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神棍說她是智慧之磚,她怕是真當誇她智慧呢。
羅韌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指腹忽然蹭到她發頂,心中一動,慢慢壓下了一縷去看。
有蒼色的一點點白,也許是染髮劑褪一點了,也許是髮根長出些了。
羅韌胸中忽然翻滾,說不出的情愫,胸口起伏的厲害,木代察覺到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貼住他胸口,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沒事的,你不用擔心啊,會有辦法的。」
她都不知道他難受的什麼。
羅韌眼眶一熱,側過臉吻她嘴唇,另一隻手扳住她腰,把她身體貼向自己。
其實動靜不大,但木代嚇的頭皮都麻了,畢竟這帳篷裡這麼多人,還有一個是醒著的,羅韌這膽子也太大了。
她下意識想縮,但後腰被他的手抵著,初始的慌亂之後,忽然有一絲冒險似的竊喜。
因著遮掩和驚慌而刺激甜蜜。
她小心地回應他,不發出聲音,盡量抑制住喘息,羅韌眼睛裡掠過挑釁似的驚喜。
木代腦子裡冒出兩個詞兒來。
一拍即合,一丘之貉。
羅韌的手滑進她衣下,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過她的皮膚,內衣不知道什麼時候鬆了,他動作很輕,但就是這種若即若離式的愛撫讓她特別受不了。
羅韌的吻滑到她脖頸,她拚命咬住嘴唇,不發出聲音,身子緊繃,頭微微揚起……
咦!
曹解放,它什麼時候來的?
木代傻了。
但見曹解放,夾著翅膀立在兩人頭側不遠,小眼睛瞪的跟黃豆似的,發現了新大陸般驚喜。
木代的腦袋嗡嗡的,幾乎是用口型求它:別,別叫……
「呵……哆……囉……」
聲音如此嘹亮,在狹小的帳篷裡久久迴響。
羅韌的動作奇快,瞬間把她往下一扯,伸手把她頭摁進自己懷裡,同時閉上眼睛,這樣一來,只像是普通的相擁而眠。
所有人都見識了曹嚴華被吵醒之後的起床氣。
什麼寵物、愛雞、一隻好雞,這一時刻,統統撇到腦後。
他大吼:「曹解放,一屋子的人睡覺,你要死麼!」
他噌的一下從被窩裡出來,一個虎撲抓住曹解放,越過一萬三到帳篷邊,像是鉛球投擲,一把把曹解放扔了出去。
撲騰聲由近而遠,夾雜著悲憤的啼鳴。
炎紅砂拽過毯子蒙住臉,哭一樣抱怨:「曹解放怎麼回事啊,我剛睡著……」
木代也揉著眼睛半欠了身,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它怎麼亂叫啊……」
曹嚴華陪著小心點頭哈腰:「紅砂妹妹,小師父,你們睡,睡,我把它扔出去了……」
☆、208|第16章
這一覺一直到下午。
木代醒來的時候,帳篷裡被曬的像個小暖房,小的塵埃在高處緩慢的飄,像動作遲滯的小生靈。
有人已經起了,有人還在呼哈大睡,帳篷的門掀起了一角,潺潺的流水聲分外清晰,夾雜著曹嚴華斷斷續續的聲音。
一會是「小羅哥小羅哥」,一會是「解放解放」。
木代笑起來,動作盡量輕的揭開毯子,一矮身就鑽了出去,又小心地把門鏈拉好。
原來這裡這麼美。
日頭已經西向,金色的陽光鋪滿山谷,高處的林子裡,不知道是什麼鳥兒,爭鳴似的高一聲低一聲,那條復流的河嘩嘩不絕,河心有幾塊石頭露出水面,踩上了就能過河——曹嚴華就在河對面,跟著曹解放跑的團團轉。
羅韌在河邊,生了堆篝火,撿了一堆相對平整的石頭,正圍著火一塊塊的壘,看到她時,笑著說了句:「起來啦。」
木代嗯了一聲,去到河邊,對著水一照,頭髮亂蓬蓬的,她拿手沾了水,對著水面一縷縷的理,曹嚴華看到了,呼啦啦跑過來:「小師父,你要用梳子嗎?」
他得意洋洋,揚著手裡一段枝杈,估計是在周邊撿的——枝杈生的巧,好多密密的旁枝,乍一看,真像是天然長成的梳子。
木代好奇:「我看看。」
曹嚴華邊遞邊說:「可好用啦,我剛用它給解放順過毛。」
木代臉色一變:「去你的!」
身後,傳來羅韌的笑聲。
河水清冽,捧了把撲臉,整個人都精神了,她站在河邊下腰,身體撐拉開的那一剎,舒服地想歎息。
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羅韌、還有篝火,在她的世界裡,奇怪地倒了過來。
問:「神棍呢?」
「探路去了,說是不信只能靠銀眼蝙蝠出去。至於曹胖胖,跟解放修復了半天雙邊關係了。」
說著指了指半山上的一個點:「看見那了沒?」
木代瞇著眼睛,彆扭地拗著脖子去看,那裡是鬱鬱蔥蔥的林子,沒什麼特別的。
「基本上,每隔20分鐘,神棍就會在那出現一次,我估計他已經繞暈了。」
木代噗的笑出聲來,這一笑,胳膊就沒勁撐了,她爬起來,撣撣身上的灰土,坐到羅韌身邊。
這才注意到,那堆散放的石塊旁邊,有很多大片的樹葉子、小的鳥蛋、還有一撮一撮的綠色植物、挖出來的跟上帶著鮮泥的蘑菇,居然還有個樹墩子。
「這什麼啊?」
「調料,吃的,用的。」
他指給她看,一樣樣教她認,有小茴香、野姜、草果、還有些湊近了聞,有蔥味,但長的像踩在腳底的草。
木代驚訝:「你要做飯嗎?」
「晚上才能出去,難道乾坐著餓嗎?」
「這些都能吃嗎?」
「不能吃,我辛苦找來逗你玩嗎?」
木代眼睛越瞪越大:「那晚上吃什麼?」
羅韌想了一下:「我們帶了方便面、香腸,還有些壓縮餅乾。都能吃,另外的話,煎烤腸、菌菇燉蛋,再燒個湯吧。可惜了,這河裡沒魚,不然的話,片個魚也挺好的。」
木代喜的不行,過了會一把摟住他胳膊,說:「以後我跟你去哪都行,反正餓不死。」
羅韌慢吞吞地說:「你這個人,太現實了。」
世事真是難以預料,觀四牌樓之行,一度壓抑,尾聲居然輕快的像是出外郊遊野炊。
木代把頭髮紮了個髻,袖子擼到臂彎,幫著羅韌打下手,曹嚴華在河對岸燒那個樹樁,按照羅韌的吩咐,用匕首在樹樁中心鑿個碗口大的坑,然後設法點火燒,火自內往外,燒大了之後,有個鍋的樣子了,就撲滅掉。
神棍終於從山裡暈頭轉向的繞出來了,出來的時候,胳膊下頭夾了塊薄的石片——大概是羅韌吩咐了的,因為他接過來看了之後,說了句:「還行吧。」
石板洗淨了,恰恰擱在壘起的石塊上,火在下頭燒著,像個鐵板燒,削了好幾雙筷子,還自製了木頭食鑷——長木片削好,就著火烤慢慢拗彎,然後在河水裡浸冷定型。
木代目不交睫地看,覺得羅韌做什麼都新奇,驀地又覺得其實什麼東西都可以來的簡單,好多人真是把生活過得太繁瑣複雜了。
羅韌用方便面的醬包油包在石面上塗了一層,香腸被削成片片,平煎,很快受熱微蜷微翹,泛著鮮紅色澤,帶微金色的油勁,香氣撲鼻。
木代捧著洗淨了的大葉子在邊上等,看到香腸片煎的差不多了,就很快拿木鑷拈起了放進葉子裡,碧綠色的葉片,鮮紅的腸片,分外好看,深吸一口氣,美的不行不行的。
羅韌被她的樣子逗的失笑,拈了片餵給她,手指從她唇上摩挲過去,縮回來,玩味似的舔了一下。
有一些心知肚明的小火花,辟里啪啦,帶著看不見的電絲,就在空氣裡遊走開了。
那個奇形怪狀的鍋也完成了,羅韌用葉子把內面貼好,裡頭裝滿了水,火堆裡放進很多石子,燒的滾熱之後,用筷子拈起了扔進鍋裡。
開始扔的時候,是嗤啦啦冒白煙,扔的多了,水就被熱石子給鼓沸了。
曹嚴華興奮的不行,大呼長見識,以後知道怎麼造鍋了。
剁碎的辛香料扔進去湯裡,下泡麵都不是難事了,鮮蘑菇的梗削掉,裡頭挖空,倒放,鳥蛋磕破了打進去,金黃色的蛋液在蘑菇杯裡晃晃悠悠——放在石面上小火慢煎,蘑菇的原味被火漸漸烘出,方便面的調料包打開了放邊上,偶爾拈一撮,細細碎碎的灑上去。
說不清的,無數食物的味道,成縷成絲,熨帖的,撩撥的人心癢癢的,喜的真想手舞足蹈。
木代跪下身子,去給火膛加火,曹嚴華目不轉睛地盯著菌菇蛋杯去看,蛋液漸漸凝了,顫巍巍的金黃和凝脂樣的乳白,他咽一下口水,又咽一下,什麼凶簡、觀四牌樓、死士,這一時候,通通忘到腦後去了。
哧拉一聲響,帳篷的拉鏈門一拉到底,伸出兩個腦袋來。
一左一右,目光茫然,一萬三和炎紅砂。
兩人還都沒怎麼睡清醒,炎紅砂問:「燒什麼這麼香啊。」
羅韌哈哈大笑,說:「起來吃飯了。」
這一頓吃的盡興無比,曹嚴華拿樹葉子托著燙手的蘑菇蛋杯,拚命的吹涼,又忍不住去咬,鮮嫩的燉蛋混著蘑菇的原汁順著嘴角往下流,他忙不迭地去擦,嘴裡不忘含糊地大叫:「煎……煎香腸,給我留一片!」
又說:「太好吃啦,今年吃的最爽的一餐呢,比鄭伯烤羊腿那次還好吃!」
炎紅砂和一萬三兩個則圍著那口鍋,樹葉捲成了尖碗,一筷子一筷子地往裡頭撩麵條,炎紅砂還小心地拿葉片托舀了淺淺的湯,哧溜一聲就喝了,然後咂咂嘴,說:「好喝。」
……
夕陽斜下,水流都不那麼急了,河面上罩了一層粼粼的金。
神棍覺得石片烤香腸好玩,嚷嚷著也要試試,羅韌讓位,木代在邊上手忙腳亂的指導他:「翻!翻!不然會煎老的!」
羅韌微笑,走到邊上坐下,俄頃雙手枕在腦後,慢慢躺在河灘上。
這片河灘也被日光曬的溫暖。
他慢慢閉上眼睛。
火膛裡偶爾會發出乾枝燒裂的辟啪聲響,曹解放圍在邊上跑來跑去,有時候會聽到雞喙磕磕磕的,也不知道在啄什麼。
要是能有杯啤酒就好了。
思緒忽然飛的很遠,棉蘭的海邊,夜晚,大桶的德啤,彈尤克裡裡的青木,輕快的小調像長了腳,在海面上跳踩,剛剛學會游泳的尤瑞斯呼啦一下竄出水面,驚喜地舉了條不斷扭動著的魚。
「羅,羅,魚!」
尤瑞斯會直接拋扔過來,銀色的魚,裹著銀色的月光,夜空裡劃過輕巧的弧線,到近前時,魚尾巴一甩,揚了他一臉的海水。
酒足飯飽之後,他們會關掉所有的燈,靜靜睡在沙灘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