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警察叔叔,我敢保證那事絕對與我們無關。」爆炸頭一臉無辜地說,「你看我們有吃有穿,整天快快樂樂,幹嗎去和一個窮唱歌的過不去?」
「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一邊吧。」小王說,「我們一個一個來訊問——乾脆,就先從你爆炸頭開始。」
「好吧好吧,那我恭敬不如從命。」爆炸頭打開書房的門說,「你們最好問快點,我老爹老媽七點要回來,如果讓他們知道了警察上門的事,我又得吃不了兜著走。」
「上次已經問過的,咱們就不再囉唆了。」江濤打開筆記本說,「燕子現在的情緒如何?她和你們在一起時,有沒有說過關於李落淚的事情?」
「沒有,她就是一聲不響,一直都很悲傷,剛才我和眾兄弟姊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她逗開心,可是你們這一來,我們的努力又付諸東流了。」爆炸頭苦笑著說,「我們這個小妹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竟然對一個窮唱歌的大叔那麼癡情,真是搞不懂。」
「你們真的只在前天晚上去過光明村?」小王問道。
「是呀是呀,沒事我們跑到那裡幹啥?」
「如果只是第一次去,你們怎麼會一下便找到馬老三的出租樓呢?」
「這個嘛,可能是我們比較聰明,再加上地理知識學得也比較好,所以一下便找著了。」爆炸頭有些不屑地說。
「態度端正一點,我們可是在正經辦案!」江濤嚴肅地說,「如果你覺得這裡的氛圍不夠嚴肅,那只有請到公安局去走一趟了。」
「別別別別,我剛才是胡說八道,你們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個小人一般見識。」爆炸頭趕緊賠禮道歉,「我就實話實說吧,其實在前晚之前,我們就悄悄去過光明村,並到馬老三的院子裡去踩過點。」
「你們去踩什麼點?為什麼不能正大光明去?」
「我們一方面是好奇,想看看那個鬧鬼的地方長啥樣,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燕子和那個大叔居住的地方。」爆炸頭歎了口氣說,「讀書的時候,燕子就是大家的開心果,我們也不想看著她陷入泥沼不管,可她不但不領情,還不准我們去光明村找她,所以我們只能悄悄去嘍。」
「你們那次去是什麼時間?有沒有見到什麼人?」
「那次去的時間,大概就是燕子和那個大叔同居的第二天吧,我和歐陽、胖子一起去的,當時是下午,我們在院子裡走了一圈,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爆炸頭說,「不過,回來的路上,我發現有個老太婆像防賊一樣地盯著我們看,我們當時心裡不高興,還往她的菜上狠狠吐了幾口濃痰。」
說到這裡,爆炸頭像個孩子似的嘿嘿笑了起來。
「這個老太婆長什麼樣?」江濤心裡一動。
「就是一個老太婆樣啊,頭上有白髮,臉上有皺紋,當時她蹲在菜地裡一邊摘菜,一邊拿老眼偷偷瞧我們,我和歐陽都不樂意了,我們故意從她的菜地邊走了過去,快要走過菜地時,我喊了一聲『吐』,於是我們三人『呸呸呸』,每人狠狠吐了幾口濃痰在菜上,然後一陣風似的跑了,哈哈哈哈。」爆炸頭講得眉飛色舞。
小王和埋頭記錄的小張禁不住想笑,不過他們看了看江濤的臉色,把心裡的笑硬生生憋了回去。
「對了,歐陽軍過去是不是追過燕子?」江濤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追過呀,不過燕子跟了那個老男人,差點讓歐陽去跳樓——現在好啦,燕子重新回歸,歐陽那小子的機會又來了。」爆炸頭說,「這不,今兒晚上歐陽一高興,主動要請大家去吃火鍋哩。」
「好吧,沒你事了,去叫歐陽軍進來吧。」江濤和小王、小張對視一眼,對爆炸頭擺了擺手。
五
「我確實想過有一天要把那個老男人幹掉,不過,還沒等到我動手,他就不明不白地死了,這可能就是天意吧,連老天都在幫我的忙。」歐陽軍的話令江濤他們大吃一驚。
「為了一個女人,你這樣做值得嗎?」小張抬起頭問道。
「燕子是我的小師妹,她也是我妹妹的同學,我們還在中學時便經常在一起玩耍。我一直都充當著她的保護神角色,誰要是欺負她了,我一定會挺身而出;她遇到困難了,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幫她排除。我一直都幻想著能和她一起生活,一起生兒育女,一起白頭到老。技校畢業後,我就動了追求她的念頭,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對我的暗示無動於衷,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前不久我們大家一起在夜總會聚會,她聽了那個老男人的歌聲後,竟然一下瘋狂地愛上了人家。」歐陽軍說到這裡,有些痛苦地抓撓著自己的頭髮,「你們不知道,在她和那個男人同居的日子裡,我是多麼痛苦,可當著爆哥他們的面,我又不能把這種痛苦表現出來,只能在心裡默默忍受著。」
「那在這段痛苦的時間裡,你有沒有單獨到光明村去過呢?」
「沒有沒有,這個絕對沒有。」歐陽軍趕緊搖頭否認,「雖然那個老男人把我心愛的女人奪走了,我對他極其憎恨並動了幹掉他的念頭,但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只會讓燕子離我更遠,到時我不但得不到她的人,搞不好還會把自己的命也送掉。」
「你真的沒有單獨去過馬老三的出租樓?」江濤盯著他的眼睛。
「這個……」歐陽軍遲疑了一下,表情顯得有些猶豫。
「你一定要說老實話,否則到時我們把事實調查清楚,到時候你再說就晚了。」
「那我說實話吧,我……我在此之前確實去過一次,不過,那次我連院子都沒進。」歐陽軍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承認了。
「那次的具體日期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就是那次我和爆哥、胖子從光明村回來的當天晚上,我一個人又悄悄去了那裡。」歐陽軍臉上流露出幾分驚恐的神色,「那天晚上,我,我在那裡看到了一個黑影……」
「黑影?」
「是的,那個黑影飄忽不定,如鬼魂般無聲無息,讓我感到十分害怕,所以那天晚上我連院子也沒進。」歐陽軍咳嗽了一聲,接著講起了那天晚上的經歷。
那天我和爆哥、胖子從光明村回來後,天已經快黑了,我們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館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一斤裝的老白干。爆哥和胖子一邊吃菜,一邊划拳喝酒,我則要了一碗米飯,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埋頭苦吃。
「歐陽,你咋吃上飯了?快來劃兩拳!」爆哥伸手接過我的飯碗說,「瞧你這出息,好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好吧,來就來!」我放下筷子,先是和爆哥劃了兩拳,輸了,我一仰頭喝了兩杯,接著又和胖子劃了兩拳,也輸了,我又把兩杯酒倒進了喉嚨……
飯局結束已經是十點多鐘了,爆哥要開車送我回去,我渾身燥熱,心裡有些難受,堅持不讓他送。他和胖子開車離去後,我一個人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我的眼前不時浮現出那幢破舊的出租樓,我不知道燕子住在那幢樓裡會是什麼感受,她真的幸福嗎?那個老男人會不會欺負她呢?
走了不知多長時間,身邊的路燈越來越少,光線越來越暗,城市的喧囂也消失了,我站住仔細看了看周圍,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光明村的街口。
猶豫了幾秒鐘,我便義無反顧地向村裡走去。街道上很安靜,昏黃的路燈照耀著窄窄的路面,樓房與樓房之間是大片大片的黑影,在樹木的掩映下,那些黑影顯得猙獰可怕。街道上看不到一個人影,聽說自從裸屍被發現後,很多租房的人都搬走了,整個光明村一到夜晚便死氣沉沉。
越臨近馬老三的出租樓,我的心跳得越厲害。有一句話叫酒壯英雄膽,但也有一句俗語叫酒醉心明白,我不知道這兩句話哪一句正確,反正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想那具沒穿衣服的屍體,心裡的恐懼感也在逐漸加深。
從街道的一個彎口拐出去,就進入了那條小巷。在黑暗中站立了十多秒鐘,我的眼睛才逐漸適應了黑暗世界。借助街道上路燈散射的朦朧光線,我勉強可以分辨出幾米開外的模糊物體。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小巷中走去,每走一步,心中的恐懼便放大一倍,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理由是:那幢樓裡住著我心愛的女孩,她正在遭受水深火熱的生活,只有我才能安慰她,拯救她!
終於走到了那幢小樓前,我的心裡又矛盾起來了,我不停地問自己:你到這裡來幹啥?燕子明確說過,誰也不准到光明村來找她,如果誰來了,她就和誰斷絕關係。很明顯,她愛那個男人勝過了愛所有的朋友,而我如果深更半夜去敲他們的門,那可以說是自討沒趣自尋煩惱,再說了,今天晚上她有可能不在屋裡,而是陪那個男人上夜班去了。
不過既然來了,就到窗戶邊去聞聞她的氣息也不錯。我暗暗下定決心,同時也把恐懼拋在了腦後。不過,就在我準備起身走進院子的時候,突然聽到附近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我趕緊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
聲音是從附近的菜地裡傳來的,它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終於,一個模糊的黑影從菜地中鑽了出來,一到路面上,黑影便悄無聲息,它像鬼魂般直接「飄」進了院子。在進院的那一刻,他離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借助依稀可辨的模糊光亮,我看到了一張殭屍般蒼白慘淡的臉。
我死死咬住嘴唇,努力控制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個黑影又從院子裡「飄」了出來,逕直向菜地裡「飄」去,沙沙聲再次從那裡響起,並越去越遠,最後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