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洛基的胳膊被子彈擦傷,已經包上了繃帶,而永賢船長側只是遭到了一些碰撞上的瘀傷,並無大礙。有洛基在,語言交流上便不再是問題。永賢船長走上前跟我們逐一都握了握手,隨後滿臉感激道:「非常感謝你們拯救了大家,拯救了我的游輪。我代表全體船員和全體遊客向你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這句話聽得我們一愣神,還以為是洛基大副的翻譯出了問題,幾個人都是面色茫然:「怎……怎麼回事?我們……不被追究法律責任就已經燒高香了,怎麼還變成英雄了?」
光頭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船上得意解釋道:「你們不知道,這伙劫匪在船上八十多個位置都安裝了遙控炸藥,準備等得手之後就直接將整艘游輪炸掉。但是這些遙控炸藥的密碼只有那兩個老大知道,哦,就是最開始那個紋身的光頭和打死他的那個小矮個。經咱們這麼一鬧,現在這倆孫子已經下去見了閻王,炸藥的危機自然也就解除了。現在韓國特警已經差不多全都拆除完畢了!」
隨後大魚丸和一位隊長模樣的海軍也走了進來,他同我們握手之後也表達了感謝之意,接著詢問起快艇發動機艙裡小葉屍體的事情。
提起小葉,我的心臟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撞了一下,臉色不用別人說也能知道到底有多難看。光頭見狀馬上把大魚丸和隊長全都拽了出去,估計是到外邊解釋去了。
在遊客們的指認下,所有隱藏起來的劫匪都被差了出來,游輪也連夜啟程開始返航。第二天清晨四點左右。我們的雙腳又成功的踩在了陸地上。我們同其他傷員一樣,直接被送進了醫院接受治療,同時繼續配合警方進行後續收尾調查。
這一遭讓所有人都變得十分狼狽,可以說是損失慘重,不但沒有找到第六塊水晶碎片,還產生了人員上的損失。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見到我們這副模樣,大魚丸倒也非常講究,說既然這一趟並沒有找到我們所需要的東西,那這其中也多少也有些他的責任,在加上當初花錢買下來的快艇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裡,所以談好的後半部分僱傭金就全都不要了。客套一番之後,便就此告別回到港口自己修養去了。
一共六個人,小葉被暫時放在了醫院的太平間,剩餘我們四個都躺在病床之上。忙前忙後之後李曉欣自己的身影。骨頭看著於心不忍,好幾次掙扎著想爬起來幫忙,卻都被李曉欣向孩子一樣重新訓斥著乖乖躺回到了床上。不過還好四個人都住在同一個病房,這樣一來給李曉欣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照顧起來也相對輕鬆一點。
被吊瓶伴隨著躺著三天,光頭和骨頭已經可以下床走動,而我的左腳踝還高高的吊著石膏。讓我們沒想到的是,幾個人當中情況最嚴重的竟然是拜倒在一隻小小毛毛蟲之下的冷琦。在醫院的檢查結果中。顯示她的後背裡有一個葡萄大小的橢圓形異物,也正是這個異物導致她的傷口一直無法痊癒。唯一的辦法就是動手術開刀取出來!
按照醫生的建議,冷琦的手術安排在三天以後。在這期間,四個人都是只需要靜養就好。光頭是個急脾氣,在醫院裡根本就待不住,躺了三天就坐立不安的滿走廊裡溜躂。等身上的繃帶減少一些後,立馬穿上衣服找借口說去梁藍的旅店拿行李。逃命似的離開了醫院。
出乎我們的意料,區區兩個半小時以後光頭就又一次飛也似的跑了回來,被他帶回來的不是我們的行李,而是三個比較壞的消息。他那顆抱著紗布的大禿頭上透著津津汗水,將打包買回來的韓國料理放在桌上故作神秘道:「三個消息。你們是想聽壞的,更壞的還是最壞的消息?」
我和冷琦都木訥的躺在床上沒有回應,骨頭在旁邊擺了擺手:「滿身都是補丁你也不嫌累得慌,有啥消息趕緊說說,就先說最壞的吧。」
光頭清了清嗓子,關上病房門壓低了聲音道:「先說第一個,我從醫院出去就直奔咱們之前住的旅店,結果你們猜怎麼著,旅店的主人換了!」
「主人換了?」我側臉看著他:「梁藍和他老婆不是開了幾十年了麼,怎麼這麼幾天就給轉手賣了?」
「No,no,no。」光頭搖了搖頭:「開始我也以為是賣了,結果仔細一打聽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華人老夫妻開了十幾年的老店,而是一個年輕的韓國小伙三年前才裝修開起來的,以前那地方其實就是個飯館!那韓國小伙跟我說,半個月前這個叫梁藍的出高價租下了整間旅店,說是要給出國的好朋友一個驚喜!如果估計的沒錯,這個『好朋友』指的就是咱們……」
李曉欣在旁邊輕聲分析道:「會不會他們的確就是給好朋友的驚喜,只不過咱們恰好也趕在了這個時候,就被一起接待了?」
我微微搖頭:「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們沒有必要撒謊說已經在這裡開了十年旅店,還憑空編造出一個什麼為了女兒而來到韓國定居的理由!」
「說的就是吶!開始我就感覺那小子有點問題,就是想不明白,他趕在咱們前邊跑到韓國花高價組下一整間旅店,難道就是為了幫忙?老張,你還有交情這麼深的朋友呢?」
我沉了口氣:「不是我的朋友,肯定另有其人。還有另外兩個消息呢,是什麼?」
光頭搬著椅子往近前靠了靠,隨後繼續說道:「這第二個消息,我去韓國的警察局裡打聽了,劫持游輪的這夥人是由韓、日、英三國人組成。其中大部分都是韓國人。他們連活的帶死的所有成員,根本沒有長著黃色卷髮的外國人,而且潛水服非常普通,並沒有什麼鴿子圖案。也就是說他們和之前跑到咱們快艇上偷東西的黑衣人並不是同一夥!」
之前的第一個消息就已經讓我感到足夠的撲朔迷離,現在又憑空萌生出了第三股勢力,我實在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有些不太夠用。對於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我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和身份,甚至連大概國籍都不是很清楚。想要徹底查清楚這些,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
見到我們都沒有反應,光頭也不再賣關子,直接說出了第三個消息:「最後一個消息只是猜測準確度並不是很高,也是關於那些黑衣人的。你們還記不記得出國之前在老張家電腦上看的那篇關於海南的報道,就是上邊懷疑兇手是什麼『海魁』的那個?」
骨頭應了一聲:「俺記得,但是現在也不知道這『海魁』到底是個啥東西……」
「我知道!」光頭得意一笑:「剛才回來的路上順便去魚丸老爺子那轉了一圈,他跟我說了個大概。其實韓國人所說的『海魁』。就是咱們中國人常說的『海鬼』!」
這個答案讓我多少感到有些詫異:「海鬼?我記得科學上不是已經證實那其實是一種名叫水猴子的水下生物麼?」
「水猴子俗稱叫水鬼,確實是一種水下生物。但海鬼可不是如此,我雖然沒見著過,但曾經跟那些倒海斗的夫子扯淡的時候聽他們說過,那東西神出鬼沒,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麼。不過能肯定的是,那玩意絕對是個害人之物!最最最重要的,魚丸老爺子說海魁的後背上就有類似鴿子的圖案。所以我在想,前幾天咱們在海裡邊遇到的東西……到底是不是人!」說完光頭還大概比劃了一下鴿子的圖形。
對於這個分析。我感覺真實度有些低,畢竟在那艘假冒海警的快艇上我們已經親眼看到了那種帶有白鴿圖案的潛水服,幾乎能確定就是人類無疑。
這三個消息和五份不同口味的韓國料理是光頭這兩個半小時的所有收穫,吃飯的時候李曉欣連連誇讚他厲害,能在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語言就不同的地方打聽到這麼消息。實屬不易!換成我,就是花費兩天半的時候也不一定能瞭解到這麼多,這麼詳細。
吃過飯後,大家各自休息,我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思考著那三個消息。結合到一起之後。總感覺我們這些人就像是幾個玩偶一樣,被一雙辨不清模樣的大手在幕後操縱著。有的時候,我們自以為真相十分簡單,但是卻遠遠低估了敵方的實力,導致現在一步一步變成了別人的棋子!
昏昏欲睡之中,一陣熟悉的輕音樂忽然從耳邊響起,我下意識伸手摸向床頭,發現是小葉的手機。在被推進太平間之前,小葉的所有隨身物品都被李曉欣收拾好交給了我,自然手機也不例外。這還是我送給她的手機,音樂也是我們共同喜歡的,聽著這陣優雅的輕音樂,不知不覺中我的眼眶又一次濕潤……
輕音樂循環著響了兩邊,躺在旁邊病床上的光頭終於被吵醒,瞇著眼睛從我手裡拿過手機:「電話響了怎麼不接啊,多影響休息,你不接我替你接……」說罷就翻開了手機蓋,當他看到屏幕的時候卻忽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立刻又塞回到我的手中:「那……那什麼……老張還是你來接吧……」
我做了個深呼吸調整情緒,舉起了手機,卻也被嚇了一跳。原本我以為這會是王編輯或者小葉那個朋友打過來的,但定睛一看才發現屏幕上赫然印著『媽媽』兩個大字!……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小葉的媽媽,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現在的情況。白髮人送黑髮人,是誰都無法接受的……猶豫了十幾秒,電話被自行掛斷,我輕輕鬆了口氣,手心裡全是冷汗……
光頭爬起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委婉一點吧,畢竟總會知道的。對了,小葉家是獨生女麼?」我微微點頭,他也重重歎了口氣:「說句不中聽的,幹我們這行有句話叫做『人各有命』,或許這就是小葉娘娘命數。做人吶……有時候不認命還真就不信。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獨賭毒的故事麼,他那也是命數,也是……」
話還沒說完,手機忽然再次響了起來,把二人都嚇了一跳,我左手下意識用力,正巧碰到了接通按鍵!
第八十章錐心之痛
光頭咧嘴笑道:「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洛基兄弟你這中文還得好好練練吶,『石沉大海』這個成語用在這裡可不太恰當,應該是『葬身海底』!反正十萬塊韓元也不是什麼大數字,但也算你們一份心意,我們就收下來當做明天的早飯錢吧。」說著他從我手裡拿過信封,打開一個小口瞇著眼睛看了看,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了驚訝:「這……這……這多不好意思……是吧……」
我白了他一眼:「十萬韓元也就能買瓶飲料再外加一串糖葫蘆,人家怎麼可能給這麼少,肯定得是人民幣。」說著對洛基笑道:「我們這麼一鬧也讓許多無辜的遊客都變成了槍下亡魂,沒受到法律的制裁就已經很慶幸了,那還敢接受『表彰』。謝意我們心領了,這錢你還是拿回去吧。」
洛基搖了搖頭:「不用自責,本來那幫劫匪也是要殺人滅口的,如果沒有你們,船上所有人的都會死,這些是你們應該得到的!好好養傷,等我們的游輪修補完整後,歡迎你們再次乘坐遊玩,全程免費!」
儘管我一再推辭,但洛基大副和永賢船長臨走的時候還是把信封留了下來。將他們送走後,光頭坐在病房的陽台邊從信封裡拿出了一張四四方方的卡片,咧著大嘴放在太陽底下欣賞。我遠遠的看著感覺並不像是人民幣兌換卡,走近細看才猛然發現那竟然是美金兌換卡!洛基他們給的並不是十萬人民幣,而是整整十萬美金!
光頭看著我,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老張你別盯著我看,十萬人民幣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剛才可沒說……」
兌換卡是一種類似臨時銀行卡的東西,辦理流程簡單快捷。專用在各國銀行用來兌換外幣使用。洛基他們給的這張上邊沒有一絲劃痕,明顯是為了感謝我們而專門辦理的。
取出了寄生在皮肉之下的蟲卵,冷琦恢復的十分迅速,不到一個星期便已經可以自主活動。傷口拆線之後,我們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國。這段流程光頭已經習慣性的著手辦理,一天不到就訂好了機票並且辦理了運送小葉遺體的相關手續。第二天中午幾人準時登上飛機。離開了這片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韓國土地和黑沙子海域……
在北京做中轉,二十八個小時之後我們終於回到了內蒙古赤峰市。老錢早已聽到消息,特意開著車來機場接我們。先把冷琦骨頭和李曉欣送回家,隨後帶著我和光頭將小葉的遺體送到了殯儀館暫時保存。一路上大魚丸說了許多安慰的話,但我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看著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場景,心中的傷痛成倍劇增。
回到樓房,門口還擺放著小葉那雙帶著兔子耳朵的拖鞋,聞著屋內熟悉的味道。我再也控制不住,靜靜的坐在陽台前淚如泉湧。不僅僅是我,在這裡,到處都閃現著小葉的身影。光頭也面色濃重的坐在我旁邊,不是過來安慰,而是過來加入到了傷心的行列。
這一夜雖然非常疲憊,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沒有睡,第二天上午。光頭給葉媽媽打了電話。小葉的家在赤峰周邊一個較小的地方,做客車大約一個半小時就能到。可能是太過傷心。所以小葉的父母在我們之前就已經來到了赤峰,接到光頭的電話後立刻趕了過來。
見到他們憔悴的面孔後,我的淚水始終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強忍著沒有落下來。我在小葉手機裡見過葉媽媽一個月以前的照片,跟現在相比,彷彿有十歲的差距。可想而知。這對年邁的父母這幾天是如何熬過來的……
小葉的父親非常冷酷,表情一直是冷冰冰的,不只是現在,平常也是這個樣子。當他們在殯儀館看到小葉幾乎已經沒有了正常膚色的遺體後,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葉媽媽抱著小葉聲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小葉子』的愛稱,不相信前一段時間還活蹦亂跳的寶貝女兒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葉媽媽的每一句呼喚都像一把利刃刺在了我的心窩,那是世界上最疼的感覺,比任何物理痛感更加難以忍受,具體程度無以言表。簽字之後,小葉的遺體被送進火化爐進行火化,我站在旁邊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望著悲痛欲絕的葉爸爸和葉媽媽內心除了內疚就是自責,甚至都不敢承認自己就是小葉的男朋友……
安葬小葉的過程持續了接近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我和光頭一直寸步不離的跟在葉爸爸和葉媽媽身邊忙前忙後,竭盡所能減少兩位老人的負擔。從光頭的口中,他們得知了我就是小葉的男朋友。葉爸爸的反應比較過激,指著我的胸口大吼著質問:「你還是不是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我無言以對,只能低著頭一遍接一遍的道歉,自責。相反葉媽媽人非常好,不但沒有責怪而且還反過來安慰我不要太過傷心,告訴我葉爸爸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
運用光頭的風水知識給小葉挑選了一塊最好的墓地安葬之後,我親自將葉爸爸葉媽媽送了回去,並且認作是他們的乾兒子,承諾會照顧以後兩位老人的所有事情。經過幾天過度,葉爸爸的情緒逐漸平穩,拍著我的肩膀點了點頭,淡淡說了句:「小葉這丫頭,沒選錯人……」
離開小葉家,我心裡仍然非常忐忑。在回赤峰的客車上想了很多,卻又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麼,只是知道自己渾渾噩噩的下了車,然後又渾渾噩噩的回到了樓房,顧不上理會其他人,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這一夜,我又做了那個已經做過了無數遍的噩夢,同樣也是在小葉窒息的時候猛然驚醒。驀然間,我發現。原來小葉的死,讓我對一切事物都變得絕望……
清晨六點,所有人還在熟睡的時候我默默離開了家,來到同仁報社。先去王編輯辦公室放下了辭呈,隨後回到那個曾經充滿了美好回憶的辦公室悶頭收拾著自己和小葉的東西。王編輯從我的辭呈中看到了小葉去世消息極為震驚,嗖的一聲從座椅上站起來。連眼鏡都甩到了鼻子下邊,追在屁股後邊問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願意再回憶那段噩夢般的旅程,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溺水」。
雖然我只是個新人,但在同仁報社的這兩年裡業績一向非常好,也有了固定的粉絲群。王編輯完全放下了平時領導的架子,轉著圈的想讓我留下來,安慰我不能就這麼毀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我沒有回答,也不想說話,因為這就是我的態度。以這種狀態根本無法再繼續工作。
挽留了半天,見到我去意已決,王編輯便也不再強求,拍著我的肩膀說了句『節哀順變』便轉身準備離開。我叫住他,說了最後一個請求,希望他不要把小葉去世的消息散播出去。他也非常理解,爽快的答應下來:「放心吧,我就說你們倆是因為結婚所以才辭掉的工作。以後什麼時候你想回來,這把椅子還給你留著!」
接下來的日子只能用『渾渾噩噩、稀里糊塗、頹廢散漫』來形容。我每天窩在家裡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半個月下來,不但沒胖相反卻變得更瘦了。大家都做出了許多努力,骨頭將能想起來的兒時趣事都說了一遍,光頭也想盡辦法拉著我四處閒逛散心。李曉欣則學習著小葉會做的拿手菜,連一直冷著臉色的冷琦竟然都露出了瞬間的微笑。他們都很用心,而我卻很不爭氣。
從韓國回來大約二十多天以後,陝西秦皇墓的挖掘工作徹底完畢,所有貴重的古董都被轉移到了博物館。整座陵墓也被列為了保護區。李曉欣不得不回到診所開始工作,骨頭雖然十分不捨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親自送她回去。
原本六個人的大家庭現在缺少了一半,屋子裡頓時變的空蕩蕩,無論白天黑夜都沒有了生氣。光頭開玩笑說,屋子裡的氣氛都快變得跟斗子裡一樣死氣沉沉的了。
骨頭和李曉欣走後的第二天,薄利古玩街搞起了古董展銷會,冷琦身體不易太久運動,光頭便拉著我去湊熱鬧。但一路上我都能感覺到自己沒有半點精神,完全是機械的跟在他身後。轉了一圈之後,我們在古玩街口的一個臨時搭起來的茶棚坐下,光頭重重的歎了口氣:「老張你到底還能不能行了,小葉的死是大家誰都不想看到的,但死者長已矣,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啊!能不能別總是這麼一副廢物的樣子!得要學會承受吶!」
我哼笑一聲:「承受?我是誰啊……我只是一個大學剛剛畢業沒有兩年的報社小記者而已……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偏偏要發生在我的身上……是我!是因為我的無能,所以事情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光頭舉起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長長的出了口氣:「小葉的死只是個意外,你不要總是怪罪在自己身上,葉爸爸說的只是氣話,根本不能當真!」
「不,那不是氣話……」我哽咽起來:「老骨力大無窮,冷琦文武雙全,你這個大禿頭也不相上下。我呢,我會什麼?文化人,文化頂個屁用!失去親人的感覺,你懂麼!」
「我當然懂。」不知道什麼時候,光頭也紅了眼圈:「不但懂,而且我比你體會的更加徹底。父親、母親、還有那個比我還貪財的胖子,他們都是我的親人,都是我最親的人!因為我,因為那該死的水晶碎片,他們死了,永遠離我而去了。曾經的我跟你一樣,頹廢,絕望,無力。但是後來我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不能這樣,因為我還是一個活人,我要去找全水晶碎片,找到水晶之城!只為了那一個願望,為了我死去的親人!」
聽了光頭這一席話,我想起了他的故事,想起這張大臉整日嬉皮笑罵背後的無奈與悲傷,於是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一杯。
正在這時。一個濃眉大眼的壯漢坐在我們臨邊的桌子上,只見他身上背著個雙頭大布袋,身上土氣濃重,明顯是個外地人。放下沉甸甸的袋子他要了壺茶水,一邊獨自品嚐一邊打量著面前走來走去的行人。
光頭見狀立刻收起了悲傷的狀態,湊到我面前低聲說道:「看見沒。這種人八成都是農村的土包子挖出點東西想要出手。老錢他們就喜歡這樣的賣主,不但東西真而且價格也壓的賊低!這樣的便宜碰上了就算緣分,今天禿爺也當一回掌櫃的過把癮,你也別總惦記著那些傷心的事,在旁邊看著叫個好什麼的!」說罷也不等我回應,他便拎起桌上的茶壺走了過去。
假裝漫不經心的走到近前,光頭看著壯漢桌上的茶壺大驚小怪道:「哎吆喂,一看這茶就知道您不是本地人。這碧螺春味道太沖,根本沒法品。您嘗嘗我這個鐵觀音。這味道好壞自然就出來了!」說著順手給那人倒了一杯。
那壯漢十分警惕,微微點頭卻不喝茶也不說話,目光繼續在過往的人群中來回掃蕩。光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說兄弟,禿爺在這薄利古玩街上好歹也有些名氣,不喝茶就算了,連句賞臉的話都沒有,這恐怕不太地道吧?」
壯漢聞聲轉過頭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隨後帶著一嘴的南方口音問道:「你在這個街裡頭有名氣?有啥名氣?」光頭輕笑一聲:「看您這話說的。在這條街裡邊有名氣,自然跟古董明器掛鉤。不知道你進沒進去看。中間偏左一點掛著《聚財堂》牌子的那個就是咱的鋪子,大大小小各種年代的物件應有盡有!」
壯漢微微搖頭:「俺不買東西,是賣東西!你有名氣,你知道啥子地方收不?」
這話正中光頭下懷,立刻開口應道:「瞧你這話問題,咱鋪子裡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是哪來的。不還是收來的。您有什麼東西可以亮出來看看,我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有比我價格再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