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
那侍女留下這一句,便匆忙離去,耶律長青連她的臉都沒有看清楚,這侍女呆在宮中多年,深知道利害,顯然不願意牽涉其中,從露面到離開,都刻意地側著身子,不讓耶律長青看清楚她的臉,她是什麼人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果真證實了耶律長青的猜想,太后口中說出北面都林牙五個字,他心中一動,就想到了耶律宏。
生前永遠不可能?耶律長青回想著太后的話,匆忙趕出宮門,今日與太后一番較量,方知不可小瞧了女人,生前不可,難道要死後麼?
耶律長青在返家的路上,正所謂冤家路窄,迎頭居然撞上了耶律宏,兩人本是同一氏族,論起來也是兄弟輩的,做賊心虛,耶律宏望見耶律長青,正要閃避,耶律長青一把攔住:「怎麼,做賊心虛,所以要躲麼?」
「你說什麼?」耶律宏挺起胸膛說道:「怎麼,感覺要輸掉了,所以惱羞成怒了嗎?」
「輸?」耶律長青哈哈大笑:「我從來沒想與你爭,更沒有把你當成對頭,因為你不配,你從來未入我的眼。」
耶律長青大笑著離開,耶律宏氣得渾身發抖,他雙拳握在一起,耶律長青沒有想到蕭太后的動作會那麼迅猛,今天召見他一番警告,第二天就昭告天下,要將陳國公主許配給蕭紹矩,這樁親事已定,說什麼陳國公主即將足滿十四歲,適婚配,耶律長青自然知道,這是蕭太后的下馬威,要讓自己無法阻止。
蘇柏從這兩人的對話裡聽出一些端倪,不禁說道:「因為蕭太后的一番話,又因為她下的旨令讓你無法翻身,所以你才想著生前無法實現,可以死後做些功夫。」
葉長青瞪了一眼蘇柏,一聲不吭,反倒是耶律纖讚道:「你真的很聰明,太后指婚,無人敢違逆,長青哥哥家人足有二十多人,他動一發,便是動全身,我們當時百般無奈,打算殉情而死。」
「殉情?」蘇柏搖頭:「為什麼一定要用死來解決呢?為什麼不私奔?」
葉長青身受重傷,但還有一股傲氣在,只是悶哼一聲,還是耶律纖說道:「天下之大,卻沒有我們容身的地方,如果私奔之事敗露,也是大忌,到時候我們的家人都會不保,只有殉情是最好的辦法,人死了,蕭太后也不會為難我們的家人,蕭大人也可以另尋良妻,人死若是有魂魄,我和長青哥哥死後也能相守。」
「可是死後還有輪迴呢。」蘇柏脫口說道:「你們真傻,萬事都有辦法可以解決,死是最愚蠢的辦法。」
「哼,」葉長青悶聲說道:「你不能置身處地於我們的處境,怎麼會知道選擇的路有幾條?」
「你們決定殉情,可是怎麼會一個死了,一個還活著,葉長青,難道是你臨時反悔?」蘇柏一臉鄙夷:「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哼,你既然想知道全部,你最好不要插嘴,讓我們把話說完。」就算身受重傷,葉長青依然是霸氣陰森:「你不要以為我現在耐你不何。」
蘇柏略微退後一步,耶律纖眼含怪責:「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葉長青點頭道:「我聽你的。」
「我們當時打定主意殉情,到了一處山崖,可是未等跳下去,突然有一個漢人出現,」耶律纖說道:「遼國雖然以契丹人為主,可是國內也有些漢人,比如韓氏一族,因為蕭太后的原因,地位並不低,那漢人出現,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蘇柏心裡一驚,這個突然出現的漢人會是什麼人?
「他連名姓也沒有講,只是告訴我們,有比死更好的方法,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耶律纖說道:「他說中原地區有一本奇書,說不定可以讓我們擺脫現在的身份,重新來過,那本書叫做《奇鬼志》,裡面有各種術法,甚至可通天,只要我們找到那本奇書,就可以逆天改命。」
「這個人好奇怪。」蘇柏說道:「我聽唐老闆說過,《奇鬼志》是一本很邪門的書,始自三國,其後出現在雲南,然後就再沒有人出現過,知道這本書的人並不多,這個人居然直接點出《奇鬼志》,不過你們是遼人,對於中原的事情當然不知道,當時又在絕望之際,一定是覺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第三百零九章剝皮去肉
或許是旁觀者清,蘇柏一講完,葉長青與耶律纖的面色同時一變,葉長青說道:「想不到,我們執著了千年,卻從來沒有想過,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太過離奇,纖兒?」
耶律纖說道:「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當時我們身處絕境,我們也知道,中原奇人異士廣多,有各種奇術,所以我們才轉念,希望在死後可以打破規矩,我與長青哥哥約好,他去中原尋師,而我留在遼國等他歸來,我會盡量拖延婚期,只等他一回來,我們或許可以用另外的渠道永遠地在一起。」
蘇柏說道:「怪不得,怪不得在茅山術士的典籍中提到,有遼人到中原學習茅山術,而且為免爭端,所以化名為葉長青。」
葉長青表情訝異,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史上留名:「哼,怪不得你們猜到我是契丹人。」
「你曾經說過,你是一個死人,而且你與《奇鬼志》的關聯甚大,我們不過是循著線去查,所有都是猜測,也沒有想到,會有證實的一天。」蘇柏說道:「你假如還是那個耶律長青,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以前那個會為了家人、愛人犧牲的耶律長青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凶殘殺人兇手?」
耶律纖大感費解:「你究竟在說什麼?何為視人命為草芥?」
「僅我們知道的就是九條鮮活的人命。」蘇柏故意刺激耶律纖,在她眼中,葉長青依然是千年前那個深情重情義的男人,殊不知,這千年來,那個男人已經變得面目全非,而葉長青,定然只想在自己最深愛的女人面前保持當初最美好的一面,如此一來,葉長青一定會全盤托出,事情就會真相大白了,自己不愧是智商一八零啊,這叫做心理戰術!
「九位姑娘,被人割斷了喉嚨,血液被放干……」蘇柏還想繼續說,葉長青忍著身體的痛苦,瘋了一般朝他撲過來,雙手扼向蘇柏的脖子:「我殺了你!」
「你現在殺不了我!」蘇柏一把推開葉長青,他指著一邊的火樹銀花說道:「上面的銀色瘤子,一旦進入人的身體,人體會通體發紅,心臟暴裂而死,你現在的時間不多,相信你自己也能知道,我們傷不了你,可是老天爺可以治你,這根本就是命運,老天爺把你帶到了這裡,完全了你的宿願,也會讓你得到應有的報應,替那些死在你手裡的人申冤!」
「你殺了人?」耶律纖站了起來,她嬌小的身子,還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衝擊,剛一站起來,身子就馬上栽下去,葉長青回身抱住她:「纖兒,你聽我解釋,事情很複雜。」
「你說過,只有戰場上的敵人,是非要置於死地不可的,那些姑娘難道是你戰場上的敵人不成?」耶律纖說道:「假如我們現在重新相見,是用別人的性命作為代價,會讓你變得是非不明,我寧願當初徹底地死去!」
葉長青歎道:「時命會將一個人徹底改變,當初我與你商定,要找到一個死後可以在一起的方法,我是抱著這個念頭,放棄了官位的競爭,前去中原,我的運氣不錯,一位真人認為我有天賦,願意收我為徒,只是讓我暫時化名為葉長青,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當時與《奇鬼志》這本奇書擦肩而過。」
「擦肩而過?」蘇柏的雙眼瞪大了:「果然你在那時候,就知道有《奇鬼志》了!」
「哼,我不止是知道,更親手翻閱過,可惜,居然讓人搶了去。」葉長青說道。
「原來《奇鬼志》在宋時重新出現過,你是怎麼發現的?」蘇柏的頭腦迅速地轉動起來,現在前因後果已經慢慢地靠攏,直至形成完整地來龍去脈。
「收我為徒的那位師父名叫碧虛子,他為隱宗妙真道宗師,可是他有一位師弟,卻因為走火入魔,被關在一座山洞裡,師父讓我給那位師叔送飯,一日三餐,我連續送了一年的時間,有一日,那位師叔突然將一本書放在我平時送飯的托盤上。」葉長青說道:「老天不負於我,我以為是那位師叔體恤我送飯辛苦,故而將《奇鬼志》送給我,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是瘋症發作,一時誤把《奇鬼志》放在托盤上,所以,我得來很快,失去得也很快。」
「難道他又重新搶走了《奇鬼志》?」蘇柏說完了,看到葉長青的眼神,知道自己猜中了。
葉長青悶哼一聲:「我看到了一部分,其中有兩個術法是我最在意的,一種叫做鎖魂法,可以將人的三魂七魄鎖在身體裡,人若還有一口氣沒有吐出來,這時候鎖住他的魂魄,就還有復活的機會!但鎖魂還需要將魂魄歸位,必須有一位讓人復活的執行人,我必須去做這個執行人,與此同時,我在裡面還看到一頁,講訴的是用一種極陰之法延長自己的陽壽,可惜,我只看了一半,那位師叔就從山洞裡逃了出來,搶走了《奇鬼志》,所幸的是,我記住了鎖魂法。」
耶律纖說道:「怪不得,原來你是從那裡學來的。」
「沒錯,我學到了鎖魂法後,曾經找將死之人試驗過,果然靈驗,當時我欣喜不已,師父看出我心神不定,提議讓我出外雲遊,希望有所參悟,可是我滿心都是你和《奇鬼志》,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達成目的時候,一個消息從遼國傳來,你馬上就要嫁人。」
「我……」耶律纖說道:「我已經盡量拖延時間,可是兩年時間,你杳無音信,太后與父親催得緊,倒是蕭大人,並不心急,可是奈不過太后施壓,我只有屈從。」
「我當然知道是蕭太后搗的鬼。」葉長青說道:「耶律只能與蕭氏通婚,她身為攝政太后,一定會守住老祖宗傳下來的鐵規,當時聽說這個消息,我瘋了一般趕回去,可是在路上,我發生了意外……」
「是耶律宏。」蘇柏說道:「耶律宏就是墓室裡的那具骸骨,對不對?」
葉長青悶哼一聲:「所謂冤家路窄,我匆忙趕回遼國,卻撞上了耶律宏,兩年不見,他已經是飛黃騰達,我不想與小人計較,畢竟他不是我的目的,這人表面上與我熱絡,卻暗地裡在我的茶裡下毒,所謂關心則亂,我一心希望阻止這門皇族親事,卻喝下了那杯有毒的茶……」
「所以,你的臉?」耶律纖心如刀絞:「是那時候留下的?」
「茶沒有劇毒,卻讓我昏迷過去,耶律宏心胸狹窄,一直視為我假想敵,囚禁我之後,對我百般折磨,毀了我的臉之後,他把我扔下山崖。」葉長青說道:「我只恨我自己,為什麼當時與他糾纏,假如當時當機立斷,馬上離開,就不會錯過你的親事,更不會晚了兩年。」
耶律纖面露笑容:「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我的,雖然你晚了兩年,可是你最終還是來了。」
「我摔下山巖,摔得人事不醒,雖然保留了一條命,可是過去的事情居然不記得,當我想到前塵往事的時候,已經是兩年以後,當時我瘋了一般去找你,我料想,你一定以為我放棄了你,你對我肯定死了心,我沒有想到,你居然一直相信我,一直在等我。」
耶律纖笑道:「我沒有別的長處,卻有一點死心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