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你你」金三陽掙扎不動,臉龐憋的通紅,死命咬著牙,身子被越壓越低。
「三爺」土遠城看著三哥似乎要活活壓死金三陽,心裡就有一點點不忍,畢竟是當年的同門,手足之情未曾完全磨滅。
「他不是金三陽了。」三哥語氣淡定,但是手裡一點都不鬆懈,不斷的加力,我甚至能聽見金三陽頭顱乃至上半身的骨骼被壓的辟啪亂響。
「啊」金三陽可能是到了極限,臉龐像是潑了一層血,紅的有些嚇人,他猛然間一聲大叫,想要抖動身子,不過被三哥壓著,難以動彈。

就在這時候,一道肉眼難見的光好像從金三陽的嘴巴裡一閃而出。三哥始終死死的盯著他,這道光閃出的一瞬間,三哥也隨之出手,在金三陽面前晃了一下。
當三哥的手停下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他的兩根手指之間,夾著一條雪白雪白的蟲子,蟲子有小指那麼粗,在不斷的扭動掙扎,卻逃不出三哥的指掌。
「這個」土遠城吃了一驚,這條雪白的蟲子身上帶著一絲一絲殷紅血跡般的條紋,蟲子從金三陽嘴裡閃出來之後,金三陽整個人都如同被抽了筋一般,翻著白眼,軟塌塌的躺倒在地,嘴裡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噬神蠱。」
這條雪白又帶著血紋的蟲,是來自南方的一種蟲蠱。蟲蠱的卵很小,混著粉塵能被人吸進腔,蟲卵在人顱內蟄伏,最多一個月時間,就可以孵化出一條噬神蠱。蠱蟲吃掉顱腔內一半腦子,中蠱者的神智會完全喪失,變成行屍走肉似的傀儡。
這個東西,陸家在南方的旁門很善於使用,我聽著三哥的話,心裡就更加憂慮。如果沒有陸家旁門的支持,水靈一個長在北方的人,是不會運用這種蟲蠱的。很可能,水靈跟陸家旁門中的某支勢力,已經勾結到了一起。
「三爺,他還能活嗎」土遠城看著倒在地上的金三陽,於心不忍。
「救治之後,或許能活,但頭顱已經受損,活下來也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瘋子。」
土遠城歎了口氣,吩咐霍家幾個人上去把金三陽抬起來,他不想看著金三陽枉死,讓人送下去救治。
「姐夫」絡腮鬍子一個勁兒的在跟三哥套近乎,外敵都被解決掉了,霍家人一下子又盯住了絡腮鬍子,幾個人逼上來,滿臉不善。絡腮鬍子挖了霍家的祖墳,自治理虧,馬上跟霍家人解釋:「挖了霍家的祖墳,實屬無奈,我真的只是想借你們祖宗兩根骨頭用一用啊」
一群霍家人都惱怒了,土遠城把他們壓了下來,絡腮鬍子躲在三哥和土遠城中間,看見那些好像隨時都會撲過來把他打的半死的霍家人,連連捂著胸口喘氣,扭頭對三哥道:「姐夫,你既然來了,好歹也替我說句話嘛」
「她,還好嗎」三哥想了想,彷彿不想問,卻又忍不住,放不下,他那麼淡定,可是語音卻微微的發顫。
「不怎麼好。」絡腮鬍子低下頭,道:「傷的很重,瘦了一大圈,天天念叨你的名字姐夫,說句不知輕重的話吧,你你負了她」
「她怎麼了她在什麼地方」三哥聽到絡腮鬍子的話,整個人都好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一把抓住絡腮鬍子的衣領,道:「她在哪兒帶我去」
我看得出,三哥明顯失神了,下手很重,揪的絡腮鬍子喘不上氣,兩腿來回亂蹬,我趕忙就攔住三哥,絡腮鬍子鬆了口氣,嘀咕道:「姐夫,我知道你一直瞧我不怎麼順眼,也不用這樣找機會整我吧」
「帶我去」
我暫時不知道三哥和絡腮鬍子說的是什麼人,但是從三哥的神情語氣上,就能察覺的到,他對這個人,無比的在意。
「離這裡約莫有二十里。」絡腮鬍子整整衣服,拔腳就走,在前面帶路。一時間我們也顧不上多說,跟著就一起尾隨在後面。
七星嶺這邊的地勢很崎嶇,路不好走,絡腮鬍子估計在這裡逗留了一段時間,這傢伙記性好,路記得很熟,在山路之間輕車熟路的走著。
「老六。」三哥走在路上,心神也漸漸穩了,畢竟是親兄弟,得了空閒,就問我道:「這些年,你還好」
「好,一切都好。」我看看三哥,百感交集,我知道,陸家破敗的時候,老太爺把幾個兄弟都派了出去,各有各的重任。十幾年之間,從來都沒有三哥的任何消息,外人都以為,三哥早就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苦情
「三哥,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
當年老太爺派出陸家兄弟,各做各的事情,老太爺很謹慎,為了防止其中某個環節出現問題會影響大局。所以幾個兄弟之間相互都不知道對方的任務和目的,當時見到大哥的時候,他也不清楚下面的幾個弟弟都去做什麼了。
因為還有土遠城和絡腮鬍子在場,所以三哥說話不能那麼隨意,他和我有意落在最後,沉默了一會兒,道:「老爺子過世之前,讓我和二哥到蓬萊島去。」
說起來,老太爺真的是一個很不尋常的人,不僅僅是因為他身手好,具有統御家族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力。陸家自從當年地仙發跡以後,興盛了這麼多年,一代傳一代,從來沒有任何一代家主,會對未來的大趨勢產生預感。唯獨老太爺,自從當年和葛清密謀之後,他可能預料到,從地仙顛覆陰間到現在延續了上千年的秩序,或許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他想把陸家解救出來,讓陸家後世的子子孫孫都掙脫這個枷鎖,就知道一定要去拼。
陸家的始祖陸百年很早以前就無影無蹤,但老太爺能猜得到,始祖一直都在大山裡,在醞釀屍解。陸家的子孫找不到陸百年,不過屍仙屍解之後,要去蓬萊洗脫最後一縷塵念,這需要很長時間。所以老太爺提前安排了二哥三哥,十幾年前就趕往蓬萊,為迎接始祖做準備。
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二哥三哥正當盛年,那時,三哥沒有多想,只覺得這既然是老太爺吩咐的事,就一定要做。當他和二哥一起離開石嘴溝時。可能沒有想過,陸百年沉寂蟄伏了那麼多年,或許三兩年內就可以屍解,但也很可能三五十年之後才能屍解。始祖不屍解,二哥和三哥就永遠回不來。
這一去。就是十幾年時間。
我心裡頓時清楚了,陸百年當時在莫須村屍解離去的時候,曾經說過,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不過有二哥三哥提前為他做好了一切準備,陸百年節省了相當一部分時間,才能及時趕回大山,在暗中震懾地仙。
說起這些。三哥淡然的目光裡,不由自主的黯然。十幾年光陰歲月流逝,二哥永遠留在了蓬萊,再也回不來了。
「大哥他」我猶豫再三,三哥回到大山不久,我不願把家族中的噩耗告訴他,可是親生手足,大哥的死訊遲早瞞不過他的,我躊躇著,最後還是把事情告訴了他。
三哥不說話,十幾年孤寂困苦,已經磨平了他的心。但是當他轉過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手指,因為悲傷而輕輕的顫抖。
我猛然被觸動了,陸家過去的歷史,拋開不說,但僅僅就是我們這一代,陸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我不想這種代價再延續到下一代。
也只有這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大哥曾經對我說過的一句話,無論再苦,把所有的一切都終結在我們手中,給陸家的子孫,留下一個清平的世界。
我和三哥談了談,他剛回大山不久,對現在的情況已經生疏了。我們交談著,絡腮鬍子飛快的帶路,幾個人都是好腳力,不知不覺間,在山路中行走了十幾二十里遠。前面不遠的地方,是一個小山坳,四面被群山遮擋,溫潤暖和,山坳裡的花花草草已經勃勃生長,綠意盎然。
一片新綠之間,有一個很小的山洞,被精心的掩飾過。走到這裡的時候,絡腮鬍子回頭看看三哥,道:「姐夫,就是這裡了。」
「就是這裡了」三哥看到這片山坳中的新綠,內心深處,就好像泛起了一陣難以抑制的波瀾,他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道:「當年,認識她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季節」
「我說你這個人,不要亂套近乎行不行」我揪住絡腮鬍子,他一口一個姐夫的叫,三哥雖然不計較,但我卻忍不住了,絡腮鬍子的來歷還沒有說清楚,我是絕對不會認他這個親戚的。
「老弟,怎麼叫亂套近乎。」絡腮鬍子一本正經,小聲辯駁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有空問問陸三爺,我這是不是憑空亂叫的。」
絡腮鬍子不理我,顛顛的跑到三哥前頭繼續帶路,我們順著小路走進山坳,穿過那片嫩綠的綠地,來到那處被掩飾過的小洞前。小洞裡面悄無聲息,可是三哥在洞前停住腳的時候,身子猛然一抖,他彷彿能感覺到,這個洞裡,有一個人。
「姐夫,你當年走的那麼匆忙,我二姐,心都碎了」絡腮鬍子站在三哥旁邊,道:「她執意要出家,我攔也攔不住,現下你總算是回來了,她心裡,歡喜的很,嘴上雖然不說,可我瞧得出,她天天都在盼」
絡腮鬍子的話音還沒有落,一道身影扶著小洞的洞壁,從裡面慢慢的走了出來。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裡就驟然一驚。我認出,她是妙玉庵裡那個曾經重傷過雲彩的尼姑。當時,尼姑心慈手軟,被雲彩打瞎了眼睛。一直到這時候,她的傷勢依然很重,眼睛裡,像是覆蓋著一層黑霧。
她什麼都看不見了,卻能聽到聲音。她走出小洞的時候,面朝著三哥所在的方向,那雙已經瞎了的眼睛裡,眼淚滾滾而落。
我不知道三哥和她之間有什麼過往,然而到了這時候,我卻能感覺的到,三哥和她早就認識的,但是當年老太爺一聲令下,三哥無法違背家族的指令,離開了太行。他們分離了,一別就是十幾年時間。
「青嵐」三哥那麼鎮定,可是看到尼姑那雙已經被黑霧覆蓋,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時,一下子就把持不住了。
或許,他記得當年的她,一雙明眸如同繁星般璀璨,光亮。然而十幾年過去,物是人非,她老了,眼睛也不亮了,只剩下佈滿皺紋的臉龐,依稀還留著當年的影子。
三哥的手一直在顫抖,呆呆的邁動腳步,走向這個叫做青嵐的尼姑身前。我不是三哥,卻感同身受。我能想像的到,如果我和銀霜子分別十幾年,再回故土時,看到她老了,眼睛也瞎了的時候,我心裡,會是怎麼樣的痛,怎麼樣的愧疚。
「你走了,二姐就一直在暗暗的哭,哭的一雙眼睛灰濛濛的」絡腮鬍子也被眼前的一幕觸動了,低下頭,眼角帶著一抹淚痕,道:「如今,她是真的瞎了」
「三哥」青嵐尼姑聽到三哥的聲音,就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雷正劈在頭頂,她的身軀一晃,伸出兩隻手,在面前摸索著,她激動,欣喜,哀怨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難以言語。
十幾年滄桑,她只剩下一盞青燈,還有心頭的古佛。但青燈古佛,又怎麼能斬掉繚繞心田的一縷情絲。
「三哥你終究是回來了」青嵐尼姑一開口,已經泣不成聲,她木木的臉上,想要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但是眼淚卻不停的朝下滾落:「當年,你一去不回,我天天在想,天天在問,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把我忘記了我哭,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忘不掉我的是不是」
「忘不掉,我忘不掉」三哥想忍,可是埋藏在心裡那麼多年的苦情,又怎麼可能忍的住,他慢慢的抬起手,一點一點,直到觸碰到青嵐尼姑顫巍巍的雙手時,兩雙手頓時緊緊的抓在一起,像是永遠都不會再鬆開。
「三哥,你變了樣子了嗎你還是當年的三哥嗎」青嵐尼姑已過中年,可是三哥出現的一瞬間,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青蔥韶華的年紀,她抓著三哥的手,儘管眼睛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卻還是一眨不眨的望向三哥:「你還是跟我講你們陸家的故事,跟我唱山歌,哄我開心的三哥嗎」
時間,如一把鋒利的雕刀,它把這個世間的一切,都無聲無息的雕琢改變著,時光穿梭,當年的所有,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番模樣,可這山,還是這山,這水,仍是這水,那心,依然是那心。
時間剝奪不掉的,是當年的心,改變不了的,是那個真正的自我。
我轉過頭,不忍再看,我怕再看下去,自己也會淚如雨下。絡腮鬍子還想朝身邊湊,但是我一把拉住他,拽著他走了很遠。
「現在,你該說說了吧,你是什麼人。」我對絡腮鬍子已經沒有了敵意,顯然,這個叫青嵐的尼姑,是絡腮鬍子的姐姐,我只是想徹底弄清楚,這姐弟兩個,究竟是什麼人。
「老弟,真的是對不住了,瞞你瞞了那麼久。」絡腮鬍子也很罕見的露出了鄭重之色。
第二百二十章鬍子的身份
絡腮鬍子慢慢開了口,他跟我說,他的名字,不是李良辰,不過,他的確是姓李。叫做李福榮。
「李福威是你什麼人」我聽絡腮鬍子這麼說,再聯想一下,就知道他和李福威應該有一些關係。否則,憑絡腮鬍子一個游手好閒的閒漢,憑什麼就去調動李福威手下的人。
「不瞞你,李福威,那是我大哥,嫡親的大哥。」絡腮鬍子又回頭,朝三哥和青嵐尼姑那邊望了一眼,道:「我們家兄妹三個,李福威是大哥。那邊是我的二姐,我行三。」
我明白了,難怪李福威的手下老廣會喊絡腮鬍子三爺,只因為他是李福威的三弟。
「老弟,瞞你那麼久,是我不厚道,可是,我從來沒有害你的心。」絡腮鬍子低著頭,道:「只是,想得點好處。」
三哥十幾年前離開大山之前,已經跟青嵐尼姑認識了許久。那時候的青嵐尼姑,還不是現在的樣子。人人都知道,李福威的妹子雖然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但英姿颯爽,讓人心折。十幾年前,外界正是戰亂不斷的年代,為了各自的利益,大山頭之間也會偶爾聯姻,以求共保,那時候,李福威是存了心思的,想給青嵐尼姑找一個合適的人家。跪求百獨一下
但是讓李福威料想不到的是,青嵐尼姑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三哥。那一年,她和三哥都是二十多歲。兩個人一見傾心,私定了終身。然而對於這樁婚事,陸家老太爺不同意,李福威也不同意。
我們陸家是趕屍的,可是老太爺做人很正。從小就嚴令陸家的兄弟還有徒弟仗勢欺人,他不可能讓三哥娶一個大山匪的妹子做老婆。李福威也嫌棄陸家是趕屍出身,覺得沒有利益可圖,兩邊一起反對,這門親肯定是結不成了。不過三哥和青嵐尼姑心裡都有對方,受到家族裡的壓力,卻還是沒有分開,暗自交往。為了彼此。三哥一直熬了那麼多年沒有娶親,青嵐尼姑也熬了那麼多年沒有嫁人。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家門,平時見一面頗為不易,每每見了面,就有說不完的話,三天三夜都講不盡。接觸的時間太久,又太熟,對於陸家的事情,青嵐尼姑知道很多。
「那時候,大哥滿不看好這門親事,二姐跟大哥幾乎是翻臉了,有什麼話,二姐只會對我說。」絡腮鬍子道:「每次二姐跟姐夫見面,回來總是喜氣洋洋的,跟我說這說那。」
絡腮鬍子有心機,本來是無意聽青嵐尼姑說些三哥和陸家的事情,但聽著聽著,就上了心,有意的找青嵐尼姑套話。青嵐尼姑沒有防備親弟弟,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絡腮鬍子由此就弄清楚,陸家有不死扳指,還有一顆幽冥舍利。
絡腮鬍子暗中把這些都跟李福威說了,兄弟兩個動了心思,暗地裡下了不少功夫,但是來軟的來硬的都不行,陸家對外人很戒備,不可能吐露家族裡的詳情,而且那時候陸家勢力大,儘管人數沒有山匪多,可三狼二虎的名頭不是白來的,再加上老太爺坐鎮,李福威想要動手也絕對不佔什麼便宜。
事情就這樣一直拖,拖到了三哥離開太行。青嵐尼姑跟三哥這麼多年的感情,但三哥說走就走了,青嵐尼姑心如死灰,不顧李福威和絡腮鬍子的勸阻,執意削髮遁入空門。青嵐尼姑出家之後,陸家隨後也垮了。
「大哥覺得陸家垮了,時機成熟。」絡腮鬍子道:「陸家垮掉不久,大哥曾經悄悄派人對陸家動過手,但吃了大虧。」
陸家雖然垮台,被的兄弟都不見了,但石嘴溝還有五叔,最關鍵的,是五叔手裡,很可能有幽冥舍利。這顆舍利,是地仙第一次屍解之後頭顱所化的至寶,李福威派人來石嘴溝,被五叔徹底擊潰。那一戰打的李福威心驚膽戰,從此之後,再也不敢跟陸家為難。
說起來,李福威兄弟倆在這件事上也下了很大的功夫,浪費了很多時間,不敢來硬的,不代表就放棄了。這麼多年,他們一直都在暗中搜尋相關的線索,李福威要坐鎮山頭,雜七雜八的事情,都是絡腮鬍子暗中去做的。
直到絡腮鬍子在靈雲寺偶然遇見我,頓時覺得是個機會,所以故意露出偽造的不死扳指,跟我走到了一路。
其實,絡腮鬍子這個人雖然和老狐狸一樣很雞賊,但他不是惡人。我們一路同行,算是一塊出生入死過,接觸的久了,絡腮鬍子就覺得我對朋友實誠厚道,他幾次想偷了我的扳指,可我藏扳指藏的緊,他又不忍對我下手,所以只能一直拖著。
「那一次,你和銀霜子要在大蠻山大婚,我就覺得,真讓你入贅大蠻山,有銀霜子護著,我就什麼也做不成了。所以,我趁著下山的機會通知了大哥,大婚的時候,大哥是有意過去攪局的。」絡腮鬍子苦笑道:「老弟,壞了你的好事,你不要見怪。」
「難怪」我點點頭,李福威那種老狐狸,沾上毛比猴都精,要不是有所圖謀,他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就去得罪銀霜子,給自己樹一個大敵。
一直到最後,絡腮鬍子眼見著瞞不住我了,肯定會被識破,所以提前不辭而別。跟我失散,石嘴溝又沒有別的陸家人,絡腮鬍子線索中斷,只能被迫停止這件事。不過這麼多年來,他為了這個事情在大山裡東遊西蕩,已經成了習慣,沒事做了也閒不住,遊逛著就到了妙玉庵,想去看看自己的二姐。
絡腮鬍子來到妙玉庵的時候,青嵐尼姑已經重傷,雲彩是南疆陸家旁支的人蠱,青嵐尼姑解不掉眼睛裡的餘毒,傷勢頗重。她就覺得自己時日不多了,要絡腮鬍子帶著她,再到七星嶺這裡來看看。當年,三哥要離開大山,青嵐尼姑一直把他送到這裡,兩個人才最後分別。青嵐尼姑想看看這個令她一生難以忘懷的地方。
絡腮鬍子帶著青嵐尼姑趕來七星嶺的路上,李福威下面幾個手下恰好到這邊來辦事,老廣是李福威手下的老人,三哥和青嵐尼姑的關係非同一般,李福威山頭的老人都知道陸家三爺。絡腮鬍子遇到老廣他們的時候,老廣就暗中跟絡腮鬍子說,好像見到了陸家的三爺。絡腮鬍子大吃一驚,三哥多少年都沒有任何消息了,他知道三哥和青嵐之間的情愫,所以馬上讓老廣去找三哥。
「二姐的眼睛傷的重,沒法子了,只能找個老方子來拔毒。」
那個老方子裡,需要年頭極老的人骨來入藥,那樣的人骨,只能老墳裡才有。絡腮鬍子被迫跑到霍家的祖墳來挖骨頭,頭一次被霍家人察覺,把絡腮鬍子驚走。絡腮鬍子又等了兩天,又冒險跑來盜墓,我恰好從這裡經過。他跑的快,眼瞅著我被霍家人帶走,心裡就想救我。這時候老廣傳回消息,告訴絡腮鬍子,陸家三爺,現在暫時在七星嶺附近落腳。
「陸家三爺是個重情的人啊。」絡腮鬍子歎道:「他也記得,當年跟二姐是在這裡分手的,所以一回太行,第一個就趕到七星嶺這裡來,也想看看這塊故地。」
絡腮鬍子知道霍家不好惹,為了救我,著手準備了三步棋,第一個就是挖地洞,能救出我最好,真的被發覺,就由老廣帶著人硬闖。絡腮鬍子這邊挖著地洞,那邊就讓人去找三哥,說我在霍家有難。
「老弟啊,身不由己,望你不要怪我。」絡腮鬍子說完這些,頗有愧疚,他就覺得自己雖然沒有害我的心,但接近我的動機本身不純。
「算了。」我聽完絡腮鬍子的話,心裡也沒有怨。這個人總體還是好的,為了救自己的二姐,冒險跑到霍家去盜墓,心底不善的人,不會冒這個險。
我們在這邊說著話,三哥和青嵐在那邊已經停止了哭泣,兩個人坐在洞口,小聲的說著話。兩個人都已經過了中年,卻仍然像是年少時那樣,三哥陪著青嵐尼姑說話。
「二姐的眼睛,始終是不好。」絡腮鬍子滿臉的擔憂,道:「有姐夫陪著,或許好一些,可我就怕時間長了,眼睛裡的餘毒拔不乾淨,始終是個大患。」
「你配的老方子不管用嗎」
「沒用。」絡腮鬍子搖搖頭,他千辛萬苦的配好了藥方,但青嵐尼姑眼睛裡的毒,是來自南疆,山裡的老方子不對症。青嵐尼姑的瞎眼肯定是保不住了,如今絡腮鬍子只奢求能保住她的命。
絡腮鬍子憂心忡忡,我也禁不住擔心。三哥流落十幾年,好容易平平安安趕回大山,如果青嵐尼姑再有三長兩短,我不知道三哥是否還能承受住這個打擊。
《最後一個趕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