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陳木升笑道:「你不是說讓我幫你查那座土山的來歷嗎,我就是為這個去的,剛好他要請蕭山,便留我一起吃的飯。」
「哦?查到了沒?」
陳木升說:「村長翻了翻資料,說我們臨江村的人是在唐朝的時候從外地搬過來的,至於那座山嘛,搬來時就有了…」
「這麼說,就是什麼也沒查到嘍?」
「也不是,一本縣志上說,清康熙年間,廣東巡府得到朝廷的批奏,準備給明末愛國將領袁崇煥建一座寺廟,曾派人來這裡開山取土,但不知為什麼,挖到第九天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雷雨交加,工程不得不停了下來。等雨停了又挖,那雨又開始下起來了,連試三次,都是如此。監官認為那座山受神靈庇護,就沒有再繼續挖了,以後也沒有人再打過那座山的主意…」
師父連連點頭。
我心裡想,看樣子,那道崖坡應該是以前開山取土時留下來的了。
「那,你有沒有問村長關於那幫人販子的來歷?」師父問。
陳木升歎道:「當然有,村長說那幫人的老大是他在洗腳城裡認識的,聽說我家想要一個傳宗接代的女子,便聊了起來,村長和那人也不過幾面之交…」
第二天,蕭山將那紙皮送到了市裡,托人幫忙化驗,據說,最少要半個月才會有結果。接下來的幾天,我和師父便協同蕭山他們一起進山,尋找傳說中的那本書。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我們所處的位置屬於東江流域的山脈地區,距離羅浮山不是很遠。臨江村就像一個臨界點,一旦進山,越走越偏,林深樹密,層巒疊嶂,溝壑林立,溪流潺潺,霧氣沼沼。間或有零星村落,星羅棋布,點綴其間。說是村落,其實也不過幾戶人家,住的都是些附近林場的家屬。偶爾也有一兩座廟宇,早已破敗不堪,供奉的多是山神土地,守廟人都是些連普通話也不會說的沒牙老頭兒。
據蕭山估計,那殯葬師當年就隱居在臨江村附近這一帶的山裡。即便如此,就算史料上說的是真的,幾千年過去了,想要在這綿綿群山中尋找一本連樣子都不知道的書,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們早上進山,晚上回臨江村,中午在山裡休息,吃的是蕭山精心準備的牛肉乾,鮑魚乾,壓縮餅乾等食品,喝的是啤酒和飲料。山裡蚊子很多,太陽一出來,極為悶熱。一行七人,我,師父,晨星,蕭山,凌志飛,孫德壽,李淳一。除了晨星以外,其餘六個都是男的。最開始,我以為晨星吃不了這份苦,沒想,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吭過一聲,翻山越嶺,從不讓人幫扶。後來我才知道,晨星從十四五歲就開始自立了,很少用蕭山的錢,這次回國的路費都是自己打工掙的。相比之下,凌志飛有時候竟然還要晨星拉上一把,幾天下來,這小白臉再也瀟灑不起來了。我一般和師父走在一起,和他們兩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李淳一也是叫苦不迭,似乎有些後悔接了這份差事。孫德壽一個人頂兩個吃,體力倒還不錯。
按師父和李淳一二人共同估計,那殯葬師即然是一個精通風水道術的高人,死後一定會給自己覓一處風水絕佳的墓穴,真有那本書的話,一定會在墓裡。一般修道之人,多喜山青水秀之地,山洞無疑是自己百年之後的最佳墓穴。然而,幾天過去,山洞倒是發現不少,但都是些毫無風水的枯洞。
這幾天裡,臨江村十分平靜,陳木升家裡也沒有出過什麼怪事。
到了第四天,忽然下起了雨。此時已是深秋,正屬雨季,淋淋漓漓的雨一連下了一個禮拜,沒法進山。
中午,晨星過來喊我們去吃飯,被師父婉言謝絕了。我也不想去,第一是因為看不慣李淳一趾高氣揚的樣子,第二是因為不想看到晨星和凌志飛那麼親密。
到了下午,突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然是那個方老闆。
「你來幹嘛?」我沒好氣的問,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張師父在不在?」方老闆打把破傘,滿臉堆笑。
我剛想打發他,師父在屋裡說:「我在,什麼事啊?」
方老闆笑嘻嘻的從我身邊擠進了屋裡。
來到屋裡,方老闆突然收起了笑容,甚至有些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說:「張…張師父…」
我好奇的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是要幹嘛。
師父放下手裡的書,笑道:「方老闆有什麼事嗎?」
「我…我…」
「儘管說。」
方老闆猶豫了片刻,一咬牙,突然深深的鞠了一躬,「張師父,你收我為徒吧!」
外面『轟』的一聲響了一個炸雷,同時,我和師父都被方老闆雷的張大了嘴巴。
「張師父,我說的是真的,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對你的本領佩服的五體投地,思索了兩天兩夜之後,我堅定了要拜你為師。
這幾天,我每天都過來,你卻不在家。張師父,你收我做徒弟吧!」
師父回過神,說:「老,老哥哥,你年紀比我還大,再說,冷兒名義上是我徒弟,實際上是我的義子,我不收徒弟的。」
方老闆完全不聽,自顧的說:「張師父,我知道你們北方拜師需要磕頭,我現在就給你磕頭,你收下我吧。」
說著,就要磕頭,師父急忙將他扶住,可剛一鬆手,他又要磕。
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哈哈大笑:「方老闆,想讓我師父收你,首先,你得管我叫師兄。」
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方老闆回頭就叫了我一聲冷師兄,頓時又雷的我說不出話來了。
最後,師父被他糾纏的沒辦法了,只得說:「你先別跪,收徒的事以後再說,我願意傳一些修道的方法給你。」
方老闆大喜,我被這老兒弄的哭笑不得,如此為老不尊而又賴皮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見。
聽說我們還沒吃飯,方老闆硬拉我們去他家裡吃飯。飯桌上,我又被他給雷到了。有人來訂做紙活兒,他那徒弟阿生前去請示,方老闆臉孔一板,指著師父對阿生說:「叫師爺!」我剛想笑,他矛頭一轉,指著我說:「叫師伯!」我差點吐血…
第三十三章雨夜尋鬼(4)
方老闆備的酒菜自然比蕭山的差許多,但也雞鴨魚肉樣樣都有,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款待我們的。這頓飯吃的格外順口,方老闆是個很健談的人,幾杯酒下肚,肥臉通紅,口沫橫飛。言下,對師父很是崇敬,卻也沒有再提拜師的事。言談中得知,方老闆原本姓王,名叫王子舟,現年四十九歲,單身,看起來卻像五十大幾的人。他老家是梅州的,自幼父母雙亡,四處流浪,來到臨江村時,被一個紙紮藝人收為養子,遂改姓方,方子舟,從此,便生根在了這裡…
下午,師父給方老闆講解了一些道家靜修打坐時的吐納之法,並露了一手扎紙人的絕活兒,把方老闆和他那個徒弟瞧的目瞪口呆。
吃過晚飯,方老闆一直將我們送出門外,聲稱第二天還要登門向師父請教。師父點了點頭,給我的感覺有些無可奈何。
是夜,萬籟俱寂,只有淋淋漓漓的雨打在瓦片上發出的『叮咚』之聲。將一抹淡淡的憂愁,融雜在這淒清的秋夜裡。
師父早已沉沉睡去,我躺在床上,睜著大眼,回思著來臨江村以後發生的每一幕。當然,想的最多的就是晨星,原本我以為,冷漠一段就會漸漸釋然,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
是的,我錯了,每每夜深人靜時,情感就像決堤的洪流,不受控制的奔湧而出,把我淹沒進翻滾的洪海浪濤裡…曾經,我有過一段不成熟的初戀,分手時並沒有別人描述的那麼痛苦。我以為,愛情也不過如此,曾一度嘲笑那些尋死覓活的人,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叫痛,難以言說的痛…
還記得,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我們第一次見面,溫柔的雨絲,撫過你的容顏,那閃爍的,是你星一般的眼,顧盼間,定格時光,靜止心弦,從此,我讀懂了兩個字,它叫眷戀,如果,如果可以有如果,多想與你攜手明天,同數天上星,共享似水流年…
『叮咚』的短信聲,把我從臆想中拉了回來,這才感覺到臉上濕濕的,伸手一摸,心裡暗罵,阿冷啊阿冷,你怎麼也變的這麼嬌情了?搞的跟林黛玉似的。
打開手機,只看了一眼,我便愣了,因為短信是晨星發過來的。
「阿冷,你在幹嘛,睡了沒?」
《殯葬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