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第一章引子
六月的夜晚,微風徐徐,夏蟲齊鳴。
在一片綠草豐盈的土地上,三個人影並坐成一排,盯著面前一座大山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身體較為瘦弱的男子點燃一根香煙說道:「老李,這個,咱們還去麼?」
坐在他旁邊穿著一身皮衣的男子抱著一把雙筒獵槍咳嗽了一聲,語氣堅定的說道:「去!當然要去!這次的消息絕對準確!」說著用肩膀推了推旁邊的男子。
旁邊男子身上的衣服補丁蓋著補丁,卻出奇的強壯。身後背著一把巨弩,腰間挎著一把彎刀。他盯著面前的大山摸著滿臉的絡腮鬍子輕聲道:「跑了這麼多遭了,卻是不差這一個。但是這次的道道也卻是不大好走。也罷,老張你們倆定吧。」
老李聽罷伸開雙臂左右摟住另外兩人的肩膀笑道:「再邪門的道道也奈何不了咱們鐵三角!哈哈哈。」隨後右手拍了拍老張:「老張,這最後一次了,就差你一句話,不然一會過了子時就不好動手了。」老張也跟著笑了笑,從嘴角拿出一直咬著的草葉子使勁仍在地上道:「好!咱們干!」
三人動作很是麻利,不一會就背著裝備來到山頂。這座山就像一根巨大的柱子一樣,上下一般粗細,上山的路是人工在外圍用木板搭出來的,螺旋延伸到山頂。
山頂是一片較為平整的岩石地面,沒有任何植物,放眼望去一片空曠,卻靜的出奇。在朦朧的月光下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老張環顧了一下四周狐疑的問道:「不對吧?咱們是不是搞錯了?這一地的岩石怎麼挖啊?當咱們是穿山甲啊?」隨後上來的老李也是一愣,轉頭看著最後面的老刀。
老刀瞪大了雙眼看著四周,片刻,抬手一指:「沒錯,在那邊。」說著帶頭走了過去。
到達目的地後,地面仍舊是一片岩石,看不出與其他地面有什麼不同。老李正要開口詢問,只見老刀胳膊上青筋暴起,以極快的速度抽出彎刀,幾道白光閃過,面前的岩石地面卡卡的裂成了碎片,露出了岩層地下的泥土。
老李一拍老刀的肩膀興奮的叫道:「好樣的,接下來看我的!」說完從身後的背包裡掏出幾個奇形怪狀的零件,辟里啪啦熟練的組裝起來。不到一分鐘,一把旋風鏟就握在了手上。
隨著外面的泥土越來越多,裡面的洞也越打越大,剛過了十分鐘,深度就已經沒了老李的腦袋。又過了十分鐘,老李從洞裡爬了出來,蹲在一旁的老張早已經蓄勢待發,往手心裡吐了幾口唾沫接過旋風鏟就準備跳下去接著干,卻被剛上來的老李攔住了。
老李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撿起一塊西瓜大的石頭舉到洞口仍了下去,只聽下面轟隆隆一陣泥土坍塌的聲音,緊接著一團帶著土的空氣被衝了上來瀰漫在四周。老張看了看老李問道:「怎麼?難道下半截是空的?這還真省的我動手了。」
老李點了點頭:「就只有上面這一層,下面都是打好的,雖然方便了咱們,但是其中也透著古怪,一會得多上點心了。」
待到土氣散盡,老刀緊了緊身上布條接成的腰帶對手握旋風鏟的老張道:「老李剛剛淘了洞,就莫讓他帶傢伙事了,我先下去,老李跟在我後面,老張你收拾好了要帶的物件再下去跟我們會和。」
另外兩人會意的點了點頭。隨後老刀就率先跳進了洞裡,老李把背上的雙管獵槍拿在手上拉開保險也緊隨其後。老張把旋風鏟的鏟頭卸下別再腰間,從背包裡掏出一個便攜式的腰包,繫在腰上後開始往裡裝蠟燭,繩子等必需品。
正當他收拾好一切準備進洞的時候,忽然聽到洞內轟的傳出來一聲巨大的悶響。老張意識到下面可能出事了!因為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老李的寶貝雙筒獵槍開槍的聲音!
這槍雖然名為獵槍,威力卻和散彈鎗有的一拼,子彈比成人的大拇指還要再粗一圈!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只能開兩槍,然後就得重新裝彈。因為子彈太大太累贅,裝彈也極其麻煩,所以老李從來不帶預備彈藥,槍裡唯一的兩發子彈,也只有在救命的關頭才會用!
老張的腦袋飛快的運轉著,按照下洞的順序,老刀應該在前面,所以就算遇到了什麼東西,最先反應的也應該是老刀,現在老李都已經開了槍,那麼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老刀已經出事了!而老刀又是他們兄弟三個裡最厲害的一個,連老刀都敵不過的東西,難怪老李把救命的獵槍都用上了!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老張的腦袋裡閃過了一切可能的情況,不過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出事了!他知道,晚下去一秒就少了一秒鐘救人的時間,事情就可能變得更加嚴重!來不及再多想其他,老張拔出腿上的一把五四式手槍就跳了進去。
打開頭上的探照燈,老張發現這並不是一個垂直向下的洞,而是在四五米深的地方就開始斜向下三十度角延伸。除了他們挖過的地方,再往深處的洞壁上都有著一灘接著一灘暗紅色的痕跡,雖然已經風乾多年,可是憑老張的經驗一眼就看出來是大量的血液滲進土裡留下的痕跡!
老張把手槍上了鏜開了保險,轉過身把燈光斜著向洞裡面照去。洞內出奇的深,燈柱照過去也只照亮近距離的一小片範圍,更遠處還是一片黑暗。
此時四周已經恢復了寂靜,在沒有任何聲音,老張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洞壁滿是成片成片的暗紅色痕跡。正當老張猶豫著要不要下去的時候,一陣沙沙沙的摩擦聲從洞的深處傳來。老張舉起手槍,將探照燈調到最佳位置,警惕的盯著深處。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人的喘息聲。老張心中不由的一緊,心裡琢磨著一會即將出現的是老刀是老李還是別的什麼更加可怕的東西。
正當他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在燈光的照射下,一個血淋淋的大肉球出現在老張的視線裡!這個大肉球的一側長滿了黑毛,另一側正在不住的往外滲透著紅色的液體!那沙沙沙的聲音,就是它往上移動的時候摩擦洞壁所發出來的!
老張只覺得全身一震,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髮一根一根立了起來!心跳的速度帶著自己的胸膛不住顫抖!全身十分僵硬,舉著槍的手停在半空卻連動動手指頭扣動扳機的力氣都使不上!
老張知道如果在這樣下去讓那奇怪的東西蠕動到自己的面前後果將不堪設想,當下心一橫上下牙一用勁咬破了舌尖。頓時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舌尖傳遍全身,僵硬的身體也恢復了自由。正當他準備扣動扳機把那血淋漓的大肉球打個細碎的時候,忽然他聽到了一陣嗚嗚嗚的聲音!從那個肉球底下傳了出來!聲音雖然含糊不清無法辯認,但是老張可以肯定那絕對是老李的聲音!他忍不住大喊了一聲:「老李!?老李!?你在哪呢?!」
這時候那個血淋淋的大肉球停止了蠕動,緩緩的抬了起來。接下來的一幕,讓老張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眼圈變得血紅!身體不受控制的劇烈哆嗦起來,手裡的五四式也掉在了地上!
他看到的那個大肉球竟然就是老李的頭!老李的整張臉皮已經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活活的扒了下去,正在不斷往外滲著鮮血!那嗚嗚嗚的聲音就是從老李那已經沒有嘴唇的嘴裡發出來的!
老張留著眼淚,近乎瘋狂的衝了過去,抓住老李就往上拖,只覺得出奇的沉。
老李的嘴裡也一直在含含糊糊的念叨著什麼,卻始終表達不清楚。人在瘋狂的時候總是能發揮出極限的一面,老張紅著眼睛發了瘋一樣把老李往上拽,三下兩下就把他拽到了洞的拐角處,在探照燈的照射下,老張這才發現,老李的兩隻手正死死的抓著什麼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老刀!
老刀仰面平躺,沒有任何外傷,似乎只是暈了過去。而在老刀的身後十幾米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團黑影不停的往上湧了過來!老張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一具五彩繽紛的屍體正在飛快的向他們爬去!長長的指甲劃過洞壁發出卡卡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躺在地上滿臉鮮血的老李也看到了這一幕,忽然變得激動起來,瘋狂的沖老張喊著兩個字:「打!跑!」震驚中的老張這才緩過神來,伸手去摸自己的那支五四式,卻發現已經順著洞的坡度滑到了深處,不由得心裡一陣絕望。
老李似乎感覺到了老張的絕望,奮力向前一撲,老張只覺得有個什麼硬邦邦的東西頂在了自己肩膀上,伸手一摸發現是老李的那支雙筒獵槍,立刻明白了老李的意思,連忙從他肩膀上取下快速上了鏜,此時那具五彩殭屍已經距離最裡面的老刀不到十米,白森森的尖牙都已經清晰可見!
老張罵了一句我去你媽的就扣動了扳機,只聽轟的一聲槍響,子彈打在那五彩殭屍的身上竟然撞出了火花!不過巨大的衝力加上洞內的坡度這一槍還是將他轟出了十幾米!由於沒有調整開槍時的距離,獵槍的反作用力也把老張頂的向後滑了接近半米!
老李見五彩殭屍被打退,掙扎的站了起來,和老張一起把昏迷中的老刀推出了洞外。
畢竟是老搭檔了,兩個人很快也看到了外面的月亮。不過卻來不及休息,老張從背包裡掏出炸藥,想要將地洞炸平。誰知還沒等點燃引線,五彩殭屍的腦袋已經從洞裡探了出來!
老張拔出腰間旋風鏟的鏟子頭大喊了一句畜生就狠狠的劈了下去!沒想到那五彩殭屍的身體硬的出奇,老張只覺得右手一陣發麻,虎口都被震裂了開來!那五彩殭屍似乎也被老張激怒了,爬出了洞口一拳就砸在了老張胸口上!
老張只覺得嗓子眼一甜,緊接著就聽見胸口的肋骨卡嚓一聲脆響,感覺自己好像出了車禍一樣凌空飛起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吐出了一口鮮血,老張看著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五彩斑斕的影子,意識有些模糊,心中不禁一陣感慨,沒想到他們兄弟三個走南闖北最後竟然折在了自己的地盤上!
正當他半睜著眼睛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覺得耳邊一陣吵鬧。睜眼一看,發現五彩殭屍背上多了個人,正在死死的勒著它的脖子,那殭屍在左搖右晃的想掙脫開來。
仔細辨認發現那人竟然是老李,老李一邊牽制住殭屍一邊大喊著:「老張,拿著……這……這個,快……快帶著老刀跳……跳……」後面的又是含糊不清的聲音。
老張咬著牙忍著胸口的劇痛爬起來把老刀扶到背上,其間一直在飛速的思考著這幾個字,猛然間想起在這座山後面的懸崖下是一處天然湖泊,老李是想讓他帶著老刀賭一堵生死!
老張扶著老刀艱難的走到懸崖邊,懸崖下面一片漆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一片水影。
老張回頭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老李仍舊死死的騎在殭屍背上為他們爭取時間,心中不禁一陣酸楚,胸口更加憋悶。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後仰天大喊:「老李,閻王爺來點名了,咱們哥三一起上路吧!」說罷只覺的眼前一陣模糊,帶著老刀,無力的倒進了腳下的懸崖之中……
第二章照片
七點半,夕陽已經慢慢開始消逝,在赤峰同仁報社我把手中的資料狠狠的拍在辦公桌上跟一旁的小葉抱怨:「這王編輯都是從哪淘來的資料!沒頭沒尾還讓我寫的精彩一點!我不是作者,我是記者,咱們的報道是要講究真實性的,你說他給我這資料……這都哪跟哪啊?!」
小葉正在辟里啪啦的抱著鍵盤寫稿子,聽到我的抱怨,長長的馬尾辮一甩給了我個笑容:「行了張哥,咱們編輯就喜歡這些,他讓你寫你就寫,到時候不耽誤給你發工資就行唄。」
我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看著桌面上泛黃的檔案袋和裡面幾張寫滿了字的黃紙喃喃自語:「他喜歡這些,讀者又不喜歡,就好像報社是給他一個人開的一樣……」
沒等我說完,「噹噹噹」一陣敲門聲響起,我抬頭看向門口,是一個穿著淺綠色運動服的男子,肥大的上衣和褲子套在他瘦弱的身軀上顯得格外彆扭。
沒等我說『請進』那男子看到我就徑直走了過來:「您好,您是張瑞先生吧?這裡有您一封信。」說著把一個信封遞給了我,我順手接過信封,打開抽屜準備找一支筆簽收,一邊翻一邊問道:「以前讀者的信不都是送到門衛劉大爺那裡麼?今天怎麼改成上門服務了?」
當我拿著筆抬起頭準備簽收的時候,卻發現那個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我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我轉頭詢問小葉,小葉無奈的一聳肩:「什麼送信的?我沒看到啊?」我腦門閃過一排黑線,本來還想問問那個男的是什麼時候走的,敢情她根本不知道……
我晃了晃手裡的信封,小葉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可能我剛才碼字太專心了,沒看到。」我回了個笑容把目光定格在信封上,信封是用白紙裁剪粘合而成的,並沒有封口,裡面硬邦邦的好像只有一張紙,上面很乾淨,沒有郵票,竟然連郵編和地址都沒有!只在中間的位置小小的寫了『張瑞』兩個字。
我好奇的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卻更加好奇了,一堆問號圍著我腦袋轉圈。
信封裡是一張照片,確切的說是一張我的照片,再確切點說是一張我從來沒有拍過的我的照片。
在照片裡我穿著一身迷彩服,身後背著一個軍用的大背包,手裡握著一把半大的弩槍,乍一看酷似一名當兵的。而背景更是令我匪夷所思,好像是在一片森林裡,周圍磨盤粗細的參天巨樹比比皆是,巨樹四周草長花高,五顏六色的奇花異草競相開放。
而我正扶著其中一顆巨樹往天上看,在我的前面還有幾個人,有胖有瘦有老有少,穿著各不一樣,只可惜都是背影,除了能看出離我最近的一個比較強壯的人是個光頭之外,其他的都無法辨認。
「呦,這是你哪次採訪的照片,看不出來你穿上軍服還挺英俊的。」小葉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旁邊。
我苦笑了一聲:「按理說我這個年齡距離老年癡呆應該還很遠,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我曾經有過這麼一次採訪……而且在我的記憶力我活到現在好像還沒穿過軍服呢……不過你最後這句話我還是很贊同的,順便透漏一下,我還是一隻流浪草呢,如果你現在追我,我沒準真會考慮考慮……」
小葉臉上微微一紅,抬腿就是一腳:「你死一邊去!給你點火苗你就把自己當太陽了,等得到你死的消息老娘或許會考慮考慮!」
我連忙搖頭說不:「別別別,不追就不追,別咒我死,我現在正是熱血青年,未來還有大好的前途等待著我去開發……」小葉見我牛皮又要吹起來了,連忙把修長的食指放在我嘴邊讓我打住,回到她的椅子上蹙眉一笑:「張大記者,別對著照片自戀了,虧你還是九零後,你不知道有一種軟件叫PS麼!」
「哦……」我拍著腦袋恍然大悟,沒準這張照片身子和衣服都是別人的,就讓我露個臉呢。也不知道是哪個讀者開的玩笑,差點真把我唬住。不過也算個紀念品了,一邊想著我把照片裝進信封放在了衣服口袋裡。
這時門衛劉大爺在門口喊我,說有人找我,我收拾好了桌上的資料一邊走一邊問:「報社不是有規定工作時間不能見讀者麼?」
劉大爺咳嗽了幾下無奈的說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那個人說什麼都不肯走,還說是你兄弟,一定要見到你,我這把老骨頭可跟強不過他。」
我的兄弟?我是個宅男,因為工作的原因會經常東奔西走去各種地方採訪,所以個人時間我幾乎全部都我在家裡。工作了兩年,除了小葉和王編輯,好像沒有什麼更熟悉的人了。
我滿心疑惑的回憶了一路,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影子。走進會客室,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個穿著簡陋身體魁梧的身影背對著我。
「骨頭?老骨?」
聽到我的聲音,那身影微微顫抖了一下,緩緩轉了過來,一張憨厚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
「老張,老張俺可找到你了!」骨頭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衝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巨大的力道加上一身石頭般的肌肉差點把我擠背過氣去。
劉大爺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們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我使勁掙脫了骨頭的懷抱尷尬的解釋道:「這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兄弟,農村過來的,人特別實在。分開五六年了,見到我太開心了所以才這樣……」
劉大爺微微點了點頭,轉身歎了口氣,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分開五年就抱上了,這要是分開十年那還得了……?唉,現在這年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