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當晚,我們親手埋了胖子的屍體。他在胖子的墳前陪著整整一夜,直到困得不行才睡了過去。等我們一覺醒過來,胖子的屍體沒了,他的墳上破了一個足夠胖子進出的窟窿。
窟窿的邊緣上,還有一片被壓平了的土塊!我們睡覺的地方到處都是胖子的腳印。就像是胖子自己挖開墳爬了出來,繞著我們幾個走了好幾圈,還特意在我們身邊停了一會,才離開。
我親眼看見施州陽他們動手埋了胖子的屍體,蘇生,也就是人皮書生,還按老家的規矩,在胖子額頭上壓過錢,說是被錢壓著,不會詐屍。可是他真的走了,臨走時,還特意看過我們。
我們都被嚇壞了,可是再害怕,我們也得往出走哇!我們商量了好半天之後,才決定貼著山崖向前出發,希望能找到出路。不久之後,我們竟然看到了一座古代的村落。
那裡的人,全都穿著古裝,說的話,我們也聽不懂。我們好不容易跟村民說明白,我們是迷路了。誰曾想,我們竟然在村裡看見了死去的胖子。
胖子活了!我敢肯定那就是胖子,一個人長得再像,也不可能連胎記的位置都一模一樣。還有,胖子額頭上那塊傷疤,他自己說是小時候被開水燙的。這個胖子,額頭上也有一塊傷疤啊!
我們幾個拚命的想跑,可是不管怎麼跑,都會繞回村子裡。我們每次跑到村口,都能看見胖子,笑呵呵在村口那向我們招手,就像專門在等我們。
我們跑了整整一天,實在跑不動了。
施州陽最後說:不跑了,反正也跑不出去,是死是活乾脆進村子看看再說。
村裡人,把我們分開安排到了幾戶人家裡。
我一進那家大門,他們就把門給鎖上了,說什麼也不給我開門,還站在外面一個勁兒敲銅盆。說我是鬼,要把我困在屋子裡,把我埋了。
我嚇得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累了,才睡著了。
沒過多久,我感覺到有人在推我,等我醒了,卻看見胖子在我邊上,他的臉白的嚇人,嘴唇也有點發青。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啞了嗓子。
他告訴我他還活著……,施州陽和蘇生已經死了,他說施州陽他們是鬼,還要帶我去看他們的屍首……,
我嚇壞了,只知道抱著腦袋尖叫,等我喊完之後,才發現自己一直都睡在床上。外面也沒有人鎖門,剛才都是我做的夢。
可我不敢再睡了,抱著被子在床上坐了一夜。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才找到了施州陽和蘇生,他們的眼睛一樣熬的通紅,他們也夢見胖子來找自己。
本來我和蘇生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是,施州陽卻說,我們在落下山崖之後,都曾經昏迷了一會兒。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
我和蘇生也害怕了,誰也不敢理誰!
施州陽卻說,他去想辦法。他出去走了一天之後,回來告訴我們:讓我們,在午夜子時,各自向村子的一個方向出發,找到事先放在那裡的空棺材,在棺材裡躺一夜,誰第二天沒有回來,誰就是真的死了。」
葉木聽完之後,忍不住叫道:「這算什麼辦法?要是他們其中一個是鬼,還不得趁著活人躺進棺材的功夫,把人掐死啊?」
畫骨慘笑了一聲道:按照施州陽的說法,他的家鄉有傳說:「死人躺進棺材裡七天出不來」,他就想辦法找了四口空棺材,扔在村子外面。
現在想想,他當時的話漏洞百出,可是當時,我和蘇生卻相信了他。
當天晚上,我們真的按照約定各自走出了村子。
那天,我出村之後,怕的要死。實在不敢往棺材裡躺,就坐在棺材上等天亮。
後來,我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朦朦朧朧的黑影,長得像蛇,又像是人。他像是一個給抽了骨頭的人。全身軟綿綿的游在地上。
他掐著我的脖子把我帶到了這裡,我也像你一樣從外面走進來,看見了那個對著鏡子梳妝的女人。可是我沒有你的身手,只能看著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根一根抽掉了我的骨頭,把我骨頭埋進這座花園,在我頭骨裡種下花草。
我就像是一個花盆一樣被埋在土裡,每天看著那個女人給在我們的頭上澆水,在我的腦袋裡松土。
她手裡的小鏟子就像是刀子一樣,每在我腦袋裡挖一下,我都會疼得發瘋,可我的舌頭上纏著花根,想喊都喊不出來。只能拚命的哭,不停的哭。
胖子和施州陽也一樣,他們也被做成了花盆,就埋在我的邊上,胖子的腦袋甚至腫大了好幾圈,看上去白得沒有血色,卻還像是陶瓷一樣反著油光--那個女人管胖子叫白玉盆,還往他臉上刷東西。台共豐扛。
我還能哭,可是胖子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就這樣過了好多天,那個女人把我們一個個全都挖了出來,並排擺在她眼前,她對我們說,她說自己是一個術士,負責看守這裡一座秘葬。
她在這裡守了幾百年,已經守得煩了。需要找人接替他的任務。
如果,我們成了她的弟子,替她繼續看守秘葬,她就給我們一個投胎轉世的機會,要是我們敢不同意,那只能永遠被埋在這個花園裡。
我們不敢不同意!就這樣稀里糊塗跟她學了法術。
她不僅交給我們法術,還叫我們怎麼利用對手的弱點殺人。她說,她在遇到我們之前,就跟我們做了一個小遊戲。
她故意摔死了胖子,然後利用各種身份,一步步騙著我們玩,最後玩夠了,才把我們帶到了這裡。
她說過,作為術士一定要記住一點,法術不如心術,計謀不如權謀。權謀你們用不上,但是心術一定要出類拔萃,破壞了對手的心理防線,讓他認準了一條道兒,就算明明知道那是死路,他也會不斷的給自己找著理由,安慰著自己往上走。
第二六三章空子
畫骨忽然笑道:「她一直都沒把法術全部傳授給我們!可是心術上,我們四人合力卻更勝她一籌。zi幽閣我們隱忍十年終於把她幹掉了,燒得連灰都不剩。她雖然死了,我們也拿回了自己的屍骸。恢復了自由。但是我們卻只能這樣不人不鬼的活著。」
畫骨咬牙道:「我們恨術士,從心裡往外的恨術士。所以我們成了人作坊。專門殺人,也專門殺術士。那個女人臨死前告訴我們,鬼骨不滅,我們就永世不得超生。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辦法找鬼骨的傳人。」
我冷笑道:「所以,你找到我了?」
畫骨點了點頭:「有人告訴我。你就是鬼骨的傳人。所以,我們才跟著金小晨的線索,對你展開了追殺。可惜,我們終歸還不是你的對手,還被你扣下了兩個兄弟!」
我抱肩冷笑道:「所以呢?」
畫骨懊惱道:「你和那個夏小天在山洞裡的對話,我們全都聽見了。哼,鬼骨!鬼骨根本就不在你身上。大半的鬼骨還在被人鎮壓,你最多就是可以繼承鬼骨的人。我們上當了。」
「什麼意思?」我隱隱覺得那裡不對。
畫骨道:「前一段時間,有人僱傭了我們殺你。並且點明了,要我們剔出你的鬼骨交給他,才算完成任務。我們當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我不聽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僱傭你們的人又是誰?」
「他在金小晨沒到國內之前就找到了我們,也是他故意提點了你有可能會出手保護金小晨。我們才佈置了針對你的計劃。至於僱主……我們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畫骨平靜的道:「你應該知道殺手的規矩,如果僱主不說,我們不會強行確認對方的身份。」
我冷聲道:「所以呢?你把我給引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讓我知道,僱主怎麼狡猾。而你們怎麼無辜?」
「當然不是!」畫骨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希望你能放了胖子和蘇生。我們發過誓同生共死,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會救他。」
畫骨正色道:「只要你同意放掉他們,我們不但會結束任務,還會做出你想不到的補償。」
「哈哈……」我大笑道:「別逗了!你們是術士沒錯吧?術士一旦和僱主簽訂契約,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你們敢違約就會把自己命搭上,你讓我相信,你們會放棄任務?」
畫骨並沒有因為我的嘲笑生氣,反而異常平靜的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種法律完全沒有漏洞,除非是傳說中天條!當年,那個女人教我們法術的同時,也教過我們怎麼去鑽術道的空子。我既然會說這樣的話,自然有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
我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震驚到了極點。
關於術道規則的事情,我也曾經問過師父。他也承認術道的規則不是沒有漏洞可鑽,但是,那必須用人命去試。稍有不慎,不但以身試法的人會死得淒慘無比,甚至還有可能禍及子孫。
術道中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嘗試怎麼破壞規則,就算他們真的試出來,也會當成不傳之秘留給後人。
一條規則上的漏洞,往往比一個寶藏,一本秘籍更能讓術道中人垂涎三尺,甚至不惜發動滅門之戰。
教出人作坊的究竟是什麼人?
畫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這種事情說出來,不見得有人會相信。但是,我可以負責的告訴你,她那些秘密,都是用你腳下的纍纍白骨,一條一字試出來的。」
葉木插嘴道:「你們有什麼招兒,先說出來聽聽?」
「不行!在王魂沒有給我答覆之前,我們絕不會吐露規則的漏洞。」畫骨說的斬釘截鐵,而且也露出了,我們用強她就敢同歸於盡的架勢。
我背著手在院子裡走了兩圈!
施州陽始終沒有出現,為的就是防備我忽然翻臉殺了畫骨,如果我那麼做,施州陽肯定會對鬼手瘋狂報復,就算我最後能殺了他,鬼手也損失慘重。台共豐巴。
起碼,像吳非這種戰力稍差的人必死無疑。老陳,王璞,甚至小貓兒這種心思單純的人,也絕逃不過對方的算計。
而且,從心裡說,我並不想跟施州陽這樣人為敵。
我不怕齊墨,不怕智狐,是因為齊家,尹家都有跡可循,也都有顧忌,我完全可以跟他們周旋。可是「人作坊」全都是無根無源的孤魂野鬼,施州陽萬一遠遁千里,我就算想找也找不到他。我能調動的資源再強,也沒有日日防賊的道理。
我轉頭看向了畫骨:「我怎麼相信你?」
畫骨飛快的道:「術士血契!血契造不了假!」
畫骨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盯著對方的表情,甚至連她的心跳聲都沒有放過。她那種欣喜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而且她也明顯放鬆了戒備。
我親手畫了一張血契,跟她各自滴了一滴血之後。反手從身上摘下棺材,把胖子的骨骸給放了出來:「還有施州陽呢!」
「我在這兒!」施州陽幾乎是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離我不遠的地方。
他一見我就比了一個空手的姿勢,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我拿出一張血契揚了揚,他也沒有廢話,走過來在契約上滴上血。
我這才向葉木招了招手,後者把他們身上棺材放了下來。施州陽上去檢查了一下道:「幾位稍等我們片刻,一會兒等我們把事情處理完了,馬上回來!」
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施州陽和畫骨一人帶起一具屍體,飛快的隱沒小築當中,沒過多久了,人作坊的四個人,就一塊走了出來。
由施州陽帶著走到面前,一字排開,忽然單膝跪倒在地:「拜見主公!」
「什麼?」我僅僅愣了一下,馬上擺出了戒備姿勢。
這種事情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可是,我馬上又愣住了,四個人竟然不約而同的拿出了一張符菉大小的黃絹,從自己眉心,胸口,掌心各自逼出一顆晶瑩剔透的血珠,鄭重落在黃絹上,高舉過頂送到我眼前:
他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術士認主過程。
那三滴血,就是他們的本命精血,只要我拿著血液畫出一張契約符,他們也就真成了我的奴隸了。
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下意識的看了看,吳子奕想讓他幫我拿個主意。後者,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我乾脆接過黃絹直接畫了四道符咒,托在手裡。
「人作坊,施州陽,蘇生,顧欣,程子信,自願奉王魂為主!若有異心天誅地滅,此誓天地為鑒,神魔共監!」
四個人話一說完,我手中靈符同時無火自燃,金黃色火苗從我宛如靈蛇般的從我手中竄了出去,直接轟在了四個人肩頭。
四個人幾乎一齊晃動了一下身子,馬上就有規規矩矩的跪在了原地,等我再看的時候,他們肩膀上已經留下了一個符菉烙印。
這就代表我已經成了他們的主人,我活,他們會誓死追隨。我死,他們也會自盡殉主。
到了現在,我已經不懷疑其中有假了,只是沒弄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畫骨解釋道:「說實話,我們也不想認你為主,畢竟這樣做,我們會失去自由。而且生殺予奪全在你的手裡。但是,這裡唯一能鑽術道漏洞的辦法。」
「契約不能反悔是鐵律,殺手不能弒主也是鐵律。當兩項規則發生碰撞的時候,鬼神會按照古代道德標準去衡量,選擇。」
畫骨繼續解釋道:「所謂,忠義難以兩全。但是,忠還是排在義的前面,所以,我們先對主公盡忠,後對僱主盡義。在古禮當中無可厚非的事情,鬼神也就不會來找我的麻煩!」
我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
古代的道德標準,不論什時候忠字都排在最前面,不要說「義」,就算是「孝」也要稍微往後靠。就拿古代官員遭父母喪,應棄官家居守制的「丁憂」來說,也一樣可以遭遇「奪情起復」,意思是為國家奪去了孝親之情,可不必去職,以素服辦公,不參加吉禮。奪情的事情原本少見,但是一旦奪情,絕對沒有人可以在孝字上給官員做文章,因為忠君兩個字擺在那裡。
這個空子的確鑽得讓人乾瞪眼。
雖然,我不太喜歡人作坊,但是,他們對朋友的義氣的確讓我佩服。施州陽和畫骨,等於拿自己的後半生換回來了那兩人的性命。
難怪他們寧可先跟我簽訂血契,也不願意事先讓我知道他們怎麼鑽術道空子。看來,這之前他們還是不相信我!
我簡單安慰了四個人幾句之後道:「交給你們法術的是什麼?人」
施州陽搖頭道:「不知道,她從來都沒有吐露,而且也不准我們叫他師父。我們只知道她交給我們法術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看住一處秘葬。至於,鬼骨秘葬在哪兒,或者裡面有什麼,她到死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