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怎麼死的?」叔問。
「怎麼死的誰都不知道,是死了好幾天後才被人發現的,男的死在灶間,女的死在炕上,對,就是去年這個時候的事兒,天熱,鄰居發現他們的時候,那屍體漲的,唉~不說了……」村長擺擺手,話鋒一轉:「還有更嚇人的呢,你們知道為什麼這老兩口死了那麼久,才被人發現嗎?那是人們沒想到他們會死,鄰居們都說了,他家裡每天鍋碗瓢盆,叮叮噹噹的響,除了沒人說話外,其它的地方,跟正常過日子的人家一樣,根本沒有人往那方面想,直到老孫去收電費,這才發現……」說到這裡,村長做嘔吐狀又擺了擺手。
「你當這就完了?最可怕的是後來,後來大家幫襯著老兩口下了葬,可附近的住戶都說,每天深夜的時候,他家裡總會傳出可怕的聲音,有時候像什麼動物吱吱的叫,有時候又像是女人笑,後來大家為求個心理安慰,就把這門口給堵上了。」
我在一邊聽的毛骨悚然,本還以為就是單純的鬧鬼呢,卻不想還有這麼一出,這~我拉拉叔的手:「叔啊,其實我覺得咱們看的那間靠著河邊的也不錯,破了破了點,可湊合著也能住,沒事的時候還可以去河裡洗個澡,抓個魚啥的。」
「小孩子,可不敢去河裡抓魚,這河裡也不太平……」
「就這家了,我看著就挺好,死人嗎,人總有一死,總不能誰家一死人,那房子就不住了吧,響聲我看也就是些野貓,耗子啥的。」叔打斷了村長的話,在那兒搓著手,挺迫不及待進去一看的架勢。
「老哥,你非要住進這裡?」村長又問了一遍。
「嗯,就這裡了。」
「那你非要住,我也勸不住你,不過咱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在裡面出現啥情況,可別怪我沒事先告訴你啊。」村長看叔執意如此,也沒了辦法,只好先把利害關係說開。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這房子多少錢?」叔又問。
「什麼錢不錢的,你住住看看,能住下你就住著,住不下去換個地咱再談錢的事。」聽村長這話音,像是料定了我們住不長。
叔哈哈笑著,連說了好幾個行。
「那現在跟我去拿下大門鑰匙吧,大門本來是沒鎖的,那會我怕有孩子不懂事,跑進去玩再出啥事,就給上了把鎖。」村長絮絮叨叨。
「嗯,小天,跟你叔拿鑰匙去,我在這兒等著。」
對叔整天指使我做這做那這事,我都懶得反抗了,因為反抗不反抗的,最終結果都是我必須要按照他的旨意去做。於是我老老實實的跟著村長,去他家拿鑰匙去了。
路上我一個人就在那琢磨:「叔是不是沒錢買房子,所以才依仗著自己的那身本事,來訛人家這鬧鬼的屋子住的啊!應該就是這樣的,叔這一路走來,我反正沒見他掙多少錢。」
等我再回來的時候,大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人們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有說「這外地人不要命了,帶著個孩子也敢住鬼屋。」有的說:「他是個算卦的,可能有辦法制住那些髒東西。」
叔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正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頭,在那兒光光的拆那堵牆呢。
牆很快拆倒了,裡頭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黑色大門,叔把我要了鑰匙,打開門,大搖大擺的就走了進去。
看叔那氣定神閒的樣,我也有了底氣,跟著叔身後,晃著就進去了,那時候就是想讓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看看,我跟我叔多厲害啊!
卻不想,叔光的在我頭上拍了一巴掌,「你個小兔崽子,路他娘的都不會走了?給我捋順了胳膊腿的再走!」
……。
這院子還挺大,中間有一棵大洋槐樹,上面掛了些槐米,陽光透不過密密匝匝的樹葉兒,一地蔭涼。
這會我才好奇的問叔:「叔,你是怎麼算出這裡是無主的房子的?」
叔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我,「你有沒有發現,同一個時期蓋得房子,有人住的就好好的,沒人住的要麼破敗不堪,要麼就塌了。」
叔像是怕我不懂,又詳細介紹道:「就如同我們今天看的那些無主的老房子,每一家無一例外,都是塌的,可你再看看那些和他同一年代蓋的房子,裡面只要是住了一個人,即便是八九十歲的老人,那房子都沒塌,對嗎?」
「這是為什麼呢?」我問叔。
「這就是「人氣」的作用。人氣是原陽真火,天無此火不能生物,人無此火不能生存,一旦人離開了屋子,這座屋子就沒了人氣,那麼即使是新房子,沒幾年也會變得很破敗不堪!如果原本就破敗,那倒塌就是必然結果。這裡的房子和附近這些房子是一樣的,應該是同一個時期蓋的,可就是因為無人居住,缺少人氣,所以這房子顯得比周圍的房子衰敗,荒涼。」
我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是這個樣子。
「所以,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靠算的,你若觀察仔細,一些很細微的東西,都會給你重要的提示。」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跟在叔的屁股後面進了屋。
那屋裡的傢伙事的還挺齊全,鍋碗瓢盆的啥都有,就是上面都落了不少的灰塵,叔裡裡外外的轉了一圈,一邊轉,一邊點頭。
「叔,你看這裡真的鬧鬼嗎?」我好奇的問道,自打我帶上龍精後,靈覺也沒了,以前接近鬼物就明顯的感覺氣場變了,現在也沒啥感覺了。
「有!」叔鄭重的點了點頭。
「在~哪兒?」雖然別人說有鬼我不信,可叔說有鬼,那絕對就是有鬼啊,一想到這裡有鬼,我就打怵,忽然,我看到叔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我的身後,那眼神中有害怕,有驚恐,莫非……
「啊----!!」
我都沒敢往後看,只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哭著喊著就竄到了叔的懷裡,抱著叔的腿,渾身發抖。
「哈哈哈!你個小兔崽子,也太不經嚇了,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鬼啊。」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笑我哭的更厲害了,這都什麼人啊,把我嚇哭了他怎麼就那麼開心。
叔見我不依不饒的哭,又蹲下來逗我:「別哭了啊,跟你開個玩笑,叔跟你道歉……」
……
雖然叔後來說沒鬼,可被他剛才一嚇,再聯想到村長說的那老兩口的死狀,我心裡還是覺得膈膈應應的。特別是看著屋裡的碗筷,梳子,櫃子裡的衣服等,心裡特別的不舒服。
不過叔卻很高興,說:「你看,咱們這回啥都有了,被子都不用買了,多好啊。」
我一陣惡寒,這可是死人蓋過的被子啊,叔也太不講究了吧。
第014章初識王瞎子
最終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叔答應帶我去買新的日用,必需品。
我們倆走在街上,可以說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矚目,可見我們入住鬼屋的事情已經在村子裡傳開了,我跟叔前腳走過去,後面人就指指點點,我覺得我們就跟那耍猴人的猴子似的,被看的挺不好意思,叔卻不在乎,笑呵呵的跟大家打招呼,還跟我說:「不要那個樣子嗎,以後都是鄉里鄉親的,要好好相處。」
相較於白天,晚上還要更難過,躺在曾經死過人的炕上,我感覺渾身無一處不難受,可我那奇葩叔,早就鼾聲大作了。
院子裡那顆洋槐樹被風吹的唰唰響,影子映在窗欞上,像個張牙舞爪的妖怪,我不敢閉眼,一閉上眼睛就感覺有東西在我臉上方看著我,我用被子蒙著頭,可六月天那個熱啊,都快給我熱窒息了,我害怕,一害怕小腹就發緊,想尿尿。
「叔!我要尿尿。」我輕輕的捅了捅叔。
叔一動不動,我準備坐起來使出殺手鑭,每次我尿尿叫他他都裝睡,我就死命的扯著他倆耳朵,把他拽起來。
可我剛一坐起來,就嚇得悶哼了一聲,接著整個人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一樣,喊不出來,也動不了了。
炕下有一個什麼東西,此刻正瞪著一雙紅彤彤的圓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呢。
「那是啥啊?它怎麼進來的?」我滿腹疑問,我可是一直草木皆兵的沒睡著,這麼大個玩意進來,我不可能聽不見啊!
它見我坐了起來也不害怕,和我對視了好一會兒,身子才慢慢的矮了下去,最後轉過身,拿開門,跐溜溜的跑了。
我這才藉著月光看清楚,那是一隻大老鼠,那個頭足足有一隻貓那麼大。怎麼有這麼大的老鼠,眼睛為什麼還是紅色的?這老鼠莫不是成精了?我眼見著它用兩隻前爪拉開了門……。
我平復了一下撲通撲通跳著的心臟,才悲哀的發現,我又不爭氣的尿炕了。
不知啥時候,叔也坐了起來,在我屁股下面抹了一把,說了句:「又尿了!」
可破天荒地的這次他沒打我,只是從裡屋伸出頭去,往那隻大老鼠跑掉的地方看了一眼。
「叔,叔啊,有老鼠,他的眼睛是紅色的,那麼大。」我雙手比劃著,眼淚又快要掉出來了。
「沒事了,走了。睡吧。」叔安慰了兩句,讓我枕著他的胳膊躺下,另一隻手則摟住了我。
叔這麼摟著我雖然很熱,可我心裡卻踏實了,也不知道啥時候,就睡著了,之後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又好像是真的,我聽見一種咯吱咯吱的怪聲音。
早上天剛亮,我就起床了,實在是不願意在那炕上多躺一分鐘,叔比我起的更早,在那翻箱倒櫃的,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叔,你在幹什麼?」我揉著眼睛問道。
「過來,幫叔收拾下沒用的東西,丟掉。」叔頭也沒回的喊道。
看叔這架勢,是決定要長住啊!不對,他應該是從昨天就決定長住了,只不過只有我還一廂情願的認為,昨晚只是試住一下而已。
我把叔丟出來的衣服,舊床單等,裝進一根破麻袋。
我一邊裝一邊就發現一個問題,只聽村長說他家是老兩口,沒聽說還有孩子,可看他家的衣服,可不止是老兩口的衣服,應該還有個大姑娘,那些疊的板板整整的花布衣褲,有一大摞,件件腰身纖細,跟老太太那個根本就不是一個身形。
果然,一會我就從叔丟下來的一些雜物中,找到了一張照片,照片是黑白照,裡面是一個穿格子布褂子,紮了兩條麻花辮的大姑娘,臉尖尖的,眼睛挺大,還挺好看。
「叔,你看這個。」我把照片舉起來給叔看。
「嗯,剛才就看到了,一起燒了吧,反正也是個死人了。」叔回頭瞥了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
聽了叔的話,我一把就把那照片丟了出去,感情我這對著個死人研究了半天,不過想想也是,都說是無主了,那肯定就是一家人都死光了。
叔嘿嘿笑了兩聲,問:「這又害怕了?你這膽子也太小了,這樣可不行,以後多跟叔學著點兒。」
叔膽大,一些看上去很新的衣服,他非說要留下來穿。
我滿頭黑線,這也太不講究了吧:「死人衣服也可以亂穿?」
「沒什麼不能穿?用火烤一下就行了,要你這麼說,難道誰家死人,那所有用過的東西,睡過的床,蓋過的被子,都要燒掉?」叔反問我。
我被他這麼一問,還真啞口無言了。
就這樣跟叔收拾了大半個上午,把能燒的都運到偏僻處燒了,不能燒的叔挖了個坑把它們埋。中午,從不大掃除的叔破天荒地了來了個大掃除,窗戶全部敞開,傢俱都搬到了院子裡大太陽底下,又找了把笤帚綁上了根長棍子,旮旮旯旯兒的掃了一遍。
還別說,經過叔這麼一打掃,這個家還真是溫暖了不少。
下午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怪事,把我驚得目瞪口呆,就是叔那把破搖椅,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這個家裡!!!
「叔-叔你-你--!」我驚的下巴頦都掉下來了,指著那搖椅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叔啥叔,我叫你學結巴。這是我剛才在整理那堆破爛的時候發現的,不是我那把。」叔一巴掌打在我腦門上,手指了指西廂房。
可我總覺得不對,哪有那麼像的破搖椅,用手一碰,連咯吱聲都一模一樣。
……
一切收拾妥當,我和叔就在這裡住了下來,除了第一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個紅眼大老鼠外,之後一切都很正常。
收拾好的第二天,叔就帶著他的潘子和木箱出攤子去了,這回他還帶上了我,當然是我強烈要求的結果,這裡雖說暫時沒啥異常,可讓我自己在家,那我還真不敢。
鎮子上每逢三八就是集,平日裡也有些擺小攤的,叔就在那裡找了個地方,作為了他臨時的「工作」點。
集上本就有個算命的瞎子,是個本地人,叔來搶他飯碗,按說他應該不高興,可他卻湊合過來,非跟叔坐一起,說搭個伴,他說自己姓王,是村裡的大姓,大家都叫他王瞎子。
「這麼多年也沒遇到一個同行,這回可算遇到個能說上話的了。」王瞎子挺興奮的樣子。
叔也不排斥,樂呵呵的介紹自己姓問,繼而又問王瞎子:「你這眼睛是先天性的還是後天性的。」
叔自然是問他瞎了的事情,我在一邊還琢磨,叔怎麼這樣呢,頭回跟人見面就揭人短處說,這擱誰身上誰不生氣啊!
可那王瞎子就沒生氣,唏噓道:「後來瞎的。」
「哦,這麼說來,老王你也是神算啊!」
「唉,早知算瞎了自己,當初就應該聽師傅的話,凡事不要說的那麼透徹,點到為止,現在可好,廢了!」說到這裡,王瞎子一陣長吁短歎。
「咱們算命的本就是洩露天機,洩露的多了,天就不依了,要麼折壽,要麼損耗自身,是個有命賺錢沒命花的營生啊。」叔也在一邊感歎。
倆老頭的談話聽的我似懂非懂,直到王瞎子問叔:「聽聞鎮上來了個算命的,領著個孩子,住進了王文武的家裡,說的就是你吧。」
我這才知道,我們住的房子,原先的主人叫王文武。
叔嗯了一聲。
王瞎子接著就來了興趣,白眼珠子一翻一翻的問叔:「那咋樣了?遇到啥邪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