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節
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老友的心,他曾經以為自己有機會彌補虧欠兒子的愛,以為可以享受父子之情地,但終究也失去了機會。「你沒有天生良能,卻能修煉到如此地步,很了不起哪!我走後,你要勤奮修行,你知道我們這一派是不忌女色的,將來要討個好姑娘做老婆,知道嗎?不要只看相貌,還有,要照顧——」
「老爹你別走,阮伯父不是在陽間呆了很久嗎?」包大同打斷父親的話。
「大同,不要不聽話。你阮伯父未走,是因為有未了地事,可是我這是陪著兄弟下地獄去,有什麼遺憾,我有子如你,還有什麼放不下?我們修道的,講究天道自然,你要想得開。我這次走,是幫你阮伯父化解這些惡氣去的,說不定,你百年之後,我們父子未必沒有見面的時候。」包大叔不確定地說著,「大同,抬起頭來,別哭得像個姑娘家,現在萬里昏迷著不能動,阿瞻能否復活也是未知數,就剩下個小夏,一個姑娘家沒有人幫可怎麼行,你要堅強點,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包大同知道父親說的對,也知道這一切無法挽回,可是他就是無法止住那撕扯一樣的難受,想握著父親的手不鬆開。看透?說得容易,他們雖然修煉,但不過是幫助世人斬妖除魔而已,畢竟是凡人,怎麼能看得開?!可是這是父親的願望,既然他從沒做過讓父親驕傲的事,那麼他現在至少可以裝得堅強點。
而此時,小夏醒了。
醒來地那一刻,阮瞻看她的那一眼,嘴唇微動著說的那句話一下子闖入她的腦海裡,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一下子從頭頂貫穿到了腳底。她爬起來,遠遠就看到阮瞻躺在地上,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懼,就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了一樣。
她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見阮瞻如雕像一般靜默這不動,頭腦一陣混亂,撲過去上下檢查他地身體。
他的練冰涼,胸口穩定的跳動完全消失,那寂寞的、總是讓她不禁心生憐意的眼睛緊緊閉著,堅毅的嘴角此刻呈現出一種放鬆的弧度。他太累了嗎?他活著太辛苦了嗎?可是他說會永遠愛她,為什麼就離開了?
「你醒醒。」她搖晃了一下他的手,「我宣佈過主權,也蓋過章了,現在你是我地,沒有經我的允許,你不許離開。聽到沒有,你給我醒過來。假如你敢死,敢扔下我就走,我會恨你。我發誓我會恨你,會一直恨一直恨,一直恨到天荒地老,一直恨到你的來生和來生的來生!我發誓我會做到!」說到後來,她喊叫了起來,臉上淚水婆娑,整顆心全碎了。沒有了他,人生還有什麼意思?誰見她說笑,誰會陪她到深夜,還有誰能讓她動心如此,想要給他一個家,想要一直這麼愛下去?除了他,她誰也不要!
她喪失理智一樣,想去搬他的身體,可卻讓包大同攔腰抱住。
「你放開我!我要讓他醒過來,我恨死他!我恨死他!」
「噓噓,你聽我說,你先別哭。」小夏的傷心,暫時轉移了包大同的喪父之痛,為了讓她安靜下來,或者說給她一個或下去的理由,她不禁衝口而出,「他死啦,可是他還有復活的機會的。」管它會不會做到,管它奇跡會不會發生,假如不給小夏一個希望,她當場瘋掉也說不定。
小夏聽到包大同的話,驟然停止了哭泣,呆呆的望著包大同,真怕自己聽錯了。
「沒錯,你沒聽錯,我說的是真的。」包大同握著小夏的肩,給她相當肯定的眼神,「他的魂魄被他老爹壓在身體內了,就是說他還沒有離開,只要我們修補了他的心,他就能活回來。」
「那他為什麼不和我說話?為什麼?」小夏的眼淚再度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滑落,「他是異人,他可以和我說話的,為什麼不理我?」
「因為他的魂魄現在人事不知,他才可以有復活的機會,如果他的魂醒來,那麼他就會真的死了。這樣,你也要嗎?」包大同盯著小夏的眼睛。
小夏立即噤聲,包大同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讓她平靜一下,可小夏抬頭看到了包大叔,一眼就看出他是魂體,「包大叔,你?」包大叔還沒回答,她又看見了萬里躺在那裡,更驚,「他沒死吧?對嗎?他沒有死,是不是?」
「這孩子天生陽氣旺盛,福氣綿長,不會死的。」包大叔回答,「死的是我們這些老傢伙,這就是你們說的什麼來著,哦,新陳代謝。」他說得輕鬆,好像不是再說死亡。
小夏叫了一聲大叔,聲音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現在先想辦法善後。」包大同似乎瞬間就堅強了起來,不再是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阿瞻雖然心臟受損,可是不宜送到醫院去,反正他復活的辦法也不能指望醫療技術。萬里是魂魄受損,也是精養為好。」他說著向走又看看,「這個山洞不錯,反正從來也沒有人知道這裡。一會兒我把阿瞻和萬里移進去,在外面用幻術造假象,連那棵死槐也給幻化出來,再在山洞外布上結界,那麼他們應該是安全的。」
包大叔見兒子說得頭頭是道,頗感安慰地道:「你說得對,這裡的事不能讓人知道。好在昨晚月全蝕,這裡又像被炸過一樣,應該沒人會來多管閒事,你們躲一陣就好了。那兩個煞,應該已經回去了,你們只要管好自己。」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天亮後,我和你阮伯父也要離開了。」
包大同聞言,突然以手撫面,痛哭出聲。
第八篇 賭神 第三十五章 補心術
「別哭啊,大同,你這一哭,模樣不像我年輕時的英明神武了。」包大叔呵呵笑著,盡量安慰兒子,但這聽在小夏耳朵裡卻覺得格外悽涼,「你阮伯父也好,我也好,我們是求仁得仁,沒有什麼好不甘的,你說什麼也要笑著送你老子上路。看來我還是比你阮伯父有福氣,我有兒子幫我送終。」包大同下意識的撲過去摟抱父親,卻抱了個空,直接跌倒在地上,他也不起來,所幸趴在地上放聲痛哭。
「唉,傻孩子,傻孩子,你怎麼就放不下呢?」包大叔心下慘然,雖然是修道的人,卻想起了佛家所說的『苦』,果然生離死別是人生最苦之事啊!
「哪有你這樣的不孝子啊,難道讓你老子我走得不安心嗎?」他聲音轉為嚴厲,但眼神晶瑩柔和,「快站起來,像個男人的樣子,還有朋友等著你救哪!」
包大同又哭了一會兒才爬起來,「那你要時時托夢給我。」他萬分不捨地說。
「老子想看你就直接來,還搞到托夢那麼麻煩!你有本事就長長遠遠的活,也活個一、兩百歲,看看你老子在無間地獄裡是不是耗得過你!」包大叔盡量寬慰著兒子,儘管他也知道人鬼殊途,未來渺茫,可怎麼忍心看兒子傷心到這個地步呢?大同這個孩子天生熱心熱血,是個性情中人,而正因為重感情,所以離別對他而言是最難過的事。
他轉眼看看小夏,見這個女孩子正痛苦著茫然不知所措。她心愛的男人死了,復活的前路迷濛不清,她最好的朋友昏迷不醒,就算是別人說他不會有事,她又怎麼能放心?她另一個朋友正經歷著喪父之痛,她想安慰他,卻不知要怎麼做?在這一刻,這孩子承受的壓力比大同還要多啊!
包大叔走過去,想安慰小夏兩句,一瞥眼間突然看到小夏胸口上掛的項鍊。因為小夏把地藏王的護身符給了阮瞻,所以她脖子上掛著的是自己給她的骨鏈和另一個奇怪的項鍊--翠綠的細繩上面綁了一塊小石頭,石頭的四角鑲了一些銀邊,綠色的絲密密麻麻的綁在石頭石頭的外圍,幾乎完全把它包裹住,但還是有一絲絲美麗的紅色從那一圈圈的綠中透了出來。
這石頭極其漂亮,而且靈氣充沛。但這些都是其次,最重的是這石頭看來像一顆人心一樣,隱隱有跳動之感。
「小夏,把你的這塊石頭給大叔看一下。」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狂喜之下連忙問。
小夏有點疑惑,但還是把項鍊摘了下來。包大叔甚至等不及小夏遞給他,就虛空一抓,把項鍊搶到手中仔細觀看。手掌輕握,又閉目感覺了一下,發現這石頭果然是有生命的,它就在他手心裡跳動著。融合性也不錯,如一顆心臟一樣。但另一方面,它又微有戾氣,似乎不好駕馭,還微有毒性,這都說明這石頭是一個機會,也可能是一個致命的東西。
「小夏,這石頭你從哪裡得來的?」包大叔問。
「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她叫阿百,是族百年來最著名的雅禁。」小夏心裡有些緊張,總覺得包大叔要對她說什麼事,而這件事必定和阮瞻的復活有關。包大叔一下就想起了這件事,大同和他簡略提過的,但具體細節卻不清楚,只知道這可敬又可憐的女人愛上的是天意的師父司馬南,最後只能傷心收場。
「對這塊石頭,他沒有對你說什麼嗎?」
「她說別人叫這塊石頭為永生石,實際上的名字叫問情石,能測驗出一個男人心裡是否有真正的愛情,但具體怎麼用,她並沒有說。大叔,這石頭--」
「這石頭有可能用來補上阿瞻的心。」包大叔興奮中又有些為難地說,「他的心臟被晶刀撞出一個洞,這就是他的肉身之傷,從人間的醫療角度考慮是救不了他的,所以只能依*法術或者巫術。可是這只是一種可能,畢竟這是石頭,如何和肉身融在一起是個問題。最好能請來這位雅禁,讓她來幫忙。」
「這樣阿瞻就能活了嗎?」小夏心裡一喜,但轉瞬想到包大叔已死,又是一陣黯然。
可包大叔卻搖了搖頭,「一切均是未知之數,所以說阿瞻的命盤一直隱隱約約,要看你們怎麼努力,也要看這塊石頭是不是真的有用。你要努力,明白嗎?」
不肯定的答案讓小夏失望,但這畢竟也是希望,她看看包大叔道:「我一定會救回他的,麻煩您告訴阮伯父,我一定會讓阿瞻活回來,好好愛他,把他前三十幾年受的痛苦和傷害全部彌補回來。」
「他知道的。」包大叔舉舉手中的那串珠子,然後也不等小夏懂不懂,就走到包大同的身邊去,低聲囑咐他一些未了的家事,和他做最後的訣別。
淡青色的曙光從山頂的邊緣慢慢升起,離別的一刻終於到來。看著父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斐抗庵校笸醯米約旱囊歡穩松哺蓋椎睦肟O衷塚萑凰型虯悴粧危慘崆棵娑砸院笠齙氖攏鰼樗欽庖慌勺詈蟮拇耍齙帽雀蓋諄購茫暈扛蓋自諤溜欏?br>
他相信父親看著他呢,他絕不會讓他失望!
強忍著心裡的痛,包大同把萬里和阮瞻都搬到了山洞最裡面,然後在山間空地施展幻術和佈置結界,而小夏則下山去做其他善後的事。
「把臉擦乾淨,不要像個小寡婦似的。會讓人家懷疑的,再說綵頭也不好。」包大同看著小夏苗條的身影隱沒在一堆亂石後面,忍不住喊道。
小夏向他揮揮手,努力維持著正常的神態向山下走去。
阮瞻自生下來就有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按照命運本來的走向,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可是她遇到了他,她愛上了他,她得到了他,所以她不能放他走。她曾經對他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她也要追他回來。
在得知他肉身死去的一瞬間,她絕望過,覺得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可是經過這幾小時的恢復,她成功地又使自己重新建立了目標和信心,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他救回來。哪怕把她的心臟分給他一半,她也要讓他復活!她和阮瞻的父親吹過牛,說她會為他創造奇蹟,那麼她就要為他創造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