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工程完畢後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企業家親自來到現場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五十塊的紅包,包括我都有一份。
這可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五十塊錢,基本相當於一個工人的月工資,也是我所擁有的第一筆」巨款」。
這讓我嘗到了甜頭,覺得修廟還是個很有前途的工作,至少比上學有意思,還能賺錢。
之後所有人開始收拾工具物品,準備收工撤離了,我閒的沒事跑出去買了兩卷最喜歡吃的大大泡泡糖,一邊嚼著,一邊悠閒的原路返回,再穿過佛堂時只聽一個人道:」你小子身上這串金環挺有意思啊。」
聽聲音我就知道是那個」最邋遢」的人,這個人我也不知道是幹嘛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睡覺,不分場合不分地點,只要有個一人多寬的地兒他用草帽遮著臉就能睡的呼呼作響,渾身衣物髒的基本看不出來顏色,款式更不必說了,腳上常年蹬著一雙髒兮兮的爛草鞋,偶爾不睡覺的時候就坐在太陽底下搓腳丫。
這人名叫大壯子,鬍子拉碴也看不出五官年紀,自從進了施工隊直到工程完結,我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此時所有人都在忙碌著收拾東西,靜謐的佛堂裡只有我和他兩人,這讓我多少有些不太放心,下意識的握住了裝錢的口袋。
大壯子將草帽帶在腦袋上,坐起身對我嘿嘿笑著,也不說話,我心裡一陣陣發毛。
笑了會兒他突然說了句讓我異常吃驚的話道:」你連鬼都不怕,還怕人嗎?」
」你你怎麼知道的?」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他。
」你身上帶著的金圈是從女屍的身上脫下來的對嗎?」佛堂裡的光線比較暗,大壯子一對眼珠精光閃閃。
」你聽東爺說了?」我有些不高興,東爺怎麼把我的事兒和這樣一個人說?也是夠碎催的。
大壯子卻搖搖頭道:」我還真不認識東爺,不過我認識你身上帶的金圈,這叫素羅囊,是密宗所使用的一種魂器,而這種法器的作用只有一種,封住女人的魂魄,讓她永遠不能離開埋骨地,除非」話說到這兒我已經是豎著耳朵再聽了。
大壯子點了支煙悠閒的抽了口繼*u道:」有人把素羅囊從女屍屍體上去下,才能解開這道封印,不過被封禁的女子生前肯定是被殺身亡,所以怨氣極重,而死後又被封住魂魄,怨氣更是變本加厲,所以取下素羅囊的人就等於背負了一道最邪惡的詛咒,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家裡有橫死之人吧?」
」沒錯,我大爺我大伯都是吐血而亡的。」
」接下來就是你,所以你被戴上了素羅囊得以暫時保命。」他搖頭晃腦的道,模樣就像是大街上的算命先生。
」你真的好厲害,怎麼什麼都知道?」我驚詫的道。
大壯子面有得色道:」這有什麼厲害的,你知道素羅囊為什麼能暫時保你性命嗎?」
」不知道。」
」道理其實很簡單,魂器是封魂的器物,屬於靈力極強的法器,你把這東西帶在身上,在邪祟的眼裡看來你和它們是一樣的,所以能暫時保命,不過魂器也招惹髒東西,你帶的時間越久,招惹來的東西就越多,身邊陰魂不散,這人能好到哪去?所以也就是飲鴆止渴的手段,時間長了一樣小命不保。」
我一聽這話只覺得毛孔都往外透涼氣,於是問大壯子道:」那我該怎麼辦?」
」你放心吧,佛堂之地光明正大,妖邪之物是不敢進入的,東爺把你送來這兒想必也是因為這點,等過個一段時間寧大哥肯定有辦法幫到你。」
我當時並不知道寧陵生的手段,反而對大壯子是刮目相看,再不覺得他是叫花子了,後來我才知道大壯子是個鐵匠,一些金屬製的法器都出自他的手中。
當晚我被分派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去尼姑庵裡喝一杯」謝功茶」,因為施工隊裡所有人只有我是個孩子所以能進尼姑庵,否則這杯茶只能是在山門外喝了。
我正往淨月庵去,進去就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站住。」寧陵生站在一株參天古木的樹影中,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地兒。
他閉著眼彷彿入定了一般。
我湊過去道:」寧哥,咋了?」
」你去尼姑庵,靜嫻法師必然會問你兩個問題,第一她會問你為什麼寺廟不能擴建只能恢復原貌。第二她會問你為什麼院裡要建一處風爐?我教你答覆她。」說罷寧陵生仔仔細細的交代了一番後對我道:」這些話一個字都別說差,記住沒有?」
」記住了。」聽我這麼說他揮揮手示意我能去了。
一路之中我都在背他說的話,到了淨月庵後靜嫻師太沒把我當小孩,以禮謝之,說了一番客氣話,但從頭到尾沒有提寧陵生預測的兩個問題。
17、小人物的尊嚴為哈迪斯的靈魂大皇冠加更
我一看這人居然是老刀。
慧慧見到他也是滿臉驚訝道:「老刀叔,這些天你去哪了?」
他笑容有些勉強,而且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只見豆大的汗珠從腦門上一顆顆的滑落,他咳嗽了兩聲沒說話,我見到他扶著椅背的手握的很緊。甚至在微微發抖。
慧慧沒看出他身體狀況的異樣,還要問他這些天去哪兒了,我對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走到老刀身邊笑道:「你個老酒鬼,晚上又喝多了?」
他勉強發出兩聲笑,我扶住他朝後倉走去,只覺得他身體冷的嚇人,進了慧慧的辦公室關上門他幾乎是摔進了椅子裡,呼呼喘著粗氣,汗如雨下。
這下慧慧也看出不對了道:「老刀叔,你、你這是怎麼了?」
老刀掀開他的西裝一角,只見右腰處貼著一塊完全被血浸濕的海綿,慧慧摀住嘴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我卻知道這是夜路走多終遇鬼了。
老刀呵呵慘笑了一聲道:「兄弟,這次我栽了。」
「先不說這個了,治傷要緊。」
他卻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我這傷是沒希望了,對方的刀有毒,我能強撐著來你這兒已經算是老天保佑。」
「怎麼會搞成這樣,何苦呢。」我歎了口氣。
「老刀叔,你先別擔心,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治好你的傷。」慧慧道。
老刀深深吸了口氣道:「丫頭,這些天在你家多有叨擾,謝謝你替我照顧冬兒。」
「不要謝,我也很喜歡他,我早就把他當自己的親弟弟看了,我一直想要個弟弟。」
「好的,那你就永遠把他當做你的弟弟吧。我、我……」說到這兒他猛地將一口血噴在手心裡。
「老刀叔,你先別說話了,我這就打電話給醫院。」
「不要打這個電話,我、我不能進醫院。」
「不管你做了什麼事,就算醫院會報警你要也接受治療否則……」
「我住進醫院就會被仇家查到蹤跡。他們會追蹤而至,我死不足惜,但是冬兒……」
「他是軒轅家族的血脈,如果這個家族真的很牛逼,能讓自己的骨血受到傷害嗎?」我奇道。
老刀苦笑了一聲道:「你說的沒錯,不過想要傷害冬兒的恰恰就是軒轅家族的人。」
「什麼?自己人想要弄死自己人?」
「唉,冬兒的父親軒轅戰也就是軒轅家族第七代頭領在大陸和一個叫刀婉翠的姑娘生下了軒轅冬兒。按照家族繼承法規定頭領的長子可以自動繼承家族頭領職務,而軒轅戰年近五十隻有四個女兒,原本繼承職務無望,沒想到年近半百又生麟兒。這本來是大好事,他都打算接冬兒去荷蘭宣佈繼承人的身份,沒想到就在這關鍵時刻兩人在荷蘭的阿姆斯特丹發生了車禍,無一生還。」
「刀婉翠……是你的妹妹?」我道。
「是我妹妹,也是除了冬兒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說到這兒他又咯了兩口血。
「老刀叔,咱們去醫院好嗎?不要強撐了,你的傷是可以……」
「慧慧,你讓老刀叔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吧,他所經歷的事情是無法以常理度之的,我們應尊重他的選擇。」
「是的,秦總說的對,丫頭,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我真的不能去醫院,如果願意幫我,你就聽我說完接下來的話就成了。」
老刀如果不是練家子現在恐怕早就已經死亡了,即便如此他的反應已經開始變得遲緩,瞳孔顏色明顯發生了變化,已出現瀕死之狀。
我示意慧慧千萬不要在打斷老刀的話語。
他深吸了兩口氣後道:「其實我一開始想的太過於簡單了,心想把這孩子培養成才,將來順利繼承軒轅家族的頭領地位就成,可是我沒想到軒轅戰還有七位兄弟,這七個人都是覬覦在側,只要冬兒死了,他們就能獲得頭領繼承權,所以……」
話說到這兒他居然撐著椅子的扶手艱難的站了起來,隨即居然曲腿跪在我們面前。
這可把我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想要扶起他,老刀卻按住我的雙手道:「我求求你們二位,能、能把冬兒培養成材,讓他繼承軒轅家族的頭領之位,否則我死都無法面對九泉之下的妹妹。」
這個責任可是太大了,我遲疑了片刻,沒想到慧慧毫不猶豫道:「老刀叔,我答應你,一定把冬兒培養成才,將來送他去荷蘭繼承家族頭領的地位。」
老刀呵呵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喜悅,這種感情絕不是假裝出的。
隨後他緩緩站起身後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若有緣再聚,必當為牛馬報答兩位恩情。」說罷他腰桿挺得筆直走到門口,打開門後轉身對我兩道:「請留步、一定留步。」
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不想給我兩添麻煩,準備離開了,慧慧眼淚汨汨流淌而出,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隨後老刀關上了門。
屋子裡一時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冬兒還在你家?」我道。
「老刀叔離開的時候留了一張紙條給我,拜託我照顧冬兒幾天,沒想到他居然被人傷害成這樣。」
老刀暗中做的那些事情我沒有告訴她,因為這些事無法界定對錯,對於外人而言老刀就是個罪犯,而對於冬兒他是頂天立地的保護神,對於刀婉翠而言他是誓死完成心願的好大哥。
所以他的身份角色真的很難以界定,無法簡單的評斷他所做的這些事情,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對於理想的堅持遠超常人,他不擇一切手段的想要讓自己的侄兒登上家族頭領的寶座,這不是**,而是他至死不渝的理想,所以他毫不猶豫為冬兒付出自己的生命。
在這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老刀,他肯定是靜靜的待在臨江的某一處角落直到死亡,他毀掉了一切可以辨識自己身份的證件,成了一具無人認領的棄屍,我想處理屍體的那個人如果知道老刀生前所為,肯定會對這個男人肅然起敬的。
這個永遠衣冠楚楚,腰桿挺得筆直的男人永遠的留存在我記憶中,卑微的人一樣可以擁有至高的尊嚴,老刀活的一點不丟人。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我道。
「我一定要完成老刀叔的遺願。」
這姑娘雖然看似性格柔弱,可一旦決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刀架脖子都不成。
人性格中總是有兩面存在,一個溫柔的女人可能突然變成女漢子,一個渾身疙瘩肉的健美冠軍,卻有可能是個娘娘腔,誰說的好人呢。
我道:「你放心,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謝謝你。」她衝我點了點頭。
「對了,既然你現在已經有個孩子要負擔,這份工作是不是考慮一下,否則沒工資了如何去養冬兒呢?」我笑道。
「可是就憑你這點工資我也養不起冬兒啊。」慧慧也笑了,一對大眼睛撲閃撲閃。
「我給你加工資唄,兩千成嗎?」
「和你開玩笑的啦,你放心吧,我不會在這裡亂做賬的,我是個合格的會計。」
「這我當然放心了,對了這孩子的姓是不是要改,軒轅這兩字有點敏感,萬一把那些人招惹來了……」
「他是軒轅家族的骨血為什麼要換名字?就要從小培養他姓的榮譽感,將來才能做好頭領。」這點又看出了慧慧的倔強。
「好,無論你的決定如何我都支持你,如果將來軒轅家族那些混蛋來惹事,我一定支持你到底。」我毫不猶豫道。
18、「陵生」由來
「謝謝你。」頓了頓慧慧繼續道:「其實你人挺好的,為什麼要對姐姐那麼過分呢?」
「唉,這件事我是有苦衷的。」
「什麼苦衷,姐姐……其實這話我不應該對你說的,可我覺得真應該讓你知道。你知道她為什麼要從家裡搬出來?」
「這……不是說為了上學的事情嗎?」
「你這是只知其一,二嬸給她定了一門親事,對方是雪家的世交,那個男孩我見過,一米八的身高,經濟學碩士畢業,耶魯大學全額獎學金獲得者,現在管理著家族企業,還是一位兼職的模特,他對大姐也特別滿意,一直在追求大姐,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大姐從家裡搬走了。」
「為這事兒大姐還和二嬸鬧翻了臉,她是一門心思投奔你的,可是你斷了她的後路。」
聽了慧慧說的內情我渾身冷汗,我真沒想到她離家出走居然有如此複雜的內情,而且居然是因為我發生了這件事。那我真是一耳光把她給抽回去了。
或許是看出我的尷尬,慧慧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其實我是真的不想在這兒干了,不過今天感覺你人還不錯,算是有點正義感,我就繼續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