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袁師父驚訝的表情告訴我,我的猜測是對的。
「你…你怎麼知道?」
我定一定神,冷冷的看著他:「我不僅知道你是袁阿七的父親,我還知道,你以前是個放羊的,你的老婆,是山裡的守墓人,原來,你並沒有死!」
「告訴我,你怎麼知道這些?」袁師父抓住我的胳膊,顫聲問。
我指著遠處的袁村,「我頭一段,剛剛到這裡來過,住了很多天,目的,就是破解袁村的詛咒。關於你以前的事情,是你兒子養的一個『嬰靈』告訴我的。」
「這麼說,你肯定也見過阿七的母親了!告訴我,她去了哪裡?!」袁師父激動的道,他的手像鐵鉗一樣,抓的我胳膊隱隱生疼。
「她…她死了。」比起胳膊,我的心更痛,「她被一種怪霧給帶走了,我也不知去了哪裡,她說,那是『冥界使者』,她的家族走到了盡頭,所以要被收走了。」
袁師父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緩緩的鬆開手,失魂落魄的蹲了下來。
他就像自言自語一樣,痛苦的說:「四十年多了,已經四十年多了…這四十多年來,她在山這邊,我在山那邊,每個月,我都會從山洞裡過來一次,偷偷的看看她。我看著她搬出山谷,住進樹林,我看著她生下兒子,割肉一樣送給別人,我看著她一天天衰老,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可是,什麼也沒法為她做,甚至連面都不能和她相見,我不是人,我是畜牲啊…」
說著,袁師父老淚縱橫,揚起手,『啪啪』的扇著自己的臉。
「大叔!」
我和晨星同時撲上前,拉住了他。
「大叔,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告訴我吧,這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袁師父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我,良久,緩緩道來:
我本來是袁村的一個牧羊人,無父無母,靠吃百家飯長大的。在我們村外有條山谷,老一輩人說,那谷裡住著一條妖龍,裡面有很重的邪氣。所以,平時很少有人到那裡去,更沒有人去那裡放羊。
四十多年前的一天,我趕著羊群進山,那天的天氣特別怪,雲給人的感覺壓的很低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似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像喝醉酒一樣,走路發飄,又像是沒睡醒那種。
迷迷糊糊的,我來到了懸崖邊,腳下是那條山谷。這時候,下起雨來了,大顆的雨點打在我臉上,我一下子醒了過來,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就在我轉身準備回去的時候,我忽然聽到那山谷裡有人叫喊。探頭一看,我看到下面有很多穿著古裝的人,轉來轉去,不知道在做什麼。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遇到鬼了,心裡一慌,不知怎麼的踩滑了腳,掉了下去。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大的山洞裡,眼前站著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身材很嬌小,長的就像仙女一樣。我以為自己見到了鬼,起身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兩條腿都已經摔斷了,當時,我痛暈了過去。迷迷糊糊發起了燒,昏睡了七八天才再次醒來。
醒來以後,我看到那女孩兒正含著淚看著我。原來,這些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顧我,包括端屎端尿。
腿傷漸漸康復,我也漸漸愛上了那女孩兒,後來,我們兩個有了夫妻之實。我發現,她對於世故人情一無所知。她告訴我,從一生下來,她就住在這山洞裡。
女孩兒每天都出去,抓來山雞野兔給我烤了吃。我很好奇她是怎麼抓到的,她卻只是笑,不肯告訴我。而且,當我在狼吞虎嚥的時候,她只是坐在一旁微笑而滿足的看著我,自己卻不吃,還有,她有時會半夜出去,不知道做什麼。
後來一天,我終於發現了她的秘密,那是一個深夜,外面打著閃電,女孩兒等我睡著以後,悄悄出了山洞。我其實是裝睡,她前腳出洞,我後腳就跟在了後面,一直跟出好幾里,只見她走進一片亂墳地,蹲在了一座墳前。
由於天很黑,我只看到她在那裡動來動去的,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心裡很害怕,雖然好奇,卻也不敢過去。忽然間,一道閃電劃了過去,我終於看的清了,只見那座墳被扒開了,她正蹲在那裡吃屍體…
第一百五十二章袁師父(2)
我嚇得叫喊了一聲,被女孩兒發現了,她終於告訴了我實情。她說,她的先祖是從墳裡出生的,她們家族的人,體內都有一種『屍性』,靠吃腐肉為食。她之所以隱藏這個秘密,是怕失去我,因為,她已經離不開我了。當時,她跪在地上求我,希望我留下,我答應了她。
我盡量不去想她吃屍體時那種噁心恐怖的場景,她也從不讓我看到。原本我以為,我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幸福的過一輩子,然而,當她懷上孩子以後,我發現自己的體力一天不如一天了,並且,渾身發癢,長出一個個的斑點,抓破以後黃水直流。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屍斑…
說著,袁師父擼起袖子,我和晨星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只見他那胳膊就像腐敗的爛茄子一樣,黑黑的,全是酒瓶蓋大小的斑點。
袁師父放下袖子,繼續道:「後來,我已經走不動了,只剩下了一口氣,那女孩兒每天守在床邊哭,卻沒有一點辦法。到了最後,她在山谷裡打開了一座古墓,把我抱進了墓裡。那墓裡有好多石棺,她打開最邊上的一口,把裡面的骨殖取出來,將我放了進去。
「然後,她坐在旁邊,一邊哭,一邊唱一種很古老的歌謠,據說,那是她們家族流傳下來的,叫作『安魂曲』。我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終於什麼都看不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並沒有死。幸好,那女孩兒沒有蓋住棺蓋。然而,那墓門卻被封死了。我在黑暗中大聲叫喊,滿地亂爬,卻沒有一點回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盜墓賊不知怎的發現了那墓,從外面打通爬了進來,看到了我。那盜墓賊在墓裡轉了一圈,匆忙將奄奄一息的我拉了出去,封住了盜洞。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他對我說,他聽到那些裡面的棺材裡有人喘氣的聲音…
「盜墓賊背著我出了山谷,走了一天,將我交給了住在山裡的一位老人。那老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壓住了我體內的屍毒,調養了半年,我才勉強能下床走路。後來我才知道,那老人也是個盜墓賊,由於常年和古墓、古屍打交道,善於養屍和克制屍毒。
「為了感念老人的救命之恩,我最終拜他為師。背我出來的那人名叫吳老二,雖然入門比我早,卻敬重我年長幾歲,喊我師哥。從那以後,我便跟著他們盜挖古墓,干下不少傷天害理的事。
「師父囑咐我,再不能見那『屍女』,只要和她一接觸,屍毒會馬上復發。經歷過大難不死之後,我變得特別惜命,沒有回到那女孩兒身邊,只是每個月都偷偷回去看她一眼,就這麼的,一直過了四十多年。直到頭幾天,我才知道自己的兒子死了,她也沒了去向…」
袁師父用一根樹枝撥弄著墳前的紙灰,黯淡的火星映著他同樣黯淡的臉。
我和晨星互相看了一眼,心有靈犀的牽住了手,唉,又是一對可悲的苦命戀人…我忽然一怔,為什麼『又是一對』呢…
「那女孩兒,沒有名字嗎?」我問。
「沒有,那時候,我管她叫妞妞。」袁師父臉上滿是柔情。
我吞了口唾沫,想到那『阿婆』的樣子,怎麼樣也沒辦法把她和『妞妞』兩個字聯繫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袁師父抬眼看了看我,「我的故事講完了,現在,該輪到你了。」
「我?」我愣了一下,「我沒什麼故事啊!」我瞥了一眼晨星,心想,難不成這老頭子突然老不正經,想聽我們兩個卿卿我我的愛情故事?…
袁師父又變成了先前那種冷漠的樣子,『哼』了一聲,「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聞到你身上有一股屍氣,我可以肯定,三天以內,你曾經背過一具男性屍體,年齡在四十五到五十五歲之間,死亡不超過三個月…」
我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他,「你,你怎麼知道?」
袁師父抽了抽鼻子,緩緩的站了起來,背著手踱來踱去,一副很牛逼的樣子。
「我怎麼知道…你隨便把我拉到一座墓前,我用鼻子一嗅,就能知道墓裡埋的是男是女,死了多長。我就是憑借氣味兒,找到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埋骨的地方的,唉…」袁師父指了指袁阿七那座墳。
我愣愣的,只會點頭。
袁師父斜眼向我看來,「按說,死亡超過兩個月,屍體已經完全腐爛了,你背的那具沒爛,說明它不是普通屍體,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見無可隱瞞,我把心一橫,將『陰屍』的來歷講了一遍,並且把白娜和絲絲失蹤的事也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