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我完全無法理解,這簡直好比在高粱地裡發現一顆西瓜!
緩緩下沉,靜靜地看著這一幢古樓,又發現了更加蹊蹺的地方,這座漢式的古樓完全被包在四周的高腳樓內,而且樓頂的瓦片顏色一模一樣,似乎是被高腳樓刻意的保護起來,從外面看,根本發現不了裡面有一幢這樣的古樓。
再看這漢樓的規模,非常奇怪,呈口字形狀,口字中間是天井,四周是三層的樓宇,底座和外牆全部用條石修建而成,學建築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此乃明清時南方大戶人家沿街大宅的風格,一般都是當地望族修建的家族院落,有好幾進深,後面還有園子和更多的建築,巨大條石則是防土匪響馬用的,這種無比結實的建築,能保護深宅大院裡幾百號人自鎖自持的生活。
也就是說,這幢古樓應該是一幢幽深大宅子的前臉,它的門對著的是正中街道外面的高牆,圍住整個古宅,四周有大門、小門、照壁,有些門讓下人進出,有些可能是沿街做生意的店面。大門進來後,有複雜的迴廊通往後進的宅院。最典型代表就是杭州的湖青魚躺。
然而這裡只有這麼一幢獨樓,好像之後的部分被一刀切斷了,整個古寨就剩下一個腦袋。
我繞著樓緩緩游了一圈,確實如此,後面就是青石板街道,四周都是瑤家的高腳樓,沒有任何其他漢式建築的樣子,不可思議至極。
類似情況也不是沒有見過,解放後,一些大宅被分到窮人手裡,一個樓裡住著幾十戶人家,後面院子的通道就被堵了起來,前後本是一個宅院的屋子,由此變成許多個獨立的單元。但這裡的狀況顯然不同。
我讀了這麼多書,尤其對中國古典建築有深刻的記憶,腦海中無數的概念閃過,卻始終無法找到任何自認能過關的理解。外行人可能會覺得小題大作,對於我來說,卻是如鯁在喉,他娘的這樓是誰蓋的?為什麼要蓋成這個樣子?
青色燈光就來自於這幢漢式的古樓內,在我到來之時忽然熄滅,難道是宅子中的人發現了不速之客?又或是想告訴我,這就是我的目的地?我甚至想著,這是漢式的寨子,其中的鬼魂應該也是漢人,那麼也許能念在同族的情分上放我一馬。
不管怎麼說,我都必須進入這古樓中一探究竟,無比的疑惑甚至讓我不那麼害怕了。
浮在天井上方,下面猶如一個巨大且黑黝黝的井口,把探燈開到最亮,往下照了照,既沒有看到能發光的東西,也沒有雜物。
我不再給自己恐慌和想像的時間,強逼著定了定神,翻轉身子,頭朝下揮動腳蹼,往天井潛下去。
空間一聚攏,光線就亮了起來,很快調了光度,使得眼睛能夠適應,完成之時,人已經降到了天井院內。
感覺一下就不同了,四周漂浮的白色顆粒,全是因為我下降鼓動水流而飄起來的,下面確實滿是沉澱物的石桌石椅。探燈往四面照,天井的四角都有大柱子,中間兩邊各有兩根,一共十二根,往內是木石的迴廊,再後頭就是房間,都是雕花的窗花,腐朽坍塌,全被覆蓋成白色,看上去無比殘舊。
木門木窗脫落腐朽,但奇跡般的,這裡的房屋結構竟然還算完整,可能當時使用了相當上乘的木料。
轉動探燈,四面都有門,前面是通往前堂的後門,後面是通往進院子的門,兩邊則是通往側廂。門口的柱子上都掛著對聯,對聯的木料不如木柱子那麼好,扭曲且長著真菌一樣的木花兒,其中兩個門的對聯更有半截掉在地上爛了,只有前堂後門的保存較完好。
揮動腳蹼,把前堂後面對聯上的附著物擦掉,是這麼兩句:
已勒燕然高奏凱
猶思曲阜低吟詩
這是很普通的對聯,但我看得出其聯語的意思,表明了這座樓的主人有軍功在身。樓的主人是當兵的?而且看規模,應該是個軍官。
前堂的後門已經坍塌成一團爛泥,一處窗框裂出幾條大縫,手一碰就成片碎成齏粉,在水中如煙霧般翻騰,好似隨時會煙消雲散。手電筒從縫隙裡照進去,裡面無比雜亂,都是坍塌的木樑和一些無法形容的雜物,可見內部被破壞得十分厲害。
第二季 陰山古樓2 第三十三章 綠光
瞧了瞧氧氣表,還剩一半,要抓緊時間。我準備先退到天井,再想想去哪個房間最合適。
正想擺動腳蹼,突然後腦一激靈,背後亮起一團幽冷的綠光。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靠身體的第一本能就轉過了身去。透過前堂的後門,就看到天井對面的後堂裡,亮起一團詭異的綠光。光線從腐朽的雕花窗透了出來,朦朦朧朧地在水中瀰漫。
綠光詭異非常,和之前如出一轍。現在距離如此之近,可以發現那光線有一些非常難以察覺的抖動。這種抖動讓整個天井都青慘慘的,鬼氣森森,似乎一下子進入了另外一種空間。
我嚥下一口唾沫,遍體冰涼,心中的恐懼難以形容,就連腦子也有點不太好使了。該來的還是來了,想躲也躲不了!
我盡量鎮定下來,一邊朝那後堂靠近,一邊告訴自己,既然到了這裡,就已預見到這種情況。之前類似的情況也遇到不少,不是照樣平安無事嗎?我就不信這次能比之前的可怕到哪裡去。
從前堂出大門過天井到後堂,只要二十步不到,不知是因為我渾身僵硬,還是時間感覺錯誤,足足游了五分鐘才到。
後堂大門緊閉,窗戶那裡有幾處雕花扇完全塌落,裡面綠光瀰漫,但是看不清楚。小心翼翼地往裡照了一下,光掃過的那一剎那照出的一團陰影,幾乎讓我的心跳在瞬間停止。
本以為會是一張青色的女人臉,結果只是一個影子。
後堂和前堂完全是一樣的情形,除了地面上堆積的腐爛坍塌物,幾乎空空如也。後堂的中間也有一塊回壁,森然的綠光就從那橫壁之後隱隱約約地透出來。
這景象很像聊齋故事中的情節,破敗的古宅,點著油燈的書生正在夜讀,女鬼飄然而至,在宅外看著屋內的燈光。只不過現在換了個位置,書生在外看著屋內的火光,屋內還真有可能是一個當時被淹死的女鬼。
我將這後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弄清楚了大概的結構,以便萬一發生衝突能夠迅速跑路。正準備從窗戶進入,青色光團卻又迅速暗淡下去,直至熄滅。
我心中一緊,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頓時屏住呼吸。
它察覺到我了?
腦子裡閃過非常多的畫面,猜測回壁之後是什麼樣的情形,那只水鬼既然察覺到了我的到來,肯定會潛伏起來,準備發動突然襲擊。
不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勝算,就這麼過去,萬一真是水鬼,豈不是找死?
我現在孤立無援,也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不說這後面真是水鬼,就是忽然腳被卡住,或者氧氣耗盡,都肯定得死在這裡,而且幾百年都不會被發現。真的就這麼豁出去了嗎?是不是應該再仔細想想?
我一下就洩氣了,剛才的勇氣煙消雲散,又不敢進去了。
自己是不是被恐懼弄昏了頭?
現在這種情況,是否該先退回去尋找後援?
可是,如此一來,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就都白費了。悶油瓶和胖子他們完全沒有痕跡,就這麼消失在湖底,此時如果上去,還有可能再次下水嗎?就算再來,我還有勇氣重複一遍剛才的過程嗎?恐怕沒了。那麼,也許悶油瓶和胖子,就真的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這時我忍不住開始想念潘子,如果他在這裡,會是多麼大的推動力?我和他們這些人果然不同。原以為自己的經驗已經夠豐富,但勇氣這種東西,好像和經驗沒有多大關係。
人在天井裡,只要退開幾步,擺動雙腿,一直往上,不出幾分鐘就可以脫離古怪的湖底古樓,眼前的一切都不用再考慮。我卻定在那裡,猶豫不決,因為內心清楚知道,無論是往前還是往後,只要第一步邁出去,就不可能停下來了。
這時,眼睛瞄到一個東西,一隻清晰的手印。
手印就印在窗框上,由於剛才實在太緊張,竟然沒有發現。
這地方到處是沉澱物,這個手印如此清晰,顯然是不久前才印下的。是我的嗎?湊過去比了一下,見手印中有兩隻手指非常的長,是悶油瓶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