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羅韌笑笑:「向你打聽個事。」
「您問。」
「昨天晚上,十字街口那裡,出了車禍。」
怎麼問起這個了,孫海林有點奇怪:「是啊。」
「你作為目擊者,看到有人推了受害人?」
「啊?」
羅韌盯著他看。
這個人他見過,昨天晚上,他在交管局門口和炎紅砂爭執,還大搖大擺搡開了她離開,說:「事情出那麼快,看錯了也是有的。」
但是現在,他一臉的茫然。
羅韌心裡生出異樣來,有什麼念頭忽然自腦際閃過。
他很謹慎地,試探性地換了一個說法:「你當時看錯了?」
孫海林說:「我沒看見啊。」
「那你為什麼會被交管局請去協助調查?」
孫海林迷茫著自言自語。
「我沒看見……我看了監控,交警說我看錯了……我說了我看到人家推人了?但是我沒看見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自覺去撓頭髮,掌心的灼痕慢慢消退,假髮被他一撓二撓的挪了位,露出白茬茬的頭皮。
羅韌掉頭就走。
身後傳來腳步聲,先前躲了開去的曹嚴華小跑著跟上:「小羅哥,那姓孫的說了什麼了?」
羅韌停下腳步:「我們最好輪班派人在馬超身邊盯點,這個人不能出事。」
曹嚴華聽不懂。
馬超?那個前一晚被一萬三往死裡追打的馬超?現在怎麼忽然成了受保護人物了?
羅韌沒有說話,心裡面少有的翻江倒海。
木代的希望,在馬超身上。
孫海林的反應證實了一件事:他們的血對這些可能受到凶簡影響的人的確有作用,他的那部分被強行置入的、虛假的記憶、空穴來風的說法,被消除了。
孫海林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所以他忽然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言自語著理不清事情的順序。
如果馬超的情形也是一樣的,那麼他醒來之後,會下意識翻供——因為他根本不記得在橋上見過木代。
羅韌吩咐曹嚴華:「給木代,不是,給我的手機打電話。」
曹嚴華不太明白,但還是依著他的吩咐撥了號碼,湊到耳邊聽了會,又拿下來。
「小羅哥,占線呢。」
☆、121|第25章
羅韌和曹嚴華先趕到馬超的病室門口。
還好,一切正常,白天的醫院比晚上要熱鬧很多,走廊裡人來人往,病室外的排椅上坐著的應該是馬超的家人,病室門打開的間隙,他們會忍不住往裡頭張望,臉上掩不住的憂心忡忡。
會有人為了繼續陷害小師父而讓馬超醒不過來嗎?也許吧,曹嚴華覺得盯點是必要的,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他說:「既然是輪班,我打頭好了。」
又搖搖手機:「小羅哥,有事就發群裡。」
說著點開群,講了之前的發現,又報告自己盯點站第一班崗的動態,炎紅砂很快回復,說:第二班我來頂你,咱們只能三班倒吧?
馬超的家人對一萬三多少有點憤懣,他是不方便露面的,木代也指不上,能有效輪值的,也就曹嚴華、炎紅砂,還有羅韌了。
木代頂著羅韌的賬號回復,一個感動的不行不行的卡通美女頭像,眼睛裡還噙著淚花,說:辛苦大家了,麼麼噠。
這些和羅韌的頭像搭配在一起,怎麼看怎麼違和。
曹嚴華還沒來得及偷笑,炎紅砂的第二條回復又來了,發的是一段視頻。
羅韌也過來看。
監控的清晰度實在是一般又一般,俯視的視覺,大多是腦袋,手機翻拍就更加勉強了,堪堪看完,曹嚴華印象深刻的,除了一萬三,就只有一個突兀離場的女人。
他跟炎紅砂一樣的感覺:「還有人這麼不愛看熱鬧呢。」
他在群裡發問:「有可能是這個女人嗎?」
炎紅砂說:「你不能因為只能看清楚這個人就認為人家有問題吧?」
一萬三發:同上。
居然有一個多日不發言的人亂入。
神棍:「發的什麼啊,信號不好,看不了。」
曹嚴華激動了:「神先生,你在函谷關嗎?」
神棍回:「函谷關不好玩。」
看來是到了,曹嚴華眼巴巴等他再回,他又像從前一樣杳無音訊了。
曹嚴華感喟:高人就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發言都這麼沒頭沒尾的任性。
一轉頭,看到羅韌皺著眉頭。
「小羅哥?」
羅韌說:「其實,特別愛看熱鬧和特別不愛看熱鬧的,一樣可疑。」
什麼?經了中間神棍那一攪和,曹嚴華已經差不多忘了這回事了。
羅韌笑笑:「沒什麼,你先值班,我回去看看木代。」
回去的路上,給木代打包了份飯,付錢的時候,想著:他們這些在外頭的,都是隨餓隨吃,只有木代,在賓館裡等著,眼巴巴等著被定時投喂。
忍不住笑。
回到賓館,去敲木代的房門,聽到她說:「進來。」
原來門沒鎖,擰了把手進去,看到她坐在沙發上,昂著下巴,手裡拿著他的手機,拋起了,又抓住,間或纖細的手指間掉個個兒。
這是三堂會審的架勢呢。
羅韌關了門,走到茶几前放下外賣,伸手去拿:「給我。」
沒搶到,她動作好快,倏地手一收,就藏到背後去了,還用後背緊緊抵著。
斜著眼說:「這次被我抓到了吧?」
這睥睨的小表情,羅韌恨的牙癢癢的:你抓到什麼了啊?
他單膝跪上沙發,手臂繞過她身子去掰她胳膊,木代耍賴,身子左擰右擰的,反正他拿不到。
說:「小妹妹給你打電話了。」
羅韌奇怪:「聘婷給我打電話了?不應該是鄭伯打嗎?」
「別裝,另一個漂亮小妹妹。」
這樣啊……
羅韌笑的意味深長,他湊近木代,伸手捏捏她下巴:「女朋友,你要是想詐我,還嫩了點吧?」
木代笑起來,頓了頓手機扔下,伸手環住他脖子,把臉埋到他肩窩裡。
羅韌單手抱住她,另一手把手機拿起來看,是有一個接入電話,沒猜錯,馬塗文的。
聽到木代在他耳邊低聲呢喃:「你讓萬烽火幫忙找我媽媽了?」
羅韌點頭:「你那種找法不對,現放著萬烽火在這裡,他有資源。」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木代也坐起來,剛剛在他懷裡那麼一窩,長髮也攪亂了。
羅韌說:「過來。」
他輕輕摁低她的頭,順著發線分路的印兒,把她的頭髮一縷縷撥回去。
木代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因為對你母親實在沒有好感。」
那樣一個母親,只帶了木代三四年的時間,對她性格的影響卻蔓延至今。
不管能不能找到,不管找到一些什麼樣的信息,他都想趕在木代之前看到,必要的話,做適當過濾。
木代坐直身子,想了很久,才說:「有些事情,我是能接受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
羅韌說:「你能接受管你能接受,我不放心歸我不放心。畢竟,我雖然滿世界的漂亮小妹妹,女朋友卻只有一個。」
木代笑出聲來,頓了頓說:「馬塗文說,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太多信息,但是,他給了我一個人名還有地址。」
她示意了一下茶几,杯子下頭壓了張記事的紙。
羅韌拿起了看。
名字是丁國華,地址就在南田。
他抬頭看木代。
木代說:「這個人已經退休了,但是二十多年前,他是南田醫院的醫生。」
往事很難完全淹沒,一個時代的人會有共同的記憶,二十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南田縣,還是有不少人記得那片黑不溜秋四四方方的舊樓,也記得那個穿著暴露搔首弄姿的女人——畢竟在那個時代,這樣的女人與世風世俗格格不入,她是不少母親對女兒耳提面命的例子。
——不要學的像那個女人一樣……
有人提供信息,曾經見到,丁國華醫生在醫院門口被那個女人拉扯,那個女人頭髮蓬亂著,拽著他衣袖說:「丁醫生你想想辦法,你是主任醫生啊,什麼病治不好啊。」
這想法多天真,絕症聽了,會朝每一個醫生冷笑的。
按時間推算,之所以去拉扯丁國華,應該是知道自己得了絕症。
羅韌重新看了一遍紙條上的地址:「是要去找他嗎?」
「你說,他還會記得我媽媽嗎?」
羅韌沉吟了一下。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