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萊克特醫生說,案卷中已有足夠的材料可以將兇手找到。「簡單。」他說。「第一」是怎麼回事呢?「第一」在哪兒呢?在這兒——「首要原則」是很重要的。「首要原則」從他口中說出來時,聽上去像是炫耀他學識的屁話。
「他幹的是什麼,克拉麗絲?他幹的首要的、基本的事是什麼?他殺人為的是滿足什麼樣的需要?他要滿足妄想。我們有妄想時開始是怎麼來的?開始有妄想時,我們是企圖得到每天所見的東西。」
當她覺得萊克持醫生的眼睛不在盯著她的皮膚看時,想想他的一番陳述要容易些。在這安全的昆迪可中心,這麼做是要容易些。
如果我們開始有妄想時是企圖得到我們日常所見的東西,那麼,野牛比爾殺第一個人時自己是否有一種獲得意外的感覺?他是不是就對近在他身邊的什麼人下了手?他第一具屍體處理得好第二具就處理得糟,原因是不是就在這裡呢?他在離家老遠的地方綁架了第二個人,卻又把她拋在很快就能被發現的地方,是不是因為他早就想讓人相信,綁架的地點是隨意而沒有定規的呢?
當史達琳想起那些被害人時,金伯莉·艾姆伯格首先進入她的腦際,因為她曾見到過死去的金伯莉,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金伯莉的事兒她曾參預過。
這兒是第一個被害人,弗雷德裡卡·白梅爾,二十二歲,俄亥俄州貝爾維迪人。有兩張照片。在畢業班年刊的照片上,她看上去個子很大,相貌平平,頭髮濃密漂亮,膚色不錯。第二張照片是在堪薩斯城的停屍間照的,她看上去已經沒有了一點人樣。
史達琳再次打電話給巴勒斯。這時他的聲音已經有點發沙了,可他還是在聽。
「這下又有什麼說法了,史達琳?」
「他可能就住在第一個被害人住的地方,俄亥俄州的貝爾維迪。他可能每天都見到她,有點兒像不由自主地就把她給殺萊。他可能只是想……給她個七分牌戲玩玩,聊聊唱詩班什麼的。所以他竭力將她的屍體藏好,然後又上離家很遠的地方再去逮一個。那一個他可沒有很好地掩藏,因而會首先被發現,這樣人們的注意力也就不會投到他的身上。你知道報案說有人失蹤了會引起大家多大的注意,大呼小叫的一直要等屍體被找到了才平靜下來。」
「史達琳,最好還是當線索新的時候回過頭去找比較好,人們記得比較清楚,證人——」
「我說的就是這個,他也明白這一點。」
「譬如說吧,如果不投放個警察到前面那名被害人一底特律的金伯莉。艾姆伯格——的家鄉去,今天你就沒辦法逮到什麼。自從小馬丁失蹤後,人們忽然一下子對金伯莉·艾姆怕格大感興趣。然而,忽然一下,他們又對這個正他媽的在失去興趣。你可從沒聽我說過這事兒吧。」
「關於這第一個城鎮的事兒,請你給克勞福德先生提一提好嗎?」
「當然可以。晦,我會把它放到熱線上讓大家都聽聽。我倒不是在說這想法不好,史達琳,不過那女的——叫什麼名字來著?白梅爾,是不是?——白梅爾的身份一經查明,那個鎮再去念叨它就有點大過了,哥倫布市局在貝爾維迪查過了,當地的許多部門也都查過了,一切全都在那兒。今天上午你是不會使人們對貝爾維迪或萊克特醫生別的任何理論產生很大興趣了。」
「他所有的——」
「史達琳,我們準備為了貝拉給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送一份禮,你想參加,我可以把你的名字寫到卡上去。」
「當然想。多謝了巴勒斯先生。」
史達琳從烘乾機中取出衣物。洗好的衣物溫溫的,摸上去舒服,聞起來好聞。她將它們緊緊地抱在胸前。
她媽媽抱著一大堆的床單。
今天是凱瑟琳生命的最後一天了。
黑白相間的烏鴉從手推車中偷東西。她要麼出去噓趕,要麼就呆在屋子裡。「今天是凱瑟琳生命的最後一天了。
她爸爸駕駛小貨車轉彎上車行道時是用年勢代替信號燈的。她在庭院裡玩耍,想著他揮動大臂示意車子要在哪裡轉彎,然後很氣派地指揮車子就轉了彎。
當史達琳決定她要幹的事之後,幾滴淚落了下來。她將臉埋入洗好的溫溫的衣物之中。
第48節
克勞福德從殯儀館裡出來,在街上四下裡張望尋找傑夫和車子。他沒有見到傑夫和車子,卻看到穿著一身黑的克拉麗絲·史達琳在遮篷底下等他,燈光下看上去倒是實實在在,一點沒錯。
「派我去吧。」她說。
克勞福德剛剛給妻子挑了一口棺木,他手裡拿著一隻紙袋子,裡面放著她的一雙鞋子,鞋子拿錯了。他調整情緒讓自己穩定下來。
「原諒我。」史達琳說,」要是還有任何別的時間我這時候也不會來。派我去吧。」
克勞福德雙手插在口袋裡,轉動脖子直到它從高高的衣領中冒出來。他雙眼明亮,可能都有幾分危險,「派你去哪兒?」
「你曾派我去找一找對凱瑟琳·馬丁的感覺——、現在讓我去找一找對其他幾位的感覺吧。剩下來我們所能做的只有去查他是如何捕獵對象的了。他是如何找到她們的,又是如何挑選的。在你所有的警察堆裡我不比任何人差,有些事情上比他們還要好。被害者全都是女人,卻沒有一個女人來辦這案子,走進一間女人的房間,我對這女人的瞭解可以三倍於男性所得,你也知道這是事實。派我去吧。」
「你準備接受回鍋了?」
「是的。」
「很可能要耗去你生命中六個月的時間。」
她什麼也沒有說。
克勞福德用腳趾踢著草,他抬起頭來看她,看她眼睛中映出的遠處的草地。她有一股子剛毅,像貝拉一樣,「你從哪一個開始呢?」
「第一個,俄亥俄州貝爾維迪的弗雷德裡卡。白梅爾。」
「不是金伯莉·艾姆伯格,你見到的那位?」
「他不是從她下的手。要提一下萊克特嗎?不。他會從熱線上得知的。」
「從感情上說就要選艾姆伯格了,是吧,史達琳?車旅費可以報銷。身上有錢嗎?」銀行一小時之內不會開門。
「我的威世信用卡上還剩有一點。」
克勞福德到口袋裡去掏錢。他給了她三百元現金和一張個人支票。
「去吧,史達琳。就去找第一個。和熱線保持密切聯繫。給我打電話。」
她抬起手向他伸過去。她沒有碰他的臉或手,似乎也沒有任何地方她可以碰一碰的。她轉身向她的平托車跑去。
她駕車離去了,克勞福德拍拍口袋。他已經把他身上的最後一分錢都給了她。
「寶貝需要一雙新鞋子。」他說,「我的寶貝什麼鞋子也不需要了。」他站在人行道的中央哭泣,臉上淚水漣漣。聯邦調查局一個部門的頭頭,這時的樣子也傻了。
傑夫從汽車裡看到他臉頰上亮閃閃的,就把車倒進了一條巷子,這樣克勞福德就看不到他了。傑夫從汽車裡出來,點上一支煙拚命地吸。他將閒逛著拖延時間,直等到克勞福德淚干了,光火了,找到理由把自己訓斥一頓;他想以這樣的方式作為自己送給克勞福德的禮物。
第49節
到了第四大的早上,伽姆先生已經準備好要剝皮了。
他拿著買回的自己所需的最後幾樣東西進屋來,心情激動,難以克制,是跑著走下地下室的樓梯的。在製衣間,他打開了購物袋:新的斜紋縫口滾邊料,準備用到權口下面去的萊克拉彈性鑲片,一盒潔淨的食鹽。他一樣東西都沒有忘記。
在工作室,他將他的幾把刀在長長的洗槽邊的一塊乾淨毛巾上擺放好。刀有四把:一把凹背剝皮刀;一把尖頭朝下的、精製的刮刀,緊要處可完全順著食指的曲線發揮作用;一把解剖刀,可用於最精細的活兒;還有一把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代的刺刀,刺刀那軋制的刀刃用來刮去皮上的肉那是最佳不過的工具貴無之說。後收入《晉書·裴頠傳》。,它不會將皮刮破。
另外他還有一把解剖屍體用的斯特利克鋸子,幾乎沒怎麼用過,買了都後悔。
現在他給套假髮的一個人頭座子上潤滑油,又在潤滑油上拍上粗鹽,然後將座子放進一隻淺淺的承油盤。他鬧著玩兒似的揪了一下假髮座臉上的鼻子,還給它送過去一個飛吻。
他的行為很難做到對別的什麼負責——他都想如丹尼·凱伊一樣在屋子裡飛來飛去了!他大笑,他輕輕一口氣將一隻要撲上他臉的蛾子吹開。
水箱裡盛著新鮮的溶液,開動水泵的時候到了。哦,籠子裡的腐質土壤中是不是還埋著一隻漂亮的蛹?他伸進一根手指去探了探,是的,是有蟲蛹埋在那裡。
現在就是要手槍了。
這個人如何殺?這問題困擾了伽姆先生許多天。吊死她是不行的,因為他不願她胸口淤血而出現斑駁的雜色;再說,他也不能冒險讓吊索的結把她耳朵後面的皮給拉裂了。
伽姆先生從他前面的每一次嘗試中都能有所得,有時成績的獲得還是很痛苦的。他下定決心避免再做他以前曾經做過的一些噩夢,人有一個基本的本能:無論她們餓得多麼虛弱,還是怕得怎樣發昏,一見到那殺人的器具,總要和你搏鬥一番。
過去,他曾戴著他那紅外線護目鏡借助紅外光在漆黑一片的地下室追捕那些年輕女子;看著她們摸摸碰碰地四處找路,見她們試圖將身子往角落裡蛤縮,真是美妙極了!他喜歡拿著手槍追捕她們。他喜歡使用手槍。她們總是弄弄就迷了方向,身體失去平衡,動動就撞到東西上去。他則可以戴著護目鏡在絕對的黑暗裡站著,等她們將雙字從臉上放下來,然後正對著腦袋就開槍。或者是先打腿,打膝蓋以下的地方,這樣她們還能爬。
那麼做真是孩子氣,也是浪費,這之後她們就沒什麼用了,所以他現在已完全放棄了這種做法。
按照他目前的方案,頭三個他還提供她們上樓沖個澡,隨後便在她們脖子上套上吊索一腳踢下樓梯去——點問題也沒有。可是第四個卻是一場災難。他不得不在浴室使用手槍,結果花了他一個小時才搞好清潔。他想起那女孩兒,濕淋淋的,渾身的雞皮疙瘩,他扳起手槍扳機的時候她那哆嗦的樣兒!他喜歡扳弄扳機,咋喀咋嗒的,然後砰的一聲巨響;再也沒什麼可吵鬧的了。
他喜歡他的這把手槍,他也應該很喜歡,因為這是件十分漂亮的武器,不銹鋼的科爾特皮同牌,槍管就有六英吋,皮同槍所有的活動部件都是在定做科爾特槍的商店調製過的,這一把摸上去就十分地叫人愉快。他現在將扳機扳起,扣動,用大拇指撥住擊鐵。他給這皮同槍裝上子彈後把它放到工作室的檯子上。
伽姆先生非常想提供洗髮香波讓這一位洗個頭,因為他想看看她是如何梳理頭髮的,自己怎麼打扮,頭髮在頭上怎麼安排,由此他可以學到不少。但是這一位個子高,很可能十分強壯,這一位太難得了,不該冒險,開槍一打傷,整張東西就得廢掉。
不行,他要上浴室把他的起重滑車弄來,給她洗個澡,當她安全爬人吊網兜之後,就把她往上吊,吊到這上牢似的深井的一半處,就對她脊椎的下部連發數槍。等她失去了知覺,其他的活兒可以用氯仿來處理。
就這麼辦。他現在要上樓去,把衣服全脫了。他要叫醒寶貝同他一起看錄像,然後開始行動;在這暖烘烘的地下室裡,他要赤身裸體,一如他出世那大就是赤著身子一樣。
上樓梯時,他感覺幾乎是暈乎乎的。他迅速脫去衣服換上睡袍。他插上插頭將錄像機的電源接通。
「寶貝兒,來,寶貝兒。」忙忙的一天呵!來啊,甜心!他得把她關在樓上這臥室裡自己才能到地下室去料理那吵吵鬧鬧的一部分活兒——她討厭那聲音,那聲音總攪得她極度不安。為了不叫她閒著,他外出購物時給她買回了一整箱的嚼貨。
「寶貝兒!」她沒有來,他就到過道裡喊,「寶貝兒!」接著又上廚房上地下室喊:「寶貝兒!」當他喊到土牢那間房間的門口時,他聽到了一個回音:
「她在這下面呢,你這狗娘養的!」凱瑟琳·馬丁說。
伽姆先生的心驟然往下一沉,他為寶貝擔心,渾身上下都感到難受。接著,狂怒使他的身體再次繃得緊緊的,他捏住拳頭緊靠在腦袋的兩邊;他將額頭頂到門框上,設法穩住自己的情緒。他要吐,其間就發出一個聲音來;他一陣呻吟,引得小狗汪汪直叫。
他來到工作室,拿起了手槍。
繫在衛生便桶上的繩子斷了。他依然不清楚她是怎麼把它弄斷的。上一次繩子被弄斷,他猜想是對方企圖往上爬,真是荒唐。以前她們就曾試圖要爬——什麼能想像得到的傻事兒她們全都幹過。
他俯下身去對著洞口,小心翼翼控制著自己的聲音。
「寶貝兒,你沒事兒吧?回答我。」
凱瑟琳在狗的肥臀上擰了一把。狗汪汪直叫,在她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作為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