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
「真香啊!」不知是誰嘆息了一句。
「兩位大仙如果喜歡,我每天都來貢奉!」何富貴虔誠地說,一開始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香燭還沒有點燃,她們就這麼喜歡,後來才意識到,她們聞的是雞血飯。
「哼,你有錢嗎?打算用贏來的錢來孝敬我們吧!那還不是我們自己的功勞,你倒會借花獻佛。」那個天足說。她的聲音較粗,帶著瞧不起人的語氣,聽得時間長了,何富貴能夠分辨得出來。
「是,是。」
「窩囊廢,要你何來!」她又說。
「妹妹,算了,他都來了。」三寸金蓮說。語氣雖然溫和,但聲音尖利,喜歡拖長音,聽來特別叫人難受。
「你那些東西可不是孝敬我們的,是為了你自己。」這一句是對何富貴說的,「我們教你一個法子,你只要挨得過,天下的賭運都會積在你身上,到時候你逢賭必贏。」
「是是,謝謝--大仙。」何富貴還是不敢抬頭,高舉竹籃的胳膊早就酸了,卻不敢放下來。
「不用謝謝。只要記得我們讓你成為賭神,你來幫我們完成願望就行了。我想你是不會食言的是嗎?」
「絕不--絕不食言!」
「你食言也沒關係呢,反正我們會一直跟著你,還怕你跑到天邊去嗎?」天足插了一句。
何富貴還想說點漂亮話,但這一句話卻讓他的喉嚨似堵住了一樣。怎麼,這兩位大仙要一直跟著他嗎?!那他不是要每天被嚇得半死?那他豈不是好像被押的犯人一樣,一刻也不得自由?!
「你後悔了!」三寸金蓮突然俯下臉來,並沒有彎身或者蹲下,而是整個身體飄忽著倒立起來。
何富貴驚得手一軟,竹籃掉落,但竹籃並沒有翻倒,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著一樣,懸在半空。眼前那張臉笑眉笑目,但又可怖至極,眼洞和嘴洞深不見底。他像被巨大的磁力吸住一樣,眼睛躲不開那張臉,哆嗦著說,「不不!不後悔!」
「這就乖了。」一隻手拍拍他的肩,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伸出來的,「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告訴你獲得無敵賭運的方式。這可是個秘密,我們只能告訴你方法,卻要你自己去辦到。」
「是,是,多謝。」
「其實很簡單,只是符合條件的地方不好找罷了。」天足似乎不太愛講話,一直是三寸金蓮在說,「你首先要找到一片童子墳,墳裡要埋葬的都是出世不足百日的嬰兒,而且至少要有七個這樣的墳。你要說了,找七個這樣的嬰兒殺死不就得了,這有什麼難的?可這個條件就難在不能是尋求賭運的人故意而為,非要自然致死的嬰兒所形成的童子墳才行。這樣看來這個條件就相當難辦了,可是邵縣的縣城在十年前出現過一件事故--」
她還沒說完,何富貴就想起了十年前的事,那時候他還在邵縣上高中,那裡的縣醫院突然發生火災,可能是電線短路引起的。火從婦產科燒起,沒有醫德的護士和醫生忙著逃命,有十個出生不久的嬰兒被活活燒死了。當時這件事鬧得很大,還有氣憤傷心的家長,殺死護士的事發生。
「對啊,就是那件事。」三寸金蓮似乎知道何富貴心中所想,笑著說,「多難得啊,死得那麼凶!所以說,你運氣真好,能遇到這樣千年不遇的好機會。當地人都知道這件事有多麼不吉利,就算火燒、雷劈也不能平息這麼沖天而且先天的怨氣,所以不敢葬在當地,又不能隨便扔了那些嬰兒的屍體,只能偷偷葬到這裡來!因為鐵頭山是個光禿禿的山,不易聚靈,邵縣的人想用這天然的山來壓制天然的陰氣呢!」
何富貴這才明白事情的原由,只聽三寸金蓮接著說,「現在好地方找到了,你只要在我們的帶領下,選一處怨氣最強的墳,把雞血飯供奉好,燃三枝香插於飯上,然後燃燒紙錢,用你的血把你的名字寫在黃裱紙上燒掉,等這三枝香燃盡時,再接上三枝,拿著這三枝一路回到家裡去就行了。」
「這就行了嗎?」何富貴覺得這事有些簡單。
「假如你沒死的話,你就是賭神了。」天足冷冷的地說,「因為只要你拿著香一離開,就會出現很多冤魂惡鬼跟著你,嚇唬你,你捱得過去才行。你當這麼容易就能成為賭神嗎?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可是你後悔已經晚了,你要麼搏一下,要麼被我們吃了,你自己選吧。」
明知道何富貴是不敢反抗的,三寸金蓮笑著貼近他的臉,何富貴只覺得一陣寒氣裹住了他的全身,讓他哆嗦個不停,僵直得像木頭一樣。
「千萬別回頭!」三寸金蓮幽幽地說,「你在舉香下山的時候,千萬別回頭!」
第八篇 賭神 第三章 賭運亨通
三支如螢火一樣的光亮在漆黑的山林間若隱若現。
自從接了這三支香,身邊就異動、異想四起,何富貴拚命支撐著已經抖如落葉的身子,一步一步捱著向山下走。
「千萬別回頭!」
他心裡一遍一遍念著三寸金蓮的話,低著頭,眼前只盯著前方幾步的道路,提防著不要跌倒,否則香斷命斷,這是那兩位大仙專門提醒過他的。
「富貴啊!」他爹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嚇得他心裡一緊,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當場死過去。
「手裡拿著什麼啊,給爹看看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突如其來的阻力差點讓已經搖搖欲墜的何富貴跌倒在地,但隨即那種由心裡油然而生的寒意讓他生出一股掙脫之力,慌不擇路地鑽入了樹林中。
他爹死了十幾年了,他娘也於三年前去世,雖說對自己的爹娘不應該產生害怕,可是他敗光了爹留下來的家業,氣死了娘,心裡虛得很。
「富貴,你還要去賭!」正想到他娘,何富貴的脖子上就挨了一巴掌,同時背一重,好像他娘爬上了他的背。他腿一屈,終於撲倒,只是雙臂還是僵直的向前伸著,保證香火不滅。
「會有好多的冤魂惡鬼,還有很多你認識的、卻已經死去的人在你離開童子墳的一刻前來找你。」何富貴想起那兩位『大仙』的話,「但是他們不會殺你,只會嚇你,只要你不怕,只要你心裡有著成為賭神的強烈願望,只要你熬到回家,把香插到裝滿雞血飯的香爐內,你的苦日子就到頭了,剩下來的生活,你完全可以隨心所欲。」
成為賭神的程序並不複雜,心中強烈的願望他也具備。只是要做到不怕,實在太難了!
就在他摔倒的一瞬間,他的臉此刻雖然還埋在草叢中,耳邊卻聽到了許多的說話聲。似乎周圍已經圍滿了對他不懷好意的『人』,嘰嘰啾啾的,不像人類發出的聲響,卻也不像秋蟲的鳴叫,聽在耳中,從心底就一直麻了上來。
他不敢抬頭,很想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等到天明。可是三支香卻不停的燃著,雖然這是高香,可以燃上兩、三個鐘頭,不過也耗不到天亮,何況現在他的雙手上已經有冷冰冰、粘乎乎的東西爬上來,試圖掰開他的手指,讓那三支可以成全他夢想的香掉落在地上!
「富貴!富貴!老何!何富貴!」不同的聲音叫著他、推著他、拉著他,似乎想把他困在當地,他只要一不留神就會回過頭去。
他明白必須快點站起來離開,不然他就不能把這凶煞怨毒之氣化成的賭運帶回家去。可是當他勉強閉著眼睛站起來,卻感覺身體又沉重了一些,背上像背著一塊巨大的冰塊一樣。
「富貴,你這個敗家子!」他老娘邊罵邊不斷地拍他的頭。他甚至能感覺到那雙枯瘦的、長滿了蛆蟲的手在他的後腦上蹭來蹭去,「背你老娘要去哪裡,放我下來!」
他很想,可是後背上的東西如附骨之蛆一樣甩不掉,而且身上一沉,感覺他爹也爬了上來,沉重的感覺更甚,壓得他的腰都彎了,可他只能背著他們繼續向山下走。冷汗、粗喘、詭異陰森的嘻笑,伴隨著他一步一步向山下走,腳下稍一絆,他再次摔倒。
一個女人的頭出現在地面上,和他眼睛對著眼睛,何富貴大叫一聲,向後猛縮,記起那是他們鎮的一個寡婦,因為反抗強暴而跳樓自盡。她是頭部先落地的,摔得頭骨盡碎、血肉糢糊。此刻她正是頭部著地,斜著眼睛瞪他,似乎他是她的仇人似的。
「不是我!不是我!」不自禁的,何富貴大叫了起來,手中的香一晃,差點掉到地上,幸好成為賭神的強烈願望支撐著他,險險的沒有脫手。
「別纏我,我要成為賭神,要逢賭必贏,誰也攔不住我!」被嚇到了極點,他反而大叫起來壯膽,膽怯但又發狠的聲音在幽深難測的山間密林迴盪著,彷彿有無數的人在喊一樣。
然而回音未盡,山林中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哭叫聲,奶聲奶氣的聲音從何富貴身後的高地上傳來,快速接近了他所處的位置。嚇得他顧不得身上無處不在的又濕又沉的感覺,連滾帶爬的向山下跑,但雙手還緊緊握著那三支燃著的香。
他很奇怪為什麼這麼用力也沒有捏斷手中的香,只覺得自己的手已經酸得似斷了一般,而那微弱的香火像三隻小小的火眼,成為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哭聲近了,周圍圍著他的東西也沒有散去,似乎要和他回家一樣,兩側的長草被滾動的東西壓得倒了下去。
「千萬別回頭!」
他謹記著三寸金蓮叮囑的話,任後面有多少熟悉或者恐怖至極的聲音,任他爹娘如何數落或者哀求,也堅持不回頭看一下,梗得脖子巨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