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回到房間過了片刻就聽屋外有稀4索索的聲音,我們住的是齋房。老式的木頭窗框剛剛糊上的新紙,於是我用沾著口水的手指點破了一個小洞,只見吳林氣喘吁吁的雙手叉腰站在天井裡,臘黃呆板的面色表情讓他那張臉看起來有點像是人皮面具。
站立良久他並沒有回去睡覺,而是開始挨個數齋房。
齋房就是道士休寢場所,四張木榻為一間,不算小的院落隔了有七間齋房,吳林用手指著屋門一間間的數,行動緩慢,表情認真,那模樣既滑稽又詭異。
我看的是渾身冒冷氣,也不敢」偷窺」了躺在木榻上恐懼的看著窗框。
片刻之後紙糊的窗框上倒映出了他的身影,接著我捅破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子。
我被嚇得心臟猛一抖,趕緊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鼓起勇氣睜開眼,吳林的眼珠子已經消失了,再湊上去看天井裡已經沒有人影。
說實話修廟這些年我也見過不少怪事,但這次絕對是被嚇得最狠的一次,吳林這詭異的狀態肯定是不正常的,之後我覺也睡不著了,一直監視著吳林的動靜。
第二天一早我正打算和寧陵生說我昨晚看到的情況,吳林卻一直和他商量事情,此時看吳林的狀態完全正常,甚至他吐了那麼多血,面色都已恢復如常。
按道理說一次吐這麼多血他的身體肯定會出現不適應,可是從吳林的舉手投足間根本看不出絲毫異狀,難道昨天晚上他吐得不是血?
耽擱了一會兒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而吳林的行為也恢復正常,半夜我抓耗子時也沒見他半夜出去吐血,不過他總是在催促我們快些完工,不斷給我們加工錢,好像急著回去。
其實我們的工期不算慢,差不多大半個月的時間已近進入尾聲,神像的法身都已煥然一新,無非就是入堂法器了,而吳林是從台灣著名」法師」手中購買了一應器具,可天算不如人算,過海關時卻遇到了麻煩,因為這其中有刀劍之物,屬於違禁品不能過關,吳林得知了消息急得暴跳如雷讓那邊人盡快交涉。
不過遲早是能過來的,我們倒也不擔心,但意外就像進門從不打招呼的鄰居,突然間就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那天中午我們圍坐一圈吃飯,說笑間吳林起身夾菜,筷子剛剛碰到菜盆猛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一鍋金黃色的雞湯頓時變成了血紅色。
因為這一情況出現的過於突然,足足有十幾秒鐘都沒有人反應過來,再看吳林整個人面色紅的猶如關公,他目瞪口呆的盯著噴滿了自己鮮血的餐桌,僵立片刻後緩緩坐回板凳,隨即就停止了呼吸。
我試探呼吸時碰到他的嘴唇,體溫高的都燙手,我估計得有六七十度的體溫,整個人體內怕是都熟了,趕緊打電話給警察給醫院,我們意識到這下麻煩大了。
由於這是在山上,所以救護人員二十多分鐘後才到場,這時的吳林身體已經涼透僵硬了,經過例行手續的檢查,醫生宣佈了吳林的死訊。
我們全部被帶去警局接受調查,好在警察也都知道我們是來修繕廟宇的,所以對我們態度很友善。
接待我們的警官是一位分局的副局長。在聊案情時,一名警察走進屋子道:」竇局長,關於死者我們有很奇怪的發現,他身上穿的內衣全部是女性內衣,而且帶來的換洗衣物也全是女性的。」
竇局長皺了皺眉問我道:」你知道死者有這種特殊癖好嗎?」
」我不知道,他是單獨住一間屋子的。」沒想到吳林穿的居然是女性內衣,我先是感到噁心,可是仔細一想他這一行為似乎不能簡單的理解為心理變態,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是心裡有問題,至少在外出這段時間肯定是要克制的,畢竟和這麼多人混居在一起,萬一被人撞見了,臉往哪兒擱?而且來的是道教聖地,他也不是不懂行的人,怎可能在這種地方有齷齪的行為。
所以他穿成這樣恐怕是有特殊需求,我腦子忽然靈光一現道:」竇局長,吳林修的這座道觀是海森法師的,這位法師曾經是個怎樣的人?你是當地人有瞭解嗎?」
竇局長道:」海森法師是很著名的道長,據說他有很強的法力,能替人求吉避凶,祈求好運,至於說是不是真有這些本領我不知道,但是求他的人很多,這個我是知道的,你問他做什麼?」
」您是說他能替人祈求好運?有這方面的事例嗎?」
」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他紅的時候我還在上學,也求不到他什麼,不過據說很多名人和做企業的人都找他求過命運,現在他是死了,不過他的兒子以海森公為名號,在最繁華的南陵路上開設了一家道館,去他那裡的人也不在少數。」
我點了點頭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海森公或許知道吳林的死因,我甚至甚至可以肯定吳林這次大張旗鼓修繕問仙宮就是為了給他看的,他在向對方示好,可是沒等到回應他就完死亡了。」
我越說越激動,覺得那一刻福爾摩斯降臨在我身上了。
」哦,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呢?」竇局好奇的問道。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是海森公應該會告訴你的。」我道。
後來我才知道能被稱為」法師」或是」法王」的一般都是密宗中人。私陣池技。
佛教和道教都有密宗教派,大凡是密宗都是一些信奉神mi法術,且具備此類法術能力的僧道中人,所以」海森法師」從稱呼上看肯定是一位密宗之人,而繼承他衣缽的兒子估計是為了低調將法師二字給去了,改名為」海森公」。
晚上竇局長請我們吃了一頓正宗的淮揚菜系,簡直太甜了,雖然很香,但不合我的口味。
到了晚上十點多鐘去立功觀的警察終於回來了,和他一同而來的還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這人穿著一件陳舊的青綢衫,一條綢絲褲,腳上蹬著一雙元寶鞋,左手握著兩個核桃微微轉動著,看他的樣子估計就是那位海森公了。
」聽說有事情就跟過來一起看看,知道你們再修問仙宮,辛苦大家了。」他笑著連連點頭。海森公的皮膚黝黑,五官確實不太像本地人,更像是南方或東南亞一代人的場8。
44、生孩風波
我一聽說真要」正面交鋒」,頓時就慌了神道:」寧哥,咱們有對付他的手段嗎?我剛才在屋裡差點沒被他弄死。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是啊大哥,如果是咱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乾脆就別做了,不行就勸勸他家人把這棟樓給封了。他們家也不缺那點錢,換個地方住唄。」王殿臣道。
」請神容易送神難,供養小鬼從第一天開始就是一樁沒法脫身的買賣,他保佑主人獲得自己想要的利益,也需要主人誠心誠意的供養,但是吳林卻犯了忌諱,他連養主都能害死,何況別的人。所以這件事如果我們不管,只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受到傷害。」
我倒抽一口冷氣道:」小鬼還能傷害別的人?」私陣池號。
」小鬼的本質就是鬼魂,如果怨氣極盛他自然就會害人。在屋子裡的時候你應該感受到他的憤nu了。」
」可是我沒有被他殺死?」
」那是因為你身上的素羅囊,秦邊。你是一個被厲鬼纏身的人,換而言之別的厲鬼如果想上你的身就得取而代之。」寧陵生道。
我心裡咯登一下道:」所以如果他想殺死我就得先殺死那個穿紅衣的女鬼?」
」是的,如果換成我或是王殿臣進了那間屋子,是絕不可能活著出來的。」寧陵生話沒說完,我猛然覺得腦袋一陣眩暈,接著眼睛裡就看到一片荒瘠之地。
太陽散發著熾熱耀眼的光芒,周圍甚至連一片樹葉都沒有,所以陽光肆無忌憚的投射在地面,沙土反射出一種刺眼的慘白色光芒,讓周圍的一切顯得不那麼真實,就像是夢境一般。
但我卻能感受到真實的熱量和陽光的刺眼,此地就像是荒涼蒼茫的西北之地,貧瘠的土地上看不到半點綠色,在我眼前則生長著一株早已枯死體型扭曲而不規則生長的胡楊樹。
就是一瞬間,我所看到的一切又恢復成原來的景象,寧陵生淡定的站在原地,甚至連站著的姿態都沒有發生改變。
這是怎麼了?剛才到底是幻覺還是我」瞬間轉移」了?
就聽王殿臣道:」我看你面色好像又有點泛白?沒事吧?」
估計還是和柳靈童有關,想到這兒我平復了一下混亂的心情,深深吸了口氣道:」沒事,估計還沒有完全恢復。」
之後返回三樓門口,這次王殿臣帶了一把手電,站在門口手電照射進去只見幽暗狹長走道越看越像是進入墓室的甬道,陰森冰冷,王殿臣道:」不說別的,光看著房間的格局氛圍我就不敢進去了,吳林怎麼能在這種地方生活下去的?」
寧陵生道:」想要得人所不能,就得承擔一般人不能承受的壓力,這就是有得必有失的道理。」說罷他在門頭上掛了一盞銅鈴,進屋前他從隨身攜帶的布包裡取出一沓長方形的黃表紙每兩張一起鋪在地下對我和王殿臣道:」踩著紙進來,千萬不要走偏了踩在地下。」
」大哥,這麼做有什麼意思呢?」王殿臣問道。
」這是五行符裡的土符,這種地方其實就是人間地獄,你腳踩上去就是活人踩死人道,也就是踩過界了,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招惹陰鬼報復,土符就是避免我們的身體和鬼道直接接觸。」聽寧陵生這麼說我趕緊伸出只穿襪子的雙腳分別站在一張土符上,小心翼翼的跟了進去,王殿臣則在我身後。
寧陵生擺著土符一直到客廳的書桌前,接著取出一個黃色的陶瓷小瓦罐和握起的拳頭差不多大小。
」都有點心理準備,氣味可能會難聞一點。」寧陵生打過招呼後解開小瓦罐的蓋子,驀然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充溢了房間,我差點沒給熏吐了,王殿臣小聲抱怨了一句道:」我的個天。」
」這是腐臭屍液,你們覺得臭,但確實小鬼最喜歡的氣味。」說罷寧陵生將一把把白色細沙狀物體灑落在四周的地下。
沒過多一會兒就見一排小小的腳印從長廊的方向印在細沙上不緊不慢的朝我們這兒走來。
我是吃過虧的,看到這憑空出現詭異的小腳印嚇的渾身一個勁兒」竄毛」,王殿臣也是在我身後緊緊攥住我的雙臂,緊張的看著這一怪相。
寧陵生扭頭對我們小聲道:」千萬不要亂動,一旦你們的腳碰到土符外的地面,咱們三個都要惹上大麻煩了。」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更是緊張,只覺得膀胱裡一陣陣的」波光微瀾」,真想尿啊。
無聲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書桌前便停下不動了,柳靈童雖然是不可見的,但我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因為我所處之地的氣溫下降的厲害,而且是那種透徹身體的寒意,簡直能把血液凍起來。
我回頭看了王殿臣一眼,只見從他鼻孔中噴出的是濃濃的寒氣,而我必然也是如此,寧陵生則動也不動的緊盯著那份裝著屍液的瓦罐,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的臭氣逐漸變淡直至消失全無。
寧陵生鬆了口氣道:」我大概知道柳靈童的法身藏於何處了。」說罷他抬腳從土符上走了下來,踩著細沙朝長廊裡走去。
」寧哥,咱們現在踩別的地方就不會招惹邪祟了?」我跟著後面問道,離開客廳時我看了裝著屍液的瓦罐一眼,知道臭味消失的原因,因為瓦罐裡的液體已經被凍成了冰坨。
」鬼魂和人行為其實差不多,享受過貢品後就會歸位的。」
我們跟著寧陵生一路進走進那間」兒童房」,因為這一路都有白沙留下的印跡,而這道細細的白沙一直延續到那副壁畫下面。
寧陵生並沒有立刻取下壁畫,而是拿起了擺放在床上的一個毛絨玩具,那是一個橘黃色的長毛猩猩,可是當他拿起來時才發現猩猩的臉被全扯了,露出其中塞著的棉花絮。
翻開其餘的玩具也都是沒有臉的。
一床沒有臉的毛絨玩具,更是增添了屋子裡陰森恐怖的氣氛,甚至我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這時黑暗的空間裡隱隱響起一陣細如尖刺的小孩笑聲,忽近忽遠,寧陵生對我們做了個手勢讓我們晃動這些毛絨玩具,而他走到壁畫前輕輕將大幅壁畫給摘了下來。
這裡的牆壁被人給掏空了,方格的牆孔中擺放著一個暗褐色的枯骨小人,大約有兩個成年人手掌大小。
從體型上就能看出來這個柳靈童應該是在五六個月的時候流出母體外的,甚至很多人體器官都沒長成,手掌和腳掌處只是模糊的圓柱體,小小的身體表面長滿了坑坑窪窪類似於泥巴坷垃的物質。
最為驚悚的是在柳靈童身前居然擺放著一個乾癟的人耳朵,從形狀上看十有**是吳林從自己身體上割下來的,而這也是供奉柳靈童的法門之一。
難怪每當我正面看著他時總覺得有點彆扭,但到底是哪兒彆扭我也說不出來,看到這個耳朵我就明白了,因為他在左邊裝了個假耳朵。
而在耳朵邊上則是一把血跡斑斑的匕首,刀刃上因為時間太久已經長滿了銹斑。
割下耳朵的刀也要供奉在柳靈童的面前,可見供養柳靈童的究竟有多邪門了,如果不是被財迷了心竅,正常人絕對不可能接受這種事情的。
寧陵生掏出一塊黑色的綢帕蓋在柳靈童的法身上道:」把死者送去附近的寺廟超渡七七四十九天後就可以火化了。」
」寧哥,柳靈童如此邪門,用一塊黑布蓋上就能帶走了?」我驚訝的道。
」這可不叫黑布,這叫陰陽袋,血蠶蠶絲製成的,能隔絕靈力較強的物體對外界的感知度,所以」
他話音未落就聽噗通一聲罩著黑布的柳靈童法相不知道為什麼摔在了地下。
寧陵生歎了口氣道:」這下麻煩大了。」話音未落就聽遠處的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鐺響,」陰陽袋」的縫隙處緩緩流出一股暗紅色的血液。
45、拆廟為慧慧呀大皇冠加更
雖然我從心底裡不願意相信寧陵生真是為了看我們笑話,卻又沒有合適的理由解釋他處理這件事所用的方法,讓這個女人把孩子生下來無論是對於她還是王殿臣或是孩子都不是好事,以寧陵生的智慧他不會不懂。
想到這兒我道:「咱們也別猜了,看寧哥到底如何收場吧?」
然而寧陵生認定了他要為那個女人「負責」。我們請了專業的律師到現場後真的簽訂了一個兩方協議,協議裡完全是按照他之前協議做的規定,簽字畫押具備了法力效力後從當天開始這女人就成了工程隊的一員,當然和別人不同的是她無需幹活,只要養尊處優九個月之後將孩子生下來後就可以了。
等協議簽好律師離開後我聽王殿臣小聲道:「真是瘋了。」隨後他憤憤不平的離開了帳篷。
我私底下問寧陵生道:「寧哥,你把她留下來了我和小雪該如何解釋呢?」
「需要我去和她說嗎?這件事應該不難解釋的。」
「可是她心裡肯定會有心結,短時間內如果兩人再見面我擔心小雪會生氣。」
「這個你儘管放心吧,我不可能讓她住進賓館裡的,她不會和小雪見面的。」
我還想繼續勸他,寧陵生道:「她現在距離生產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是我負責她的一切,和你們兩沒有半點關係,明白嗎?」
「我明白。」
寧陵生點點頭道:「如果你真的明白就別再說這事兒了,她只是個需要幫助的女人,就算下賤了點,但和生存相比面子根本不值錢。人到這步其實也挺可悲的,能幫忙就盡量幫幫,人都有走窄的時候,你說呢?」
我還能說啥,點頭說是唄。
後來我才知道女人名叫劉小花,老家是西北某省一處國家級貧困縣,據她說村子裡的人一年時間就能洗兩次澡,一次是年三十,一次是過生日當天。
所以她特意選擇了江邊這個地方作為工作生活的地兒,或許是因為缺水缺怕了,所以寧願當妓女她也要在這裡生活下去。
確實如寧陵生所言,人的面子在生存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如果你是一個什麼都不缺,生活安逸舒適的人,是很難理解人為什麼回去自甘下賤選擇用出賣**的方式換錢。
其實妓女這行裡除了一部分人確實是心甘情願,想要以這種輕鬆的方式賺錢,也有一些人是真的為生存所迫。
如果一個人連活著都成了負擔。她還能想到禮義廉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