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剛轉身,木代在身後問:「有事?」
鄭梨嚇的險些絆著。
回過頭,木代已經撐著手臂坐起來了。
鄭梨小心翼翼:「我吵著你了?」
木代說:「本來也睡不著,有事?」
鄭梨說:「我去上網,幫你查了,你不是要找個穿紅色高跟鞋的女人嗎?我幫你查了。」
木代啼笑皆非:這不是正確的路子吧。
果然,鄭梨說,查到個關於紅色高跟鞋女人的恐怖故事。
紅色高跟鞋、繡花鞋等等,諸如此類,從來都是恐怖故事的爛熟梗,木代連聽的興致都沒有。
她重新躺下,命令式的口氣:「睡覺。」
鄭梨沒辦法,草草洗漱,鑽進被窩。
掛鐘的秒針滴答滴答的走,閉上眼睛,全是網上看到的故事情節。
開始,她的確是聊天去的,但是那個叫「追風騎士」的男人發來一張自拍照之後,她就興致全無了。
有一句老話說的很對:長的醜就不要出來嚇人了。
但是包了兩個小時,剩下的時間幹點什麼好呢?
忽然想到:木木姐不是要找人嗎?
於是打開搜索引擎,輸入:南田、紅色高跟鞋。
出乎意料的,好多條搜索結果,標題都是一樣的,可見是同樣的內容被反覆轉載。
和所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對於這種恐怖話題,鄭梨既害怕,又獵奇。
最終獵奇心理勝出,鼠標挪了又挪,還是點了進去。
裡頭提到了近二十年前,南田縣修的一個雕塑。
按照當時的規劃,這雕塑將匯通三條新修的馬路,繼往開來,象徵著城市騰飛,所以雕的是匹昂首騰空的駿馬,基座是厚重的水泥檯子。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雕塑落成,領導班子對城市規劃有了新的想法,中心城區南移,另外的馬路接通省道,這裡連帶著周圍區域完全破落,跌成了城鄉結合部,就如同木代先前看到的,田埂上長稻禾,隨時邂逅閒庭信步的大白鵝。
腦補的話,場景淒涼而又詭異,破落的郊區地帶,人煙稀少,偏偏佇立著這樣一座跟周圍環境完全不搭的雕塑。
無人管理,無人維護,這裡成了小混混及不務正業人士的廝混場所,在這打架鬥毆的有,激情燃燒的也有,水泥檯子上各色的漆刷各色的詞句和畫,字都是罵,畫都是寫意,總之看不懂就對了。
也不知道哪一年,哪場激烈鬥毆,馬頭也被砸掉半拉。
再然後,那個詭異的故事傳開了。
說是,夜深人靜,一個人前往騰馬雕台,把耳朵貼在水泥檯子上仔細聽,會聽到心跳的聲音。
就好像,水泥檯子裡埋了個活人。
又說,當你聽的入神的時候,頸後,會忽然間吹起冷風,急忙回頭去看,身後當然是沒人的,但是如果低頭,你會發現,身後有雙紅色的高跟鞋……
鄭梨被嚇的頭皮發麻。
很多回帖,讓人難以想像的是,這居然成了精神文化生活貧瘠的南田縣的一個消遣去處,很多人拿這個打賭、比膽色,專挑月黑風高的時候前往,用塗改液在檯子上炫耀似的寫下xxx到此一遊的字樣。
事情鬧的最沸沸揚揚的時候,當初的施工隊都出來闢謠,工頭的原話是:放屁!當時沒動用大型鏟車,水泥檯子澆築是我們拌好了一鐵掀一鐵掀鏟進去的,真有活人,我們會不知道?
但是傳謠的速度總是比造謠要快的,又或許,人們心底,暗暗盼望著這樣刺激的恐怖,真實性與否反在其次了。
羅韌睡的迷迷糊糊,被神棍的電話吵醒。
三更半夜,想來也不會是打來寒暄的,羅韌在黑暗中坐起身,問:「你到函谷關了?」
神棍說:「早呢。」
他聲音裡,有少有的激動。
羅韌察覺到了:「有事?」
神棍說:「雖然我沒過多關心你們和凶簡的事情,但那不代表我不在意。我一直覺得,凶簡是個很值得研究的課題……」
羅韌失笑:這世上,大概也只有神棍,會把這樣的追尋冠以「研究」或者「課題」的字眼了。
「第二根凶簡之後,我讓小萬萬幫我留心一些事,因為我也不是很確定,所以我沒跟你們提過,只是希望,從一個新的角度,能發現一些什麼……」
小萬萬,當然就是萬烽火了。
萬烽火很給神棍面子,神棍大概是唯一一個可以朝他要消息但不付錢的人了,因為他很斬釘截鐵的表示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羅韌有點緊張,他伸手,觸到床頭的檯燈開關,又慢慢縮回來。
好像黑暗更能給人安全感似的。
他問:「你要查什麼?」
「那幾幅畫,漁線人偶的插圖,合浦海底的巨畫,有沒有在其它的地方,以其它的形式,出現過。」
「有嗎?」
神棍停頓了一下,這間隙的時間裡,羅韌聽到自己滯重的呼吸。
然後他說:「有。」
☆、106|第1章
鳳凰樓的生意終於如曹嚴華所願,一天天慢慢好起來。
從最開始的沒有客人,到一天兩三桌、四五桌,儘管按照一萬三的說法依然是每天連本都收不回來,但曹嚴華覺得,從無到有,就是巨大的飛躍了。
他辭了聚賢樓的工,晚上在酒吧幫忙,白天時間幾乎都耗在鳳凰樓。
沒客人的時候,他就自己找事忙活,洗洗碗、擦擦地、算算賬什麼的。
炎紅砂和一萬三兩個不像他那麼盡心,但時常冒頭,算是常駐,至於羅韌……
他基本不出現。
曹嚴華覺得也合情合理:他大概為了妹妹小師父在擔心吧。
私底下,曹嚴華和一萬三炎紅砂他們討論過木代的去向,曹嚴華和炎紅砂都憂心忡忡,只有一萬三無所謂,他甚至對他們的憂慮感到不理解。
——「你們以為我國是有多亂?她一個成年人,自己做決定,身上還有功夫,哪那麼容易就出事了?」
炎紅砂說:「萬一呢?」
萬一真是個細思則恐的詞兒,就怕這個萬一。
曹嚴華正胡思亂想,門口出現一個人,先還以為是客人,臉上端了笑正要迎上去,下一秒反應過來,是他小羅哥。
真是稀客。
曹嚴華問:「有事啊?」
「有飯嗎?」
闔著是來吃午飯,吧檯後頭,鄭伯抬頭強調:「羅小刀,你吃飯一樣要給錢的。」
羅韌笑。
他選了遠離吧檯的牆角位置,點了蘭州炒飯,加一份羊肉肋排,一瓶可樂。
先不急著吃,示意曹嚴華坐下。
開口就問:「還記得五珠村海底下那幅畫嗎?」
記得,一萬三後來特意重新畫過,就張掛在存放凶簡的房間裡以作參考,那算是個兇殺場景,溺死。
「神棍昨晚上給我打電話,說是在另一個地方,也發現同樣的畫了。」
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點了張圖出來,遞給曹嚴華。
曹嚴華接過來細看。
拍的照片,像是石板,上頭凹刻的模糊線條,邊沿還長了青草。
往後翻,一共三張。
第一張,有人蹲在河邊俯身飲水,身後站了個人,躡手躡腳,偷偷靠近,像是意圖去推。
第二張,先前那個飲水的人正被後一個人摁在水裡,雙手上舉,似是拚命掙扎,遠處,飛奔而來第三個人,像是聽到呼救前來阻止。
第三張,水底沉著飲水人的屍首,趕來施救的人正把兇手摁壓在地上。
曹嚴華驚訝:「三張?」
如果沒記錯,五珠村海底的巨畫甚至不是全的,老蚌根本沒來得及完成第三張。
羅韌拉掉可樂的拉口,仰頭喝了一大口,碳酸帶氣的後勁上來,沖的鼻子和喉嚨發癢。
「在浙江的一個古鎮,石板橋,你看到的是踏腳的石板畫,連著的。」
難怪線條模糊,千人踩萬人踏的。
「說是當地的風俗,把一些罪案刻在橋板上,任人踐踏,就可以讓這種惡事不再發生。每座橋板的畫都不一樣,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甚至有一座,刻的是男女偷情傷風敗俗,踩的人尤其多,以至於線條都快看不到了。」
想了想又補充:「當然了,畫面比較含蓄,不會很露骨。」
曹嚴華咂舌,把這些刻在踏腳石板上去「踐踏」,勞動人民的想像力和穿鑿附會的能力真是無窮無盡。
他手指點在觸屏上,把三張照片翻來覆去的看。
「所以,神棍的意思是,新的凶簡,在浙江的這個……古鎮?」
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想岔了。
每一根凶簡都有一個甲骨文的字,又叫簡言,理論上,應該各不相同。第二根凶簡的字是「水」,這橋板上的畫又跟第二根完全相同……
曹嚴華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是第二根?相同的……第二根?」
羅韌點頭。
從浙江古鎮到廣西合浦,曹嚴華畫了一下腦圖:這是跨了大半個中國的幅度啊。
「還有,石板橋很有年頭,至少是解放前修的。」
曹嚴華覺得信息量有點大,很多線在腦子裡開始打結。
羅韌看出來了,說:「紙、筆。」
曹嚴華顛顛跑到吧檯,拿了紙筆又回來。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