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方鶴總算看清了,那座出其不意飛天的龐然大物的真實面目--正是由上千隻大鬼扛在肩上的攀夢峰刑台。
此時,從刑台上蹦下來的刑天戰屍也在一瞬間分出了半數人馬殺進了術道盟當中。死死拖住了那些善於近戰的術道高手。休肝撲血。
那些長於遠攻的術士,還沒準備好動手,就看見刑台上拋出來成片的絞索,分毫不差地套在了人質的脖子上。
「都別動!」我冷笑道:「勒脖子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你們不動,我自然能在他們斷氣之前把人弄上刑台。你們誰要是敢動一下,我馬上就讓繩子擰上幾圈。那時候,拉上刑台的可就光剩一顆腦袋啦!」
這一下不但有人把抓在手裡的靈符給收了回去,那些已經跟刑天戰屍殺在一起的人,也開始有意地且戰且慢慢縮回了陣營。
龍倚狂瞇著眼睛叫道:「你想做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龍倚狂,你沒想到吧!你們用計最先幹掉的白霜華不但沒死,還趁亂離開荒山去了攀夢峰。」
龍倚狂厲聲道:「她又不是你,怎麼可能操縱刑台?」
我笑道:「你們也一樣不是我,不也想把刑台據為己有麼?」
「你讓刑台重新認主了?兩座刑台都是?」龍倚狂深吸一口氣之後翹起了大拇指道:「王魂,你好大魄力!」
龍椅狂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換成是他,絕對不會像我一樣,直接把操縱刑台的信物交到白霜華手裡,而且還敢讓它重新認主。這麼做變數實在太多,只要白霜華稍有異心,那我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的世界,你永遠不懂!」我大笑之間抓住絞索,跟吳子奕她們一起登上了刑台。背負著刑台的大鬼馬上轉身往南疾飛了過去。
我一隻腳踩在刑台邊緣,俯視著下面目瞪口呆的術道盟高手笑道:「下面那一百具刑天戰屍就算留給你們的一點紀念吧!免得忙活一場,連刑台的影子都沒看見。」
下面的龍倚狂忽然不說話了,眼露殺機地向我直視了過來。
第三四六章逃
正當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龍倚狂身上的時候,我背後忽然間寒光暴起--一把湛藍色的蛇形匕首就在與我近在咫尺的情況下,直奔著我的腰眼刺了過來。
「小心--」
「畫骨,你幹什麼!」
等到吳子奕他們發覺的時候想要阻止已經晚了。甚至於他們的喊聲未落,畫骨手裡的匕首就已經劃開了我的衣服,刺向了我腰下。
偷襲得手的畫骨卻在一瞬間愣住了,她看見已經穿透了我衣服的匕首,像是紮在了鐵板上一樣,竟在我腰下側向彎了起來。
「毒蛇信?下手夠狠哪!既然選擇了靈蛇門的淬毒匕首,幹嘛不往別的地方刺呢?」我伸手吊住了畫骨的手腕。強拉著她往前踉蹌了一步。做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姿勢之後,忽然猛的一蹬刑台邊緣,用背部撞向畫骨。把她推到了人堆裡。
沒等我吩咐,吳子奕他們幾個就一塊兒圍了上來,手裡武器不分先後地指向了畫骨的要害。
我撩開衣服往自己身上蛇皮甲上拍了拍道:「下回動手之前,應該先看看我身上有沒有護身衣!」
畫骨驚訝道:「你從來不穿護身衣……」
「這是從齊墨那裡弄來的。」我沉著面孔道:「你知道,白霜華在山中昏迷前摟住我脖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麼?她告訴我『小心背後刺過來的一刀』。」
「那從之後。我就在想,究竟是誰會被術道盟威脅?吳子奕,白霜華,菀兒他們幾個無牽無掛,沒有什麼能威脅到她們。老陳和葉木更不用說了,憑他們的背景。術道盟還不敢去硬碰,就算術道盟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老陳和葉木就算自己去死,也不會向我出刀。唯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你了。」
畫骨慘笑道:「我們人作坊本來以為跟隨你之後。噩夢就可以結束了,沒想到卻是剛剛開始。我和胖子過去的親人全都被一個個找了出來,被人下咒、種蠱、寄魂,術道中能用上的惡毒手段,統統被用在了他們身上。他們身不如死……」
我默然點了點頭:「你的苦衷我可以理解!你怎麼和對方聯繫?」
「從不聯繫!」畫骨道:「他們知道你做事謹慎,而且觀察力十分敏銳,稍不注意就會引起你的懷疑。所以不讓我跟他們有任何聯繫,只需要在關鍵的時候殺你就足夠了。」
我皺眉道:「什麼是關鍵的時候?」
「在我覺得可以讓他們得到刑台的時候,就可以下手了。」
畫骨所找的時機還算準確,刑台現身,重兵圍困的情況下,殺掉我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聽完之後沉聲道:「你還有什麼遺言交代,或者心願未了。」
我的話一說完,菀兒就搶先道:「主公,留她一命吧!她並不是想要殺你。他血畫沒動,也沒用法術,甚至出手的方向都選擇了避開要害,她不是想要殺人,是想自盡哪!」
菀兒所說的話,我又何嘗不清楚,畫骨想要殺我,只要把血畫拿出來就行。
就算不能對我一擊致命,也足能讓飛速進行的刑台停下來一會兒。只要給術道盟一段時間,他們準能想盡辦法殺上來。
她選擇在我身後偷襲,無非是做個樣子給龍倚狂看。她不僅在賭龍倚狂可以放掉他的家人,也同樣在賭,我被突襲不死,能幫她討還公道。
我只考慮了一會兒,就搖頭道:「如果放在過去,我完全可以留下畫骨,但是現在不行,我們必須步步為營,才能引術道盟入局!」
「畫骨!」菀兒含淚看向了畫骨。休肝撲亡。
「保重!」畫骨依次向在場的人揮手之後,倒退到刑台邊緣:「動手吧!」
「只要給我機會,你的公道我一定討回來。」我猛揮手間沉喝道:「開火!」
刑台上頓時槍聲大作,畫骨帶著滿身鮮血仰頭栽下了刑台。
我深吸一口氣道:「老陳,聯繫蒼龍,讓他給我們指引方位,我們全力趕往冤魂山。在此之前,我不會露面,如果涉及交涉,你們出面就行。」
「霜華,你掌控好刑台,讓刑台進入高空,盡可能避開術道盟的視線。但是也不能讓他們完全找不到,適當給一點兒線索,讓術道盟的人跟上就行!」
「我明白!」白霜華點頭之後,抬棺大鬼就開始托舉著刑台往空中飛了起來。我們為了躲避高空的氣流,也鑽進了刑台下面空出來的牢房裡。分作不同方向監視刑台附近的動靜。
老陳低聲向我說道:「咱們這麼幹,術道盟的人能追上來麼?」
「肯定要追!先不說我們手裡的人質,光是刑台表現出來的戰力,就足夠他們不顧一切了!」我冷笑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樂天知足的性格,尤其術道中人更是如此。你看著吧,術道盟肯定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追著我們不放。我敢跟你打賭,追上來的人肯定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多!」
老陳喊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咱們現在飛的速度比飛機慢不了多少,國內可不比國外啊!私人不能隨便用飛機。術道盟光憑腿量,能追上咱們麼?」
「一天追不上,可以兩天,只要他們能找到我們的蹤跡,肯定會追著不放。實在不行,我們白天的時候,可以停下來等他們一下。」
我現在是在用大鬼抬著刑台跑,速度雖然不慢,但是一樣經受不起陽光的直射,尤其還是在陽氣最旺的高空。晚上全力趕路,白天找地方隱藏,完全合乎情理。
術道盟就算比我們慢,給他們一天時間,也能追上來咬住我們不放。我的計劃能不能奏效,就看白霜華的演技怎麼樣了。
刑台飛了一夜之後,白霜華走進來道:「天馬上就要亮了,我們得選一個地方落腳。」
我從老陳手裡接過電子地圖看了一會兒道:「全速前進,天亮之前務必到達這座山頂的古堡,依托古城跟他們好好玩一場!」
就在我們往古城堡全速前進的當口,我忽然覺得刑台像是失控了的飛機,一下子偏移了方向,整個往左栽了下去。
我抬手推開牢房大門側頭往外一看,卻被暴烈的陽光晃得眼前一陣發花,那一瞬間簡直就像是對著正午的太陽直視了幾秒,除了一片光暈什麼都沒看清楚,直到退回牢房眼前還直冒光點。
「媽的,中埋伏了!」我雖然沒看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從那麼強烈的日光上看,肯定是有人用了什麼陣法模擬出了太陽光,一下幹掉了刑台左半邊的大鬼,才造成了刑台的偏移墜落。
他們怎麼跑到我前面去的,術道盟誰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吳家,肯定是吳家!如果術道盟的人把黃泉錢集中起來,不遺餘力地支持吳家推算,想要找到我逃跑的路線,簡直易如反掌;如果拼上幾條人命,說不定,連我落腳的地方都能算到。
國內雖然不讓私人飛機隨便飛行,但是以術道盟的人脈和財力,想要包下一架客機,趕到我前面去並不困難。他們肯定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在等著我了。
可事到如今,我就算想讓刑台繼續飛行,跳出對方的包圍,也做不到了。只能按原來計算的方位落下去,跟他們放手一搏。
我從白霜華那裡取出鎮魂大印,猛的一下往地上砸了下去,放聲怒吼道:「所有鬼魂往左去,不惜一切代價托住刑台!」
第三四七章術道機關城
不久之後,我們身下就傳來了一陣陣劇烈的摩擦聲響,那是抬棺大鬼用手掌緊托著刑台移動發出的。他們已經在命令下,前仆後繼地湧向了刑台一側。
可是僅僅十幾秒鐘之後,刺耳的鬼哭聲就從刑台底下衝天而起。整座刑台也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左搖右擺地翻著跟頭往地面上砸了下去。
短短幾分鐘之後,我忽然覺得刑台猛地調轉了一個方向,像是被人甩出去的鐵餅一樣,斜著撞上地面。
「小心--」
我喊聲未落,耳邊就響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我們幾個在一股互相衝撞的巨力之下,在牢房裡連著撞了幾圈,才停下來。
我只覺得五臟六腑被震得像是在肚子裡翻了一圈。雖然沒吐出血來,卻疼得半天動彈不得。等我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之後,馬上拉開牢門往外面看了出去。
刑台從天上掉落下來。肯定是抬棺大鬼在著地之前拼盡全力橫向推動了一把,才沒有直接砸在地上。橫著飛旋出去的刑台直接撞進了我們本就打算落腳的古城,一直推翻了幾米城牆之後,才有一半卡進了城裡。好在古城已經廢棄了不知多少年月,早就沒有人居住了。不然這麼一下之後,還不知道要殃及多少無辜。
我跳落地面後才看見,原先托著刑台飛行的大鬼已經折損了九成以上,倖存的那麼一點鬼魂,現在也蜷縮在刑台與城牆之間的陰影裡不敢動彈。
「加把勁,把刑台托進城裡。固定好!」我一聲令下,剩餘的鬼魂不得不站起身來,托著刑台慢慢往城裡移動,直到用它代替了崩塌的城牆。才停了下來。
等我回頭往山下看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山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座地圖上沒有標注的古城。從外表上看,就跟古代戰堡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城牆上多了一片雕刻出來的石紋符菉。
「是術道機關城。」吳子奕走到我身邊低聲道:「沒想到術道盟連這種大型法器都出動了。」
我聽師父說過術道機關城,那是一種可以隨時拆卸的術道法器。傳說,出自早已消失了的墨家機關術,在幾次抵禦外族入侵的大戰中屢立戰功,但同樣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城裡的機關損毀了九成以上,現在剩下的只是一個空殼。
雖然術道機關城的大量機關都已經流失殆盡,不復當年輝煌,但是它仍然可以被拆成小塊兒快速移動。如果裝好,只需要兩個時辰就能憑空變出一座城來。休每農扛。
術道盟算準了我的落腳點之後,就把這座城池弄過來堵住了唯一的下山之路,形成了雙城對峙的局面。只要他們能拖到陽氣最盛的正午,我的刑台至少會被陽氣削弱一半戰力,到那時他們再強攻,肯定會事半功倍。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機關城道:「老陳,你能不能看出點什麼來?」
老陳拿著望遠鏡看了半天:「什麼都看不出來呀!就像沒有人的死城似的,可他們卻偏偏開著城門,讓人看不清虛實。」
我琢磨了半天道:「子奕,你會射箭麼?」
吳子奕點頭道:「會!但是沒有槍玩得好!」
「那就行了,子奕、葉木,你們兩個一會兒下去幫我辦點事兒!」我說完就一頭鑽回了牢房裡。
沒過一會兒,兩匹神駿的白馬就從刑台下面像是疾風捲雲似的急奔而出,頸上的鬃毛迎風飛舞,越發顯得馬如神龍,意昂氣足。可是仔細去看的話,馬匹的眼睛卻不見一絲一毫的生氣,那是原先被謝半鬼用煉屍法煉出來的兩匹屍馬,速度上比起尋常的馬匹要快出很多。本來謝半鬼是打算用它們捆上雷火符之類的東西衝陣的,現在卻被我翻出來交給吳子奕和葉木。
馬上的吳子奕和葉木各自背弓跨刀,英姿颯爽地一揚馬鞭,白馬撒蹄如飛,帶起一道塵煙直奔術道機關城下。卻只見「術道盟」的匾額高懸在城頭上,下面城門大開,既不見守衛,也不見城上帶有機關,彷彿就是一座沒有生氣的空城。
吳子奕略一猶豫,便揚鞭催馬,慢慢地走向內城。兩匹馬剛進城門,吳子奕就聽見一陣弓弦微微震動,刀劍徐徐出鞘的聲響,一股隱晦的殺氣也開始在城中徐徐蔓延。
白馬「突」的打了一個響鼻,不安地踢打著地面。
「嗖--嗖--」
密如飛蝗的箭矢猶若一隻漆黑的鐵桶從四面八方向兩個人禁錮而來。剎那間,鐵矢的寒光淹沒了吳子奕和葉木的身形;隨後,漆黑的箭桿又掩去了刺眼的寒光;最後,箭翎上的白羽遮蓋了弓弩手的視線。
等箭雨停歇後,兩人兩馬週身佈滿了白翎,被無數箭矢禁錮在了青石路上,鮮血順著箭桿涓涓而落。
「砍下她的首級送給王魂!」
不知是誰一聲令下,一群青衣術士向吳子奕圍攏過去,從屍體上抽出一支支鮮血亂滴的箭矢。慢慢的,一匹體無完膚的血馬呈現在了眾人眼前。但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卻讓所有人一陣心寒--馬上沒人!
「滅絕箭陣不過如此!我葉木算是大開眼界了!」
葉木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人群背後,驚鬼泣神的刀光交織成漫天蓋地的刀流,無盡無絕地縱橫飛旋。彷彿長江水流的咆哮,又似東海浪濤的哭號;空氣互相凝蕩排擠,發出驚心動魄的狂嘯。四周的每一處空間,每一分隙縫,都完全被刀刃的光彩佈滿。不斷有人頭懸空而起,不斷有殘肢左右橫飛,不斷有屍身撞向牆壁;熱血似驟雨般滿天飄落。
「拿下他!」
城中一聲厲喝,三十六道人影自內城御風疾行而來,三十六道劍芒正和天罡之數,化作驚虹萬丈,橫貫天幕。
「黃泉靈光!」
吳子奕怒叱之中雙槍齊出,身似旋龍,連轉七旋,雙槍上爆出的火花頓時在人群中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
葉木在吳子奕的掩護下,揮刀疾進。半月形的刀氣在橫空捲動中,將十多人攔腰斬斷。凜冽的刀風隨後又將砍斷的半截屍體掀上半空,葉木緊跟著一掌推出;血淋淋的斷屍就在慘叫聲中,雙臂亂揮著向天罡劍陣猛撲而去。
從正面撲過來的紫衣劍士大驚之下,不約而同地將蓄勢待發的「劍震八極」劈向了漫空屍身。
剎那,僅僅一剎那!天地萬物隨劍齊鳴,大河山川之氣被融匯於萬千劍嘯之中。驀然,血雨漫天,殘肢橫空,仰頭處不見蒼穹,只有一片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