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你騙我……你果然在騙我……」我咬牙切齒,「姓秦的……你……」
「呵呵……」那人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搖了搖頭,說,「到死。你都不會知道真相了……」
說完,橫劍一抹。
我覺得自己的呼吸停頓了,眼前一片黑暗。
我感覺,無論是我的道行,血液,還是力量,都開始從我的身體裡被抽走。
死了。
沒想到,真相和死亡是同時到來的。
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在我面前飄蕩著。
我倒了下去,側躺著,看著那個男人,靜靜站著,他好像在嘲笑我。
我感覺耳畔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我想叫,卻叫不出來。
我努力最後一次張開眼睛,斜向上。我想再看一次那張臉,可這一次,我卻發現一個奇怪的問題。沒有臉的男人,在和我爭鬥的時候,被天胎劍稍稍劃破了一點兒袖口,而他的袖口上方,露出了一點兒紋身。那紋身不是道紋,應該就是普通的紋身。
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反而覺得腦子清醒了起來。
我感覺這紋身在別人身上也看到過。
不是道紋……
剛才攻擊櫻,給這個黑衣人打掩護的,好像是,黑色的劍氣,是誅邪麼?誅邪會幫助秦先生?誅邪他……一直對所有人都抱有敵意才對。我的暮光轉向了一邊的櫻,櫻被打倒在了地上,安小晴站在她面前,卻並沒有下殺手。我看見了安小晴的手臂……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
我伸手死死抓住了黑衣人。
我想說話。但卻只有一陣陣的喉音,我瞪眼看著他,我想,這是我有史以來眼睛瞪得最大的一次,然而,我聽見的確實幾聲沉悶的冷笑。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糊塗了,產生了幻覺,我忽然感覺周圍靈氣開始變得極其強盛,由遠及近。越是到了死亡的邊緣,我忽然越是覺得身體的觸感都變得更加明晰了。但我終於睜不開眼睛了,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我的喉嚨被割斷了。
「有人來了。不用管這裡,我們走。」沉悶的聲響。
腳步聲……有些雜亂。
「她怎麼處理?」安小晴問道。
「讓她活著,她做不了什麼。」依舊是黑衣人沉悶的嗓音,「最後的盛典總要有人來見證,都死光了,還有什麼意思……」
他們離開了,我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遠,但是我卻能分辨出,是兩個人在說話:櫻,情況怎麼樣?
「沒事,救那個人,他好像……」
「傷口太深,喉管被割斷了。而且用的是天胎劍。」有一個女人在說話,「恐怕……」
「帶他回警局……」櫻的聲音。
這回,又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他脖子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血液也凝固了,只是,皮外傷可以癒合,血可以止住,但那傢伙是在用天胎劍打他的命門,這一招最是陰毒,傷及魂靈,慢慢燃燒掉他的道行和最後的一點意識,但肉體卻會自行恢復,我們如果來晚一點,甚至連原因都查不出來。
「別說了吳恆……」櫻的聲音,「帶他回警局,這個人還不能死……我們混混沌沌一年,連誰是敵人誰是盟友都弄不清楚這一年……現在總算是走到這一步了,他們就差一點,那麼說明我們也就差一點!」
之後他們還有對話,但我已經聽不清了,我腦子裡縈繞著幾個人的聲音。鬼母龍婧、吳恆、櫻,他們幾個,居然是一夥的,他們都是官方的人麼?那麼協會……我用最後殘存的那點意識想著,車在顛簸,我渾身就像是被無數的冰刀在狠狠的割裂一般,有時候又如同火焰燒灼,但我想要喊卻完全喊不出來。只有我的大腦是清醒的,我恨自己,沒有早一點發現這一切,一直被蒙在鼓裡,像個傻子一樣,任人擺佈。
很快,我在痛苦之中昏睡了過去,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夢裡我看見了很多人,但是無論是誰,最後,那些臉都開始漸漸融化,開始慢慢變的呢沒有五官,好像所有人,最後都變成了無臉人。我知道自己還活著,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只感覺身子漸漸下沉,直到,我被人抱住,漸漸的我感覺輕鬆了許多,繼而,繼而,那種撕裂般的傷痛,開始慢慢降低,減少,直到一切都歸於平靜。
而抱著我的那個人,則好像已經慢慢走遠了。
我不知道那個人要去哪裡,總之是離我越來越遠,我想要叫住那個人,卻好像無能為力。
終於,我睜開了眼睛。
我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那張臉和我近在咫尺,當我睜眼的時候,她低聲說了一句:醒了……就好……
說完這四個字之後,我看見,她的身體,居然開始變成點點虛影,好像就要完全散去一樣。
鄭小玉!
是鄭小玉?!
她難道是為了救我所以……
我大聲喊她的名字,竭力想要抓住她,而這一次,我卻發覺自己的身體,再次從床上坐起來!
夢中夢……
我感覺有些頭疼,伸手捂著額頭,回想之前的種種,我試著發聲,聲帶好像沒有問題,我沒有死……那鄭小玉呢?難道,真的是鄭小玉……我不由得轉過頭,我看見,旁邊的床上,正是躺著鄭小玉,伍大師和陳柏川,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沉睡的鄭小玉,我醒來他們並不驚訝,他們的關注都不在我這裡,而是看著鄭小玉。
我衝上去,問鄭小玉怎麼了。
他們原先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伍天賜才說道:天胎劍現在在受到巨大的衝擊,劍內的靈氣佈局也在變化,這對鄭小玉作為鬼役的身體傷害太大,她的肉身,她的靈氣都在慢慢消失,等那邊把凶劍鑄成,也就是鄭小玉的身體消亡殆盡的時候了。
「什麼?!你說……天胎劍?!」我一愣,「你是說鄭小玉她……為什麼不阻止他們?!」
「怎麼阻止?這一切,難道不是你造成的?」陳柏川說道,「如果不是你,他們的計劃,能這麼順利麼?」他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語氣無比激動,聽了這些話之後,我直接跌坐在了身後的病床上。是啊,如果不是我失察,如果不是我傻,我怎麼可能被耍那麼久,其實,從工地沈舟製造怨屍那一刻起,我就應該懷疑到他,他出現的時間總是那麼巧合,而且,幾大家族人的滅門,都和他的人有關,這根本就不可能會是其他人了。
我也終於想清楚父親為什麼最後還是選擇死了,他加入苦修道,是為了反抗,而他知道,一旦被抓住,最後也只有一個死,還可能害了我。我也想清楚為什麼圈子裡沒有人是贏家了,因為贏家就只有一個,就是那個人,他把包括協會的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間,製造出了這混亂的大局,他,好像是想要殺光所有的人。
劉會長,劉洋。
他幾次假冒秦先生的身份,時而救我們,時而做一些別的事,引導我們的思路。
同時,他作為我們的上級,一直在引導我們調查事件。
也只有他,能在苦修道和協會之間游刃有餘。以巨何號。
我也終於想明白為什麼苦修道總是犯下無比弱智的錯誤,總是被抓住了,根本就沒有什麼雙面間諜,那是劉會長扮演苦修道首領黑衣人,同時扮演協會會長演的一齣戲,他把所有人當做棋子,讓他們在自己計劃的期盼上互相碰撞,互相消亡!
就連協會下的那些員工,他,也一個都沒有放過!
第二百零四章最終目的
直到最後,他都不打算讓我弄清楚事實的真相,他還想要繼續騙我,讓我即便死都以為他是秦先生,但他們棋差一招,他們沒有想到。在最後一刻,我看到了劉會長身上的紋身,那手臂上的紋身,原先我沒有注意,後來我才發現,那個紋身安小晴身上好像也有一樣的。與其說那是一種個性,倒不如說,那是情侶款的紋身了。
安小晴和劉會長關係本就不一般,雖然他們表現的足夠像是上下級。
而且,現在,劉會長,一定不知道我已經醒過來了,他們一定以為我死了。
我又看了看鄭小玉,可就在這時候,陳柏川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衣領,吼道: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麼?現在好了……
他指著鄭小玉。
我沒說話。
他繼續產生說道:左醫生,早就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對,第一次找你的時候就發現了,可她,不敢跟你說,因為你們和劉洋走得太近。
「而後就是你父親,雖然我可以理解,他是為了保護你。」這個時候,伍天賜也開了口,「不過一次性波及那麼多人,可見你們林家……確實夠狠……」
「現在你們這麼對我吼也沒有用了。」我看著鄭小玉,反而冷靜了下來,說道,「與其這樣。倒不如想辦法。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們已經是通緝犯了。」伍天賜說道,「劉洋利用特殊的術法殺滅了一批人,那種術法能夠把人全都吸收進去,靈氣也全部吸收殆盡,完全不留痕跡,這樣,也就達到了毀屍滅跡的效果,而你昏迷的這幾天,他把所有罪名都安到了我們這些倖存者的頭上,以協會的名義,發佈了全國追殺令,現在如果不是我們還有這個小地方可以容身。我們早已經死在街頭了。」
「這裡……是……」我有些疑惑。
「放心,這裡安全的很,這裡是警局……」櫻推門進來,說道。
「警局,那官方,難道不可以管……」我說道。
「你太天真了。」櫻說道,「這是道門圈子裡的事情,你以為協會的做法官方完全不認可?劉洋如果不是把所有的障礙都排除了,他敢那麼大膽麼?」
「你是說?官方,居然要放任他?」我非常不解。
「道術殺人,有誰能證明是一定存在的?」櫻冷笑一聲,「道門中人,又有幾個是在社會上十分有影響力的?就算要說有社會影響力的人。也應該就是劉洋他們吧?你說官方會保誰,又會捨棄誰?而且,一旦圈子被完全毀了,得益的還是官方,因為官方本來就不希望一堆有道行會術法的人在民間自由活動,但是出於人權考慮,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既然留言管他們願意替他們出頭,當然,何樂而不為?」
「那我們,難道不會有危險?」
「不會。」櫻說道,「劉洋的追殺令只涉及圈內人,警局,他還不敢染指,而且官方對這種事的態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不是真正的協助劉洋,這一點,你必須搞清楚。」
我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對我們既是好事也是壞事。這樣說來,劉洋應該不敢大規模的使用天胎劍,波及無辜,但是,他卻刻意暗中讓所有人變成怨屍,最終全部自相殘殺,自毀道行。劉洋顯然要比洛乾坤高明的多……
這時候,伍天賜也說道:聽我那哥哥說,劉洋剛被捲進圈子裡的時候,也就是個愣頭青,和林浩還有點像……可是現在呢,呵呵,這才幾年,變成了一個城府那麼深的梟雄。所有人都被他耍了一把。而且,他比幾年前的洛乾坤高明得多。洛乾坤因為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舊事,對官方有著極大的敵意。但劉洋很清楚,和官方作對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他對這點的把握十分漂亮,可以說,官方找不出他的毛病來,也不可能像對待洛乾坤那樣出動武警去圍剿他。
「呵呵,還有,」陳柏川冷笑著說,「唯一和官方有關的人,李刻,死了。」
「是的,那麼,在這一方面,劉洋就佔有了絕對的主動權。」伍天賜說著,看了看櫻,我也看了櫻一眼,櫻沒有看我們,自己望向窗外,沒有人知道她這一刻在想些什麼,但至少我知道她應該依舊沒有放下李刻被殺這件事。
我微微歎了口氣。
伍天賜繼續分析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劉洋,幾乎所有事情都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他很早就利用了苦修道,但所有人都以為,苦修道的幕後操縱者是黑衣人,協會和苦修道是完全對立的。陳家村整村的滅門案是他的手筆,但是他卻事先查處了鄭小米和鄭小玉這對鄭家姐妹的矛盾,於是,他不直接殺人,而是先引導陳家人去關注血綾羅和鄭小米,成功轉移人們的事先,當陳家騎虎難下,又在圈子裡和社會上變得人神共憤的時候,他再僱傭同樣臭名昭著的趕屍門動手殺人,苦修道輔助。
那麼,你猜,社會上會怎麼想?
反正陳家人和趕屍門都不是好東西,鬥個兩敗俱傷最好,所以,他們完全沒必要多管,圈內人甚至心裡還開心這,覺得除了圈子裡的大禍患。
接著,他又利用你掀起了一陣清楚洛乾坤留下的陣法的行動風潮,通過協會的力量,召集了不少人。
同時,又讓苦修道從中攪混水。
這樣一來,就算他不引導,也有很多下九流門派的烏合之眾自己來渾水摸魚,徹底攪亂整個圈子。
為了不讓人懷疑,他甚至開始捨棄協會,操縱協會和苦修道,鬥個兩敗俱傷。
這樣,整個圈子徹底混亂了,而他呢,卻有了許多時間和空間,修煉出快速把人變成怨屍的能力、鑄成了天胎劍、拿到了陰脈、火狼蛛之毒,同時,又把所有的矛盾點推到了民間,也推到了你林浩的身上……
這複雜的大局,對於他來說,每一步都玩得游刃有餘。以估每劃。
伍天賜最後搖了搖頭,而我們,卻還是傻子似的聽任擺佈。
「那接下來呢?他會做什麼?」我不由的說道,「我們還有希望,他的計劃不可能沒有漏洞的……」
沒有人回答我。
我雖然腦子亂了,雖然也對劉洋感到害怕起來,但是,我看著昏睡的鄭小玉,我就覺得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
我站起來踱步,過了一會兒,我說道:對了,對了,他之前說過要強化天胎劍,一定會用到血綾羅、鄭小米、甚至是……陰脈……那麼,他現在,說不定會犧牲掉那個地鐵裡的小女孩還有鄭小米的魂靈,來達到最終的目的,這難道不是一個矛盾點麼?
沒有人回應,但櫻看向了我。
我也面對櫻,說道:是你和李刻復活的鄭小米,為的是放長線釣大魚,那麼,鄭小米身上,你們不可能沒有做任何手腳,你們應該可以查出她的行蹤,對不對?如果她死了,你們也可以查得到……
櫻低頭一會兒,說道:可以,但即便劉洋沒有陰脈和鄭小米的血綾羅,他加上天胎劍的力量,一樣足以滅掉我們所有人,何況,這個時候,整個圈子都和我們為敵。
「不一定……」我說道,「這不一定!劉會長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還沒搞清楚!」
「你是說……」
「我忽然覺得,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幹掉。」我說道,「他並不是要什麼力量,也不是光毀掉圈子這麼簡單,他想把所有人都幹掉,一次性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