就很敬畏,而且放著好好的家不能回,天天睡在打穀場。誰都受不了,一幫人都盼望大仙早點把村裡的髒東西給驅逐出去。
村民夾道歡迎,大仙很有氣勢,不緊不慢的邁著四方步就過來了。這個大仙約莫有五十歲上下,進村之前換上了一套麻灰道袍,精瘦精瘦的,但是五十來歲的年紀,臉上一絲皺紋都沒有。嬰兒般的白淨光滑,跟那些曬的黝黑的村民相比,果然透出一縷仙風道骨。
說起來,這個大仙不是第一次來到莫須村。大仙平時遊歷四方,遇見有人請,就順手替人家做做法事,因為王瞎子卜卦很神,名聲在外。所以幾年前,大仙路過這兒的時候,曾經專門到莫須村來拜訪王瞎子。村裡派出去請大仙的人在半途巧遇了對方,一說村裡的事,大仙義不容辭就來了。
但是大仙來了之後,先是表示懷疑。王瞎子那麼大的名氣,就在莫須村住著,會有什麼妖魔鬼怪趕不走村裡人不知道怎麼回答,有老人就跟大仙說,王瞎子到外面辦一件大事,已經走了有半年。
大仙瞭然,表示看在王瞎子的面上,肯定會盡力而為。
村裡有人帶著大仙到木架邊看了看,還有幾具收殮進棺材尚未入土的屍體。大仙看著屍體,一言不發,嘴裡碎碎的念叨著什麼。
接著。大仙就拿了一個羅盤,托在手裡,慢慢的沿著村子走,莫須村幾百年了,佈局基本沒有變過,只不過隨著人口的增加,多蓋了一些房子。大仙在做法,別的人幫不上忙,全跟在後面不敢說話。
當大仙托著羅盤,走到傻子家旁邊時,一下停住腳步,盯著傻子家的房子,看了很久。
「這個房子不好。」大仙回頭對人道:「這是誰家的房」
「是一個寡婦家的。」
「說起來,你們莫須村的老祖宗,倒很有眼光。」大仙捋著下巴上的鬍子,道:「村子當時選址時。選了風門,這是塊吉地。王老兄不在,我跟你們提風水上的事,你們也聽不懂。就簡單說吧,一塊吉地,無論是住人。或是葬人,都要留一個活眼,這個也叫氣眼。你們村子本來是有活眼的,但是活眼上面蓋了房,就把氣眼給堵死了。一年兩年看不出什麼,但村子的運勢已經漸漸惡化,堵到一定程度,必然會爆發的。」
「上仙說的有道理。」有人道:「咱們村子很多年都平安無事的,就這段日子,怪事接二連三,人也不明不白的死了十幾個,人心惶惶,原來都是氣眼被堵死的緣故。」
「但是大哥說過,這戶人家的房,不能拆。」有上歲數的老人想起王瞎子當年說的話,就在旁邊複述了一遍。
「王老兄既然那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是他現在不在,村裡又死了人,你們要怎麼辦」大仙面不改色,道:「我只是給你們提個醒,至於怎麼做,你們村子自己去商量。不過別怪我沒講,氣眼被堵死,噩運一旦發作,就收不住了。」
「求大仙給我們指條明路啊。」一群人都被嚇壞了,差點就原地跪下,苦苦的央求大仙。
「這個其實不難。」大仙捋著鬍子道:「把房子拆了,如果不拆,所有人都會受牽連,村裡的人遲早死絕」
「大仙說的話,有理。」有人指著傻子家,道:「現在莫須村裡,就剩這一戶異姓,怪事最早就是從他們家開始的,為了保住咱們村子,也顧不得許多了,把房子拆了」
從王老大幾個人跪死在傻子家門外開始,村民對傻子家其實是有忌諱的,但接二連三的死人,恐慌變成憤怒,就一發不可收拾。有人嚷嚷著,一擁而上,踢開傻子家的院門,傻子媽和傻子聽到動靜,從正屋出來,村民擠在院子裡,摩拳擦掌,就要動手拆房。
「你們要做什麼」傻子媽拚命的攔,他們孤兒寡母,就剩這房子安身,房子被拆,母子兩個該住到什麼地方去傻子媽很委屈,卻不肯哭,死命的擋在眾人面前。
「你們家的房子,堵了村子的氣眼,大仙說了,不拆你家的房,村裡人都要受你們連累。」有人大聲叫道:「讓開給我讓開」
傻子媽畢竟是個女人,力氣小,身體又單薄,根本擋不住這些氣勢洶洶的人。最前頭的兩個人一抬手,把傻子媽甩到一邊兒。旁邊的傻子頓時急了,他什麼都不懂,但知道護自己的母親,嗷的一聲撲過去,揪住一個人的胳膊,使勁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兔崽子」那人的手掌被傻子咬的冒血,疼的直打哆嗦,伸手拽著傻子的頭髮,一巴掌把傻子給打出去兩三步遠,傻子那樣的身板架不住,這一巴掌直接把傻子打暈了,躺在地上翻著白眼,四肢亂抽。
「孩子」傻子媽終於忍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撲到傻子跟前,緊緊把他抱在懷裡。傻子像犯了羊癲瘋一樣,抽個不停,嘴角吐著白沫。
「讓開拆房」
「這村子,本就是我們家的你們佔了我們的村,我不言語,我們當家的死得早,現在就我們娘兩個,你們拆了我家的房,我和孩子怎麼活」傻子媽哭的氣短,抱著傻子,坐在地上不住的流淚:「你們還有良心嗎你們還是人嗎」
「要不是你們村裡怎麼會死那麼多人你讓開不讓開去,把她們給我拖走」
幾個人擁上前,硬拽著傻子媽,把她們娘倆在地上拖出去一兩丈遠。我在暗處兩眼冒火,村裡人正在找我,但是眼見傻子母子倆被欺負的沒法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卻不管。當初剛來莫須村,是傻子媽收留我,扎死狗那件事,也是她一力的維護我,拋開別的事情不提,這些恩情,我得報答。外面那麼多人,還有一個大仙,我這樣出去,免不了要吃虧,但聽著傻子媽肝腸寸斷的哭訴聲,我胸膛裡的血一個勁兒的朝上湧,抖抖身子,就要走出去。
「傻子媽你到底讓不讓再不讓,房子倒了,你們就埋到這兒吧」
「你們要拆房,好,拆吧。」傻子媽突然停止了哭泣,臉上的表情都消失了,她慢慢站起身,扶著口吐白沫的傻子,一步一步從院門走出來,然後坐到院子外面,漠然望著那些要拆房的村民。
那一幕,讓我心如刀絞。傻子媽愣愣的坐在地上,抱著傻子。傻子漸漸醒了,臉被打的紅腫不堪,鼻子嘴角都滲著血。傻子媽難受的要死,卻不再說半個字,小心的把傻子口鼻的血跡擦掉,又輕輕摸著傻子腫脹的臉龐。
「拆房」
院子裡的人隨即動手了,一起用力猛推院牆,院牆是土壘的,被推的搖搖晃晃,轟隆一聲倒塌下來。村裡人拿了工具,一個來時辰時間,就把三間房給平掉了。傻子媽什麼都沒有拿,家裡的房子連同吃住的傢俱,全被搗了個稀爛。
眼前,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廢墟。村民們拆了房,如釋重負,都覺得這下子村裡的氣眼疏通了,運勢會慢慢變好。一群人擁簇著大仙離去,臨走的時候,大仙還在細細的囑咐這些人,拆掉磚瓦要盡快運走,這塊地不能讓人占,種些草木。
「大仙的恩情,咱們都不會忘的。」村裡人對大仙感恩戴德,一邊簇擁著大仙朝前走,一邊道:「把酒菜都備上,給大仙收拾一件乾淨房子,請他老人家住上幾天。那些上好的山貨,撿最好的收一袋子,給大仙帶走」
眾人走了,傻子媽抱著傻子依然坐在原地,她不是不想動,但唯一的家已經被拆掉,她和傻子實在無處可去了。我不敢離開,我怕這淒苦的母子兩個一時想不開,會尋短見,所以一直在暗中看著她們。
傻子媽最少在原地坐了兩三個時辰,等到天擦黑時,才茫然站起身。傻子挨了打,被嚇住了,哆哆嗦嗦死死拉著母親的手,不敢鬆開。
傻子媽拉著傻子,慢慢朝村外走,我在後面尾隨了一會兒,根據她走的方向,就猜她可能要到那片被平掉的老墳去。家都沒了,傻子媽只能到哪裡去跟死去的丈夫哭訴。
母子兩個走的很慢,傻子媽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小聲安慰受驚的傻子。落日的黃昏中,母子兩人孤獨瘦弱的身影,看著那麼的可憐,讓人心裡發酸。
果然,傻子媽走向了那片老墳,周圍沒有一個人,傻子媽帶著傻子,走到那座葬著陰沉木棺材的墳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一直在忍,忍受心裡的苦和怨,一個人的承受能力總是有限,傻子媽可能真的承受不住了,隱忍了許久的淒楚,隨著哭聲爆發出來。
「當家的你這個殺千刀的」傻子媽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抓住兩把黃土,眼淚一滴滴的朝下落,一邊哭,一邊喊道:「你走的乾乾淨淨,把什麼事都丟給我咱們的娃子讓人打了,房子讓人拆了我和孩子活不下去,你把我們也帶走吧就算死了,也比留在這裡活受罪的強當家的,你能聽見我說話不,當家的」
我離的還遠,但傻子媽一通嚎啕大哭之後,我突然覺得腳下的地面好像微微顫抖了一下,被平掉的老墳一下子刮起一陣狂風,狂風捲著漫天的塵土,風聲呼嘯,嗚嗚不停,風裡似乎還夾雜著悶聲的怒吼。
第八十章失魂夜
狂風大作,天地失色,風吹得人幾乎站不穩腳,塵土裹著小石子,朝身上猛刮。視野變的狹窄。面前好像生起一場大霧,能見度降到最低,我被吹的睜不開眼睛,只能原地趴下來。風的聲音很不正常,我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麼聲音,但狂風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發怒了。
轟隆,轟隆
驟然間。狂風裡傳來一陣如雷的聲響,我對這種聲音非常敏感,一聽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但頭頂的天是晴朗的,不會有雷。那如雷一般的聲音在呼嘯的狂風裡由遠至近,可是眼前的一切都被塵土遮擋著,我實在看不清楚風中的一幕。
當那陣轟隆聲越來越近的時候,我一下子察覺出那好像是車輪在崎嶇的山地上急速滾動發出的聲音。我有些緊張,但又有些興奮。前幾天白袍人離開冰塊,小馬車曾經來過,我就懷疑,小馬車一直沒有走遠,在莫須村的附近。
然而車輪聲更近一步,我就覺得那不是小馬車的聲音。這時候,狂風裡隱約的怒吼消失了,風速也隨即減緩,急衝而來的車子驅散了一片塵煙。塵煙來回飛蕩的一刻,我看到了一輛馬車。
很古老的馬車,車身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大氣磅礡。車子由四匹高頭大馬拉扯,四匹拉車的馬都裹著皮甲,皮甲裡面的白骨若隱若現。
四匹陰馬
我清楚的記得,田奶奶同村的老漢講述田奶奶過世時的事情,有一輛寬敞又氣派的大馬車把她接走。拉車的就是四匹陰馬。
這輛馬車,此刻又出現在了莫須村外。
滾滾的塵煙一直在飛揚,我看見那輛馬車穩穩停在老墳邊兒,沒有趕車的車伕,車裡也沒有一個人,看到這裡,塵煙再一次遮擋了視線。
風沒有停,只是變小了,風捲著塵土時高時低,等到馬車再次進入視野的時候,傻子媽已經拉著傻子,登上了那輛馬車。
母子兩個上了車,馬車隨即調頭,四匹陰馬一起發力,馬車流星趕月一般順著來路狂奔而去。我猶豫了一下,本想跟過去。但馬車奔跑的速度幾乎和飛一樣,我根本追不上。
馬車離開了,呼嘯的風終於慢慢中止,老墳恢復了原樣。其實,看到這輛馬車出現時,我並不感覺不可思議。傻子的父親,肯定有來歷,用的起陰沉木的棺材,還驅使陰馬拉車。傻子媽和傻子被這輛車接走,就意味著他們母子終於有了著落。我不知道馬車會把他們帶到什麼地方,但無論去哪兒,都比在莫須村受人欺凌好的多。
目送他們走的無影無蹤,我站起身,朝村裡走。那具陰沉木的棺材還在墳裡,但我不敢再看了。這時候跑去多手,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跑回村子,找到老狐狸。瘋子依然呆呆的坐在地上,一言不發。我終於完全明白,對我來說,莫須村的價值,一個就是冰塊,一個就是傻子家。如今白袍人屍解,傻子媽和傻子也遠走他方,我心裡很多謎題,可是已經找不到答案,沒有必要繼續逗留下去。
「不要再裝了,我看的出來,你沒有瘋。」我跟瘋子攤牌,反正事已至此,他說不說都無所謂,我打算再問他一次,如果還是不肯說,天亮以後,我離開莫須村,也會放了瘋子。
瘋子彷彿聽不到我的話,低著頭,開始嘟囔一些誰都聽不懂的話。瘋了的人感官失常,面前這個人如果是裝瘋,那麼可以說裝的很像。我問了幾句,見他不肯說話,就對老狐狸交代一下,準備明天動身。
村子裡的人聽大仙的話,拆了傻子家的房,這裡面或許也有心理上的原因,總之所有人一下子安心了,大半村民離開打穀場,各自回家睡覺,剩下幾個有身份的人陪著大仙吃飯喝酒,一直鬧到夜深還沒有散。
「這群沒良心的,天打雷劈。」老狐狸臉皮雖然厚,但也很不村民的作為,吐著唾沫道:「盜亦有道,這些人,有時候還不如山匪哩那個大仙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明兒個要是有機會,悄悄跟上他,打他的悶棍」
老狐狸正說的起勁兒,我就覺得周圍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對。我對陰氣比較敏感,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特有的氣息,我來莫須村這麼些天,已經熟悉了村子裡的味道。但此時此刻,我感覺到陰氣突然變的特別重,絲絲縷縷,像一掛從天穹垂下來的陰河,從村子那邊漸漸的蔓延過來。
「不對頭了」我趕忙拍了老狐狸一下,老狐狸失去內丹,廢了一大半,但它過去在剝皮廟拜陰神,對陰氣也很敏感,我一提醒,它就察覺到了。
我凝神感應,這股陰氣濃的有些不正常,比那種埋了很多死人的老墳陰氣還重。我和老狐狸趴著不敢動,把瘋子也按倒在草地裡。
很快,從村子那邊的路口上,好像飄過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夜深人靜,距離還遠,我看不清楚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可是卻能感覺到,瀰漫在莫須村的陰氣,就是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散發出來的。
「陸家小爺」老狐狸拉著我,急促的道:「我心裡很不踏實,咱們先走吧,那團東西好像很難對付」
「現在起身離開,難保不會被它發現」
我示意老狐狸噤聲,然後扭頭看看瘋子,瘋子可能也感覺不對勁了,趴在草地裡連動都不動。如此一來,我更加確定,這貨絕對是在裝瘋,可這個節骨眼上,也沒功夫搭理他。
那團黑黑的東西飄到剛被拆掉的傻子家時,頓了頓,頭頂的雲散了,月光灑落下來的同時,我猛然看到,那團黑黑的東西,是一口棺材,陰沉木的棺材。這口棺材,葬的是傻子的父親,本來埋在老墳,然而此刻,陰沉木棺材竟然慢慢的飄到了莫須村。
這個村子的人要遭殃了我立即感到了不妙,莫須村的人把傻子娘倆欺負的無路可走,惹怒了棺材裡的人它肯定是來報復
「這口棺材」老狐狸驚呆了,貼著我的耳朵道:「這口棺材是自己飄過來的」
棺材很沉重,但它懸空大概有一人來高,穩穩的飄在半空。正因為懸空,所以棺材行進時無聲無息,沒有一絲聲音。我說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接觸過這口陰沉木棺材,它並沒有那麼濃重的陰氣。
「過來了過來了」老狐狸伸爪子摀住瘋子的嘴,唯恐他的喘氣聲讓棺材察覺。
「不對」我全神貫注的盯著那口陰沉木棺材,它在房屋的廢墟旁頓了一會兒,繼續朝村子裡飄動。我剛剛接觸問屍經裡面的陰目通法門,只掌握了一點點皮毛,然而當我全心望向陰沉木棺材的時候,隱約能看到,有東西在下面托著棺材。
那些托棺材的東西,幾乎是透明的,老狐狸看不到,我也只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那些都是魂兒,也就是人常說的「鬼」。
濃重的陰氣,是從這些「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普通人死了,魂魄要進入陰間,然後等待轉世,那樣的魂魄不能稱為鬼。只有滯留在陽間不肯去陰間的魂兒,才叫做「鬼」。托著棺材的影子大概有十幾條,滾滾的陰寒還有凶戾隨著棺材的靠近席捲而來。棺材離的越近,我就看的越清楚,在棺材前面引路的「鬼」,舉著一面慘白的旗子。
看起來,王瞎子真的知道一些內幕,他告誡村裡人的時候說過,不能招惹傻子家,因為有一群鬼,在護著傻子家。
事情果然如此,傻子娘倆受了欺凌,這群鬼就扛著陰沉木棺材,來給傻子母子報仇了
說實話,我並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莫須村男女老少一百多口,並非人人有罪,但看著眼前的架勢,整個村子恐怕是不保了。我不忍心看著那麼多人死於非命,可陰氣逼的人喘不過氣,我自身都難保,又有什麼能力去救莫須村的人
陰沉木棺材飄過傻子家的廢墟,在緊鄰的第一戶家院外面停住。我看到那個舉著白旗的魂兒,領著兩團飄飄忽忽的影子飄進院子。這戶人家正在熟睡,兩條影子飄進去不久,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鬼手裡拽著一根肉眼難見的繩子,把這戶人家老老少少五口人從睡夢中拖了出來。
一直到走出院子,這五口人還沒有清醒,舉著白旗的鬼慢慢一晃手裡的小旗,那五口人額頭上陰眼所在的位置,就溜出幾縷很難辨認的煙一般的氣,幾縷煙氣都被那面小白旗收走了。
看到這裡,我就知道,這五口人的魂魄,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勾走。魂魄不全,人會變瘋,等到他們清醒過來的時候,腦子裡會糊里糊塗一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只剩下一具沒有意義的軀殼,每天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
第八十一章徹底的報復
這戶人家老少五口人被勾了魂,愣愣的站在院門口,陰沉木棺材沒有再理會這幾個人,舉旗引路的鬼馬上帶著托棺的魂兒,繞到了第二戶人家。這一家只有三口人。舉旗鬼故技重施,把人引出來,用小旗收了他們的魂魄。
我在暗處看的膽戰心驚,連氣都不敢喘,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整個莫須村的人都要被勾走魂,變成瘋瘋癲癲的傻子瘋子。
陰沉木棺材挨家挨戶的飄動。路過一家,一家就遭殃。很快,它們就繞了半個村子,二十來戶村民失去意識,有一些驚醒了,但已經說不出話,也沒有正常的思維,在黑夜中茫然的亂走亂晃。這些人後半輩子都要這樣度過。沒人能治得好他們。
傻子家的報復無聲無息,卻非常殘酷,大概有半個時辰左右,整個村子完全沒了生氣,村民在睡夢裡丟了魂魄,尚且一無所知。陰沉木棺材飄遠了,我和老狐狸才敢稍稍動一動,這個時候,村子裡只剩下跟大仙陪酒的幾個人,還聚在祠堂附近的一個院子裡,鬧的不可開交。
《最後一個趕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