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失笑道:「利用?你說的未免也太複雜了。事實上,我回到這個秦嶺,除了錢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這個目的,完全是我個人的事情。我沒有和你說,如此而已。這樣就算利用你了?」
我諷刺道:「什麼個人目的,就是在這裡挖出一根棍子嗎?」
我的嘴巴很缺德,心裡雖然在想不要逼他太緊,刻薄的話卻還是忍不住丟了過去。
沒想到,他卻很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我聽了冷笑道:「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一個人偷偷去做?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你以為我會和你搶這根棍子?」
他坐了下來,沉默了很久,才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這根棍子,其實是我的江西老表,從那個清墓裡倒出來的。其中的過程,我上次已經和你說過了,只不過有一個細節,我沒有告訴你。當時,我們試著移動那棵銅樹沒有成功,但是我的老表,堅持說這個東西很不一般。於是,他就用金剛鋸,將一根枝椏鋸了下來。」
我皺了皺眉頭。他們這些人,可以說是整個盜墓階級中最沒有素質的一群,也是數量最多的一群。為了幾千塊錢,破壞一件絕世珍品,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我指了指他的背包,問他:「你是說,那根枝椏,就是你挖出來的那根東西?」
老癢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老表將這根東西鋸下來後,天天貼身拿著,當成寶貝一樣,連看都不讓我看一眼。還說其他東西都歸我,這個東西給他就行了。我當時以為他是開心過頭了,也沒有注意,就這樣我們一直往外趕。剛開始我老表只是突然變得有點神經質,逐漸的,我就發現,他整個人好像越來越失常起來……」
老癢說到這裡,突然抬頭問我:「老吳,你相信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陰人這回事情?」
我聽了一愣,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想起陰人是什麼東西。
老家傳說,所為的陰人,就是在陽間給閻王爺辦事情的人。這種人,表面上和普通人一樣,需要吃飯睡覺,但是他們卻能和鬼對話。你要分辨他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他們睡覺的時候,鞋是放在床下的,而且,鞋尖朝內。
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說,種地都有不同的版本,我從來就是聽著玩玩的,沒有當真過。於是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瞭解。
老癢繼續說道:「我那個老表,自從拿了那根銅樹的樹枝之後,開始變的,有點神經兮兮。他老是說他自己聽到……身邊有人在講話。但是你知道,當時我們只有兩個人,在這個鬼地方,絕對不會有人講話,我聽不見他卻能聽見的。這個情況越來越嚴重,直到我們走出大山的時候,他已經不僅能聽到人講話,而且還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我想讓我的老表去看看精神科醫生,但是他是個很迷信的人,根本不聽我的。他斷定,自己被閻王爺選中,變成了一個陰人。他所看到聽到的,都是在陽間的孤魂野鬼。」
我說道:「幻聽和幻覺,是嚴重的精神分裂的現象。」
老癢笑了笑,對我說道:「其實他在入獄之前,已經很不正常了,經常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會和空氣對話。有一次在酒店的餐廳裡,他一個人叫了一桌子的菜,硬是要服務員上了四套餐具,說是和三個朋友吃飯。然而實際上,另外三個位置上卻根本沒有坐著人。他在那裡聊得興高采烈,把服務員嚇得半死。」
我聽了背脊發涼,「難道你認為,他的精神分裂,是這根棍子導致的?」
老癢說道:「我不知道。但是那次倒鬥,我和他所有的地方都是一起去的。所有他碰過的東西,我都碰了,惟獨那根銅樹的樹枝,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碰過。所以,我想,他的精神分裂,應該是和這根棍子有關係。」
他看到我疑惑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們那次回來的時候,最後一站就是這個窩棚。我和你一樣,半夜裡起來尿尿,發現我的老表不見了。後來我出去找,就發現他存在我剛才站的那個地方填土。」
他頓了頓,問道:「老吳,你實話告訴我,如果我一早把這件事情告訴你,你說你會不會同意我把這根東西再挖出來?」
我被他問的為之語塞,自己也在心裡問了自己一遍。答案很明顯,如果我事先知道這件事情,我不僅不會去碰這根棍子,而且我打死也不會讓老癢去碰。
老癢拿出一根煙,笑道:「我想自己很清楚你的性格,所以,我才會在半夜偷偷起來。我實在不想騙你,但是如果讓你知道了這些事情,你肯定不會讓我去的。現在你明白了沒有?」
我被他搶白的說不出話來,好久才道:「就當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這樣做,也……」我還想問他那把手槍的事情為什麼要騙我,就見他掏出了那把槍,對準自己的香煙,喀嚓一聲扣動了扳機,一團綠色火苗竄了出來。
他吸了兩口,將煙點燃,說道:「我這樣做是有點不對。不過,總還沒有嚴重到,要判我死刑的地步吧?」
我無話可說,想不到事情到了最後,理屈詞窮的竟然是我。我岔開話題,問他:「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準備冒險碰一下這根棍子嗎?」
老癢露出了一個非常古怪的表情,輕聲說:「我不知道。雖然我帶著手套,但是只要我的手一碰到這根棍子,我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好像這個窩棚內不止我們兩個人……」
說著他就從包裡拿出那根棍子,吹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帶著手套有沒有作用,說不定我已經中招了。剛才你要拿,我嚇壞了,所以才撞了你一下。要是你瘋了,我真不知道怎麼跟你家裡交代。」
他話說到一半,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的身後,喉嚨裡發出一陣莫名其妙的聲音。
我抖然覺得背脊發寒,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猛得轉過頭去,可是我的背後,卻什麼都沒有。
我覺得莫名其妙,轉過頭去看老癢,卻發現他一臉壞笑地看著我。我馬上意識到被耍了,不由的大怒,罵道:「他娘的,你小子也太無聊了。」
老癢一邊笑一邊站起來,對我擺手道:「其實我的老表碰到這根銅棍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還是正常的。我想,要這個銅棍發揮作用,還需要一段時間。」
我說道:「你小子也太不要命了。就算給你證明了這東西能讓人變瘋,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你以為你能拿諾貝爾獎嗎?」
老癢無奈的笑了笑,從他包裡取出了一個信封,遞給我。
我拆開一看,發現上面只寫了兩行字,十分的潦草。我勉強可以分辨第一行字寫著他老表的姓名,第二行字是一段白話文,「阿謝,千萬別回去,那墓裡有惡鬼!」

秦嶺神樹 第7章 夾子溝

這些字幾乎連成一片,如果我不是有認草書的經驗,根本不可能看懂,可見發信人寫的時候非常急促。我不明白這些字的意思,問他:「怎麼,這是你老表寄給你的?」
他點點頭,說:「看筆跡應該是他。」
我對上面的內容不感到驚訝,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可以寫出比這個更離譜的內容來,但是看他信裡的語氣,好像是在勸老癢不要去倒斗一樣,這實在奇怪,就問他道:「我們這次的買賣,是你告訴他的?」
「不,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得知這件事情?我很久沒和他聯繫了。」老癢也皺著眉頭,「而且這封信也沒有郵戳,不是通過郵局遞送的,而是直接放在我的包裡。誰放的,什麼時候放的,我一點也不知道。你不覺得這有點玄嗎?」
「怎麼,難道你認為你的老表真的是個陰人,能夠養小鬼來探聽消息?」我笑道。雖然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們無法解釋,但是養小鬼這種修真小說裡的情節,我覺得太過離譜,無法認同。
老癢看我不信,哼了一聲,擺擺手,表示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我們一時間沒話說,都靜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我們決定繞過那個村莊,直接出發。一來,我怕那幾個人已經先走了,不想做太久的耽擱。二來,從老癢的角度來看,這村子恐怕是各路人馬的最後一個補給地點,我們這樣的生面孔進去,恐怕會多生事端。
我們原路回到岔口,一路向右,過了一條山溪後,看到遠處有幾座小瓦房。我們繞了過去,就看到那個村莊,同時還看到裡面有幾個老大爺在村口吃著大餅油條。我和老癢都好這個,一時間忍不住,就改變了主義,想進村子去買幾頓熱呼呼的早飯吃吃。
老癢帶我進去,我看他似乎對這個村子挺熟悉,就覺得奇怪。他被我一問,只好坦白,說他以前來過這個村子,還請過一個嚮導。不過時間太久,他給忘了,這一次回來,正好去問問那老人家。
我看他鬼頭鬼腦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真忘記了,還是有意這樣設計的,反正我現在對他的一些,都有所保留,絕不輕易相信。
我跟他的村子裡四處轉悠了幾圈,來到了一戶兩層的瓦房子前面,他指了指在那裡曬太陽的一個白鬍子老頭,說:「就是他,老劉頭。」
劉老頭是外地人,年輕時候逃壯丁來到這裡,一直定居下來,是這裡的老獵戶了。他八十多歲,身體還很好,幾乎所有進老林子的考察隊啊考古隊啊盜墓的啊,剛開始都要他帶上幾次。他也樂的吃這碗飯,一來來錢快,二來地位高。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也不奇怪,只對我們搖頭,說:「不中不中,這個時間不能進山。我不帶隊,你們也別去。」
我聽了納悶,問他:「怎麼不能進山啊,現在秋高氣爽,正是打獵的好時節,這個時候不進,那什麼時候能進啊?」
他叫他兒子給我包了兩付大餅油條,說:「我不是說整個山不能進,是你們要去的那個地方不能進。」
我和老癢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愕然。我們什麼都沒說呢,這老人家就知道他們要去什麼地方了?
《盜墓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