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王順走到帳篷口,往外瞟了一眼,心裡有些不安。
「這小子該不會出什麼事吧?」王順說。
「又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什麼事啊,風雖然大,可這附近又沒有樹,也沒有屋瓦。」老七嘴上說著,心裡也有些不安。
兩人各自點上煙,沉默的抽著。一支煙抽完,阿冬還沒有來。王順坐不住了,說:「我們出去找找他吧。」
二人鑽出帳篷,剛繞過去,就被風吹的差點摔倒在地。別說,王順這頂帳篷箍的也真結實,這麼大的風,竟然吹不動它。
狂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生疼,二人只得蹲下來,低著頭,以免被打到眼睛。
「他媽的,這麼大風,你說這小子能去哪兒!」王順喊道。
「到處找找吧!」
他們兩個艱難的往前挪動著,邊走邊叫:「阿冬!」
身後二十多米遠處便是東江,江水翻滾著怒濤,迎合著風的號叫。
二人艱難的走出很遠,仍然沒有見到阿冬的影子。再往前走是一片沙灘,被風吹的平平的。沙灘上面便是那個埋有很多死人的荒坡,那個新娘子就是埋在那裡的。她的墳被人發現挖開以後,那家戶主又迅速組織人復原了。
走到這裡,王順有些怕了。其實,他這幾天一直都很害怕,晚上不敢一個人睡,所以叫來老七,兩個人一起。
「阿冬!」王順希望通過吼聲來減輕心裡的恐懼。
「快看!快看那裡!」老七突然叫了起來。
王順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東江的淺水處站著一個穿白衣服的人!
「我操!那不是阿冬嗎?他跑到江裡做什麼?!」
「阿冬!…」兩個人只敢叫喊,卻不敢過去。風太大,沿著順風走,說不定一個不慎就會被捲進江裡去。
但不知怎的,阿冬卻若無其事的站在淺水區,浪濤在他身前兩三米處翻滾。
「阿冬!」
「回來!」
突然,一直背對著他們的阿冬轉過身,這時候,王順竟然清楚的看到他在笑!
阿冬笑著沖兩人揮了揮手,就像某種告別儀式,隨後,他一轉身,躍進了翻滾的浪濤裡…
早上八點,我被諾基亞『叮咚』的鈴聲吵醒了。外面的天陰沉沉的,刮了一整夜的颱風,終於停了下來。
我已經有幾個月沒上班了,一直頹廢的宅在屋裡玩電腦,昨晚停電,數綿羊數到四點才睡著。睡的正香時,卻被電話吵醒了,不免有些惱火。
我看都沒看,便按下接聽鍵。
「喂!」
「喂,請問你是張冬的表弟阿冷嗎?」電話裡的這個聲音,帶著一種生硬的禮貌。
「對,我是,你哪位?」
「請你即刻到臨江村來一下。」
「怎麼了?」
「你表哥死了。」
……
第三章臨江村
我先坐大巴,後打的士,趕到臨江村時,已是下午三點了。村路上滿是碎磚爛瓦和刮斷的樹枝,車走不動,無奈,我只得步行。
此時,天空飄灑著零星細雨,颱風帶來的冷氣流使得氣溫驟降,我只穿一件單衣,冷得瑟瑟發抖。整個村子,就像被鬼子洗劫了似的。有些舊房子,屋頂都沒了,只剩一副架子。我不禁有些奇怪,張冬來這裡做什麼?
張冬並不是我的親表哥,而是按一個遠房親戚的輩分論下來的。小時候,我和他玩的比較好。自從13歲那一年隨做生意的父母搬到廣東以後,其間我只回過一次老家,看望師父,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一年多以前,張冬不知從哪弄到我手機號,打電話說想出來打工。那時候,我大學剛畢業,就職於一家小公司,工作還算穩定,就讓他過來了。闊別十幾年,我和他之間早已沒有了共同語言。不過,回首幼時的歲月,還是比較留戀的。
張冬大我一歲,只有小學文化,我通過朋友,幫他在一家私營工廠裡謀了一份工作。但他只做了一個月,就推說太累,辭掉了。他對我說有個叫老七的江西人和他關係不錯,那人找到一份輕鬆的工作,把他也帶過去。他和老七過來找我吃了頓飯,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就是老七。
電話裡,聽說張冬死了,我非常震驚,心裡還是很難過的。在這個城市裡,張冬是唯一一個和我關係比較親近的人了,我父母都在珠海。張冬沒有父母,被他爺爺帶大的。老七在電話裡說他是被淹死的,屍體還沒有找到。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屍體,把骨灰帶回去,給老人一個交待…
我就這樣想著,走在村路上。迎面過來一個矮胖子,擦肩而過時,忽然把我叫住了:「你是阿冷嗎?」
我看了看他,只覺有點面熟,茫然的點點頭,「對,我是。」
「你好,我是老七,張冬的朋友。」
「哦,你好,張冬他…」說著,我喉嚨裡就像梗了一根魚翅,眼淚流了下來。
老七長歎一聲,說,跟我來吧。
一路上,老七便跟我講述來龍去脈。他原本是江上的漁夫,後來,想體驗打工生活,就進了廠,在廠裡,認識了張冬,並把他帶了出去,進了另一個廠。由於受不了約束,老七隻做了一個月就又辭掉了,回到江上繼續做漁夫。張冬不時過來找他喝酒,由此,認識了和他一起打魚的老鄉王順。昨天,張冬又過來了,偏巧趕上颱風,喝到後來,張冬出去撒了泡尿,就沒了蹤影。他和王順追出去時,看到張冬站在東江裡,衝他們一笑,揮了揮手,一頭扎進了深水區…早上剛一來電,老七便跑到公用電話亭,按照當初吃飯時我留給他的那個號碼,撥通了我的電話…
「屍體還沒找到嗎?」我問。
「沒有,早上給你打完電話我就報了警,兩艘巡邏艇在江上轉了三圈都沒找到,估計被衝到下游了,我們自己找吧。」
「嗯。」我點點頭,問道:「你是說,張冬是自己跳進江裡的?」
「是啊,我和王順都快被嚇死了,太邪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