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師父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悅,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你義父的級數,比起靈鬼還低,他只能用血食請鬼入棺。有時趕上靈鬼不願意入棺,他就必須放棄任務。而你不同,我要教你的是怎麼控制靈鬼,讓它為你所用。」
我指了指兩個抬棺的女鬼:「就像他們?鬼窟裡不是有靈鬼麼?我們幹嘛還要出去?」
師父喟然歎道:「除了我封進你眼睛裡的那隻,其他的級別太低,不合用。本來把『誅心』,也就是被你戳瞎眼睛那隻鬼,當成你的鎮棺靈鬼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它對你已經有了恨意,靈鬼一旦反叛後果不堪設想。」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黑街!看看能不能從哪兒買到消息。」我師父解釋道:「黑街才是真正人鬼混雜的地方,很多鬼魂在那裡做買賣。」
「鬼魂也能做買賣?」
「能!黑街裡全是真正的冤魂。他們在那賣自己的墓葬,賣古墓的消息,甚至賣自己。為了就是讓活人替他們瞭解生前的恩怨。只要交易成功,他們會心甘情願的被你抹去靈智成為傀儡,或者乾脆做煉成法器。」
我驚呼道:「那不是要灰飛煙滅了麼?」
「灰飛煙滅又如何?有時候冤魂的執念,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可怕!寧可萬劫不復也要報仇的冤魂不在少數。」
師父轉口道:「你也別以為黑街的生意好做。那裡的每一樁買賣都得拿命去賭。等你在術道上走得足夠遠時,才會知道黑街其實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地方。」
師父鄭重說道:「以後你要是殺了人,記著一定要打散他的魂魄。尤其是術士就更不能手軟,萬一他進了黑街,可能就會變成你的命劫。」
我點頭道:「我記住了,以後一定會小心的」
我剛說完話,就聽見有人冷笑道:「北狼教出來的狼崽子夠狠。滅人魂魄的事情都說得面不改色。看來術道上又多了一個禍害。」
第八章賭命局
我順著聲音看了過去,路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一老一少兩個乞丐,走在前面的老乞丐手裡拎著一根纏著七彩布條的花棍,棍頭上繫著一串鈴。
我明明看見花棍隨著他的手勢晃動,卻聽不見鈴鐺發出響聲。
師父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鬼花子,我徒弟能不能成禍害,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不給我一個攔路的理由,我保證會活撕了你。」
我師父雖然坐著沒動,可他的表情卻像是一匹露出了獠牙的老狼,隨時隨地都能暴起傷人。
鬼花子呵呵笑道:「攔你們,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聽李元說,你收了一個好徒弟。我不服氣,想來見識見識,你這徒弟有多大能為?」
我師父臉沉似水的冷聲道:「李元,既然來了,還不出來麼?」
「呵呵……」藏在暗處的李元乾笑了兩聲,搓著手走了出來,沒跟我師父說話,先轉向了鬼花子:「老花子,我不就是誇了那小子兩句麼?何必呢?」
「那不行!」鬼花子脖子一梗:「我老叫花子的確不是北狼的對手,但是我徒弟不必他的傳人差,我今天非要比一比才行。」
我鼻子抽了兩下,頓時聞到了一股酒味,看樣子那兩個剛才喝了不少。
李元顯然不想多事:「這又何必呢?他們都還沒出師……」
鬼花子不等李元把話說完就喊道:「你就那麼服氣?剛才是誰長吁短歎來著。要不把你徒弟叫出來,看看她服不服氣?」
鬼花子的話剛說完,一個女孩就從樹林裡追了出來:「我也想跟他比比,看看北狼弟子有多了不得。」
李元急了:「燕子,你出來瞎參合什麼?還不趕緊回去。」
那個燕子像是跟我有仇一樣,斜著眼睛盯著我道:「你要是有血性,就下來跟我比比。」
鬼花子哈哈笑道:「看看,看看……一個丫頭都比你硬氣,你還真是越來越回去了。」
李元滿臉通紅的不出聲了,這個時候,他再強壓徒弟,以後可就真沒法抬頭做人了。
我師父慢悠悠的道:「魂子,人家已經下了戰書了,你怎麼說。」
我冷笑道:「放平時,我肯定不會跟兩個灌一肚子尿的人計較。但是今天我要不吭聲,那就落了師父的名頭。想玩什麼我都接了。」
那個小叫花子當時厲聲罵道:「你他媽會說人話麼?」
我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昨天沒下雨呀!你從那顆樹底下冒出來的?」
東北人都知道,下完雨之後樹底下冒一種白蘑菇叫狗尿苔。他要是再聽不明白,我說是他讓一泡尿澆出來的,那就是智商有問題。
小花子氣得眼珠子通紅:「你給我滾下來,躲大人後面算什麼本事?」
我斜著眼睛瞅了他一下:「還大人,你沒斷奶呀?還是剛會走哇!拿自己當小孩呢!」
鬼花子攔住了徒弟:「別跟他鬥嘴,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我師父連連冷笑道:「按術道上的規矩來,怎麼玩你們先說!」
鬼花子清了清嗓子:「他們三個**抓鬼,長輩不得插手。」
李元想了想道:「可以畫符菉,但是只能自己動手。」
我師父開口道:「必要時,可以調動門內資源。」
師父話音一落,他們伙人同時露出了笑意。兩個小輩更是面帶輕蔑的看了過來。
術門比試就是這樣,挑戰,迎戰的人,一人一句立規矩,只要話一出口誰也不能反對。
師父說可以調動門內資源,在他們看來就是一種示弱的表現。我要真能獨當一面,師父需要留出這麼大活口兒麼?
我師父像是沒看見他們幾個表情,若無其事的道:「繼續吧!」
鬼花子:「可以用兵器。但是只能用凶器,不能用法器。」
李元:「可以用火器,但是不能用自動火器。」
「可以帶百寶囊,但是長寬不能超過半尺,厚不能過三寸。」
這回輪到他們兩個愣了,長寬不能超過半尺的百寶囊,能裝多少東西?我師父先說可以調動資源,後面又等於否了百寶箱,他究竟要幹什麼。
鬼花子眼珠一轉搶著道:「不能御屍!」
「也不能御鬼!」李元反應的速度也不慢。
我師父不緊不慢的道:「可以殺人!」
他們兩個以為:我師父的意思是「讓我有機會調動養在冤魂窟的厲鬼」,所以,一上來就堵死了我的後路。卻沒想到我師父能說出這麼一句殺氣騰騰的話來。
我師父看著他們兩個道:「出題吧!還想等我先來不成?」
李元猶猶豫豫的道:「北面盤山道上連續發生多起車禍,傳說是冤魂殺人,去查清原因,根除鬼患。」他已經有了服軟的意思,才出了一個簡單的題目。
鬼花子冷哼了一聲道:「趙家樓,每年必死一人。查清原因,斬妖除魔。」他的題目稍難了一些,但是也還在承受的範圍之內。
我師父古井不波的道:「西山出了活人蠱,查清原因,斬鬼,除蠱,殺人!」
「你瘋啦?」李元頓時蹦了起來:「活人蠱是他們這種沒出師的人能碰的東西麼?」
師父冷笑道:「害怕,你可以不玩。沒人逼你。我北狼的徒弟,要是沒有三分斤兩也就不必活著給我丟人現眼了。」
鬼花子一跺腳:「好,你不怕徒弟死,我就陪你玩到底。」
我師父看著李元道:「你玩不玩,玩的話趕緊往下來。」
李元輕歎一口氣道:「按規矩,你先選題吧!」
「我選盤山路車禍!」我師父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樣。
「嗤--」鬼花子嗤笑道:「我還道北狼心高氣傲會選什麼題呢!原來是選了一個最簡單的。」
我師父冷笑道:「李元出的題目會那麼簡單麼?要不,我拿活人蠱跟你換怎麼樣?」
鬼花子臉色變了變剛要張嘴,燕子卻搶先一步道:「我選活人蠱。」
小丫頭的說完不屑的衝我哼了一聲:「你師父出的題,我接了!我倒要看看,我們誰先去找誰?」
我剛要接嘴,卻被我師父狠狠瞪了一眼。
鬼花子樂呵呵的道:「那我就佔點便宜,趙家樓的活兒我徒弟去了。」
鬼花子話鋒一轉道:「我贏了,要棺材門《百棺譜》,輸了,給你一隻三品靈鬼。」
李元也跟著說道:「燕子如果僥倖取勝,我只要棺材門的破魔銃,研究一個月。要是燕子學藝不精,我也一樣輸你一隻三品靈鬼。」
「小家子氣!」我師父冷聲道:「我徒弟要是輸了,我挖一雙眼睛給你們。算我有眼無珠,識人不明。要是他贏了,你們一人給我一隻眼睛。」
我師父一說完,不光他們四個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我也被嚇得一個激靈。這也玩得太大了,萬一,我要是輸給他們,那師父肯定要自戳雙目啊!
鬼花子不等別人反應,第一個站了出來:「擊掌為誓!」
「啪!」我師父跟他重重的拍了一掌,等他收掌時鬼花子連退了兩步,看樣是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悶虧。
我師父回手又跟李元擊了一掌:「今晚準備,明天出發。明早我在這裡等你們。」
師父拉起我轉身就走,直到看不見那四個人影子才停了下來:「說說你想法!」
我想都沒想:「我聽師父的!」
師父歎了口氣道:「我很早就發現,你有一種依賴的心理。遇事總想找人幫忙。勢,可以借,但是不能靠。這是術士生存的法則。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人家叫我北狼,是因為我性情如狼。老狼教會了崽子捕食,就不會再去管它生死。這一局,輸贏都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在賭我的眼光。你懂麼?」
我也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有怨有恨,如果換成義父,他不會不顧我的生死。可是也覺得師父說的有理,狼崽子不跟天鬥,跟地鬥,早晚得磨平了獠牙,磨沒了性子,連狗都不如,何況,師父為了磨練我,還賭上了雙眼。
師父好像沒有注意我的表情,自顧自的說道:「這場賭局,不光是在賭誰快。還在賭,你們能不能幹掉對手。你完成本身的任務之後,馬上選擇趕往下一個任務地點。去搶他們的任務,或者是幹掉對方。」
我愣住了:「這種賭局也太……太匪夷所思了。」
師父冷笑道:「這種賭局,千百年前就這麼傳下來的,為的就是物競天擇,甚至是弱肉強食。很多門派之間的競爭都早就已經變了味,仇也越結越深。就算今天沒遇上他們,你早晚也要經歷。」
師父說話間從棺材裡取出一把連鞘的軟鋼緬刀和一把兩筒手銃:「你的掌法雖然已經小成,但是你的手遠遠達不到刀劍不入,水火不侵的程度。有些東西不要用手去碰,給你這把刀的意思就是讓你盡量少用手。黃泉掌第四式黃泉如刃其實就是一套刀法,我已經教過你怎麼化掌為刀了,要是還是用不好這把刀,那只能說你蠢。」
「這把破魔銃只能發射兩次,慎用。《百棺譜》和其他東西,都在百寶囊裡。你現在就動身往盤山路那邊去。天亮時應該能到那!」
師父把一堆東西一股腦的塞在我手裡:「膽大心細,心狠手辣!這是我最後要告訴你的。希望我能留著眼睛看你!」
師父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就是一頭將幼崽推出巢穴的老狼,哪怕有萬般不捨也只會把眼淚流在臉上,狼崽子能看到的只有一張遠去的脊背。
第九章誰過蛇盤嶺為本書第一位書迷sweet加更
李元說的盤山道,實際上叫蛇盤嶺,如果從上面看,整條盤山道就像是一條盤在岩石的巨蟒,頭部一直垂向正東,尾巴僅從盤踞的身子裡伸出來一點。山勢極為陡峭,就算是白天也容易發生車禍,更何況是晚上。
「李元是不是在故意耍人?」我蹲在蛇盤嶺對面的懸崖上看了好半天。不但看不到一絲凶氣,甚至連風水上也不見問題,正常的車禍還用得著去查麼?
我正打算從懸崖邊上站起來,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隔空往我後腦勺上靠了過來。那東西移動的速度非常慢,如果不是距離太近,我根本不會感覺到空氣正在細微的流動。對方的動作就好像有一隻的掩藏在樹葉裡的螳螂,正緩緩的向獵物揚起刀臂,只等著發出致命一擊。
我伸手摸出面鏡子往身後照了一下,我後面除了樹就是青苔,根本不見人影。那東西要麼是飄在空中,要麼就是懸在某棵樹上,可是無論它處於什麼姿勢,對我都是一種致命的威脅。
我現在就在懸崖邊上,左右可以立足的地方還不足三尺,幾乎處於一種避無可避的狀態,對方如果是個人,只要全力撲過來,我就只有跟他一塊摔下懸崖,粉身碎骨的份兒了。
我腦袋裡正在飛快的盤算著如何對敵,腦後忽然勁風暴起,有東西直奔著我脖頸的位置打了過來。
一股帶著腥味的涼氣剛剛觸及我的皮膚的一剎那間,我左腳猛地蹬向地面,向前竄出一米,在身體探出懸崖的一刻,右腳鉤住懸崖邊緣,左腳跺向地面,身子斜立在懸崖上轉了過來。
「蛇!」
我這是才看見,後面的那顆樹上,垂下來一條五尺多長的毒蛇。蛇尾緊緊勾著一根樹杈,蛇頭卻像是一根反向揚起來的鉤子,一直抬到了我咽喉的位置上。
如果我剛才沒動,那條蛇已經咬在我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