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原本,是需要到地圖那裡確認方位的。
但是現在不用了,因為打下亮點的那個地方,摁著根摁釘,為了跟找到凶簡處插的紅色摁釘做區別,他當時,特意選了根藍色的。
貴州,四寨。
為了確認,羅韌把魚缸挪了個角度,挪動的時候,缸水左右晃漾,待到完全靜止,用鐳射筆從鳳凰的尖喙再試,還是同樣的位置。
也就是說,不管把魚缸放置在哪個位置,高或者低,左或者右,鳳凰尖喙所指的,只有一個方向。
羅韌在微信群裡發了條信息。
——最近,關於凶簡,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或者不對的?
炎紅砂第一個回:「沒。」
緊接著是曹嚴華和一萬三,都沒有。
木代沒有回,羅韌先還以為炎紅砂的回復同時代表了她的,正沉吟間,她的電話打過來了。
背景音有點雜,可以想像到是在高速大巴上,他聽到木代說:「你等一下,車子後頭空,我去後面的座位給你打。」
她選了最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那時候我開燈看了,但是沒什麼反常的,就沒往心裡去。還以為是自己睡的迷迷糊糊,感覺上出了偏差。」
羅韌問她:「大致是個什麼形狀,說的出來嗎?」
這對木代來說有點難度,她不是一萬三,對這種線條或者形狀的敏感度很低。
羅韌說:「不用急,咱們慢慢來,你先閉上眼睛。」
大巴有點晃,木代慢慢閉上眼睛,右手試探著伸出去,觸到了前座的椅背。
她努力試圖還原前一個晚上的感覺。
羅韌引導她:「大致是個什麼形狀?」
「好像是個人。但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古代人還是現代人?」
說不確切,畢竟穿的不是長袍大袖,姑且算……現代?
羅韌想了一下:「那個人的手,是什麼動作,胳膊是張開的,還是並在一處的,或者只是自然下垂的?」
木代仔細去回憶,有些遲疑:「一隻手是下垂的,但是手裡好像拿著長的什麼東西,另一隻胳膊,胳膊上挎著什麼……」
挎著什麼呢,昨兒個晚上,她想了好久,只覺得是個圓不溜秋的……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反應過來了:「挎著個籃子。」
籃子?
羅韌脫口問了句:「那另一隻手上,你說的長的東西,是不是掃帚形狀?」
掃帚?
是的,帚身長長的,末端像個三角,是掃帚。
木代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
羅韌也奇怪:自己為什麼一下子就說出是個掃帚來了呢。
腦子裡有什麼畫面,漸漸清晰。
那是個年輕的農家女子形象,系圍裙,戴藍印花布的頭巾,右手握一把掃帚,左手挎了個籃子,胳膊上還吊了個包袱。
那是在……奩艷看到的。
☆、第六章
時間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錢。
搞裝修的師傅已經在丈量門窗尺寸了,拿著粉筆在地上畫間距,鄭伯覺得自己效率真高,趕得上改革開放之初的深圳速度了。
他心情大好,透過落地大玻璃窗看外頭漸漸熱鬧的街道。
咦,那個走過來的,是……羅小刀?
鄭伯大為欣慰:居然知道過來幫忙,真是孺子可教……
然後,他目送著,目送著……
羅韌進了奩艷。
連殊正拈了擦銀布,沾著海棠香粉,擦拭一個新收來的護甲戒套。
和清宮女人用的長長的戒套不同,這一個已經簡化很多,銀質的做成指甲形狀的蓋面,上頭刻著一莖輕荷,套在指端的環巧妙的做成蓮莖的延伸,帶上之後,顯得手指尤為纖長白皙。
她帶了戒套去取邊上的天青色瓷杯,戒面與杯身相碰,美妙的輕音。
覺得整個人都不同了。
就在這當兒,羅韌推門進來。
沒想到他會再來,連殊先是一怔,緊接著又是一慌,手指下意識掩到衣袖裡:如果沒記錯的話,羅韌似乎不大喜歡這種閨房珍巧的調調。
末了,心頭升起淡淡的嗔喜。
原來你還會再來的。
羅韌向著多寶格上看過去,那個泥人還在,格子裡專門有射燈,打亮泥人的週身,像是紅毯上的鎂光燈。
他直接取下了看。
連殊過來,並不著急開口,等他看得差不多了,才柔聲介紹這物件的來歷:「這個,叫掃晴娘。」
羅韌沒聽過:「這個有什麼寓意?」
「起自漢朝的時候,民間用來祈禱雨止天晴,一般的形象就是婦人拿著個掃帚,掃走了雨神,迎來晴天,通俗上就叫掃晴娘,在北方,陝西漢中一帶,把她叫掃天婆。」
「各地都有嗎?」
「一般都有,最常見的是剪紙,掛在屋簷下頭。其實國外也有,像日本晴天娃娃,外形不同,寓意都是一樣的。」
她指了那個泥人給羅韌看:「這個,就更具體些,右手拿著掃帚,掃晴。左胳膊上挎了個包袱,包袱裡包的是土,因為土克水。又挎著籃子,籃子裡是祈願者孝敬她的米——麻煩人家掃晴,總得給些報酬的。」
「哪還有賣的嗎?」
連殊的臉上有一掠而過的自得:「沒有,我這裡大多都是孤品,獨一件。」
「那你是在哪看到的這個,或者收到的這個?」
連殊看了羅韌一眼,好一會沒再說話,過了會拿出錦盒,幫羅韌把掃晴娘包裝起來:「我只是網上搜到,覺得描述的可愛,所以自己仿著做了,刷卡還是……」
羅韌掏出錢包,直接從其中一個隔層抽了一疊錢放在櫃面上,拿了錦盒跟她道別:「謝謝。」
連殊半天沒回過神來,她數了數那疊鈔票,不多不少,12張。
也就是說,羅韌在來之前,已經備好了錢,就是奔著這個掃晴娘來的?
連殊有點失望,她目送著羅韌離開,看到他原本是要走,驀地停頓了一下,轉身走進了對面的店面。
木代足足坐了一天的車,近半夜的時候才到炎紅砂家,草草洗漱了之後,困的倒床就睡。
炎紅砂卻被炎老頭叫了去,不知道吩咐些什麼,很晚才回來。
睡的死沉死沉的時候,被炎紅砂晃醒:「木代,起來了,要走了。」
天亮了嗎?木代覺得自己醒不過來,她頗為痛苦的翻身,抽出手機看。
凌晨三點半。
她說:「炎紅砂,我非得把你殺了不可。」
炎紅砂跪在床上,雙手合十給她作揖:「不賴我,爺爺的規矩,說是一定要起的比雞早,這樣這一趟才能避開耳目,保密又順利。」
木代面無表情:「那加工資。」
「好的好的好的。」炎紅砂點頭如搗蒜。
「把我衣服拿來。」
炎紅砂趕緊赤著腳下床,抱了木代的衣服顛兒顛兒跑過來。
木代歎了口氣起來,慢騰騰穿衣服,穿到一半時悵然:「我要想辦法早點嫁給羅韌,這樣有人養著,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那是那是那是。」炎紅砂心存愧疚,木代說什麼她都贊同。
哪曉得木代想了想又改口:「不行,女人嘛,還是要獨立自強的,不能依賴別人,靠不住的。」
炎紅砂說:「對的對的對的。」
早飯是白粥饅頭鹹菜,可真不像豪宅風格。
炎紅砂給木代解釋說,這一路都得這樣,吃的東西不能有肉,因為肉就意味著見血有死殺,不吉利。
路上如果遇到要飯的,一定要給錢,因為你是靠天吃飯,憑白得來的東西,一定要施捨點在命硬的人身上。
身上不要帶任何金銀珠寶的首飾,因為你得「窮」,一窮二白,才好去取……
木代心裡咯登一聲,伸手撫住了胸口,隔著衣服,她摸到口哨上的那顆珍珠。
炎紅砂看出來了,她湊近木代:「別理我爺爺,他也是糊弄人裝樣子,他哪窮了?」
又說:「到時候,晚上,我們偷偷溜出去吃肉去。」
木代的心裡登時就踏實了。
去四寨,路程頗為兜轉,先從昆明飛貴陽,又從貴陽飛黔南荔波。
到荔波時已經是下午,為了緊趕行程,幾個人去客運站找包車,炎老頭一把年紀,炎紅砂又萬事不懂的,侃價比價這種事,只能木代來。
她被好幾個包車司機圍在中間,聽著半生半熟的普通話,自己心裡都有點忐忑,卻要故作老練。
——「你開幾年車了?平路還是山路?」
——「這個報價,包餐食嗎?油費怎麼攤?」
——「我們去了,當然也得回來。待幾天再看,要是回來,也可能坐你的車的……」
好不容易敲定一家,司機把木代她們送到定好的酒店,約好了第二天一早來接。
進房的時候,木代看到客房打掃的服務員,心念一動,藉著跟她隨意聊天的機會,打聽了一下這頭的包車行情,綜合比對下來,她選的這個,性價比還挺高。
木代覺得自己怪能幹的。
晚上躺在床上給羅韌打電話,她重點渲染了這事,羅韌聽完之後,點評說:「嗯。」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