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老頭兒是啥人啊,半輩子都與木匠建築打交道,深諳這其中的門道。一看這東西就說破了鍾老爺子揣摩了快半年的東西:「這是地下宮殿啊!」
鍾萬山知道老爺子是行家,趕緊請教,老頭兒一言不發,拿著圖細細的看了半晌,長歎一聲:「真是巧奪天工啊,想我在這上面也下了一輩子功夫,卻不及千年前的古人,我們這些後輩可是真真的慚愧啊。」老頭兒長吁短歎了一番抬頭問:「還有三幅圖呢?玄字號、地字號、黃字號呢?」
「不瞞老爺子說,剩下三幅圖,極有可能就在您參與修造的那個督軍大墓裡面。」鍾萬山細細的把督軍跟隨孫殿英炸開東陵掠奪寶藏的事又說了一遍,然後把自己這幾年來如何調查剩餘三份工物圖的過程講了一遍,說從手頭上掌握的情況料來看,其餘的三份工物圖一定是藏在這督軍墓裡,被督軍當成鎮陵寶貝藏進去了。
老頭兒聽完半晌無語,隨後歎口氣說自己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如果還有九年前的銳氣,肯定會動動心思,現在只希望全家人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在反覆摩挲著那份工物圖半晌之後,老頭兒好像下定了決心,把爺爺和鍾晚上都支開,只讓自己的那個弟子張公子進去。師徒倆嘀嘀咕咕的絮叨了半宿,直到第二天雞鳴五更,張公子才紅著眼睛從裡屋裡出來。
隨後,老爺子就宣佈,從即日起,張公子與他脫離師徒關係,不再有任何牽扯,太奶奶當時大吃一驚,我爺爺當時雖然還未成年但是也十分敬重這位大師兄,猛一聞聽這個決定也是錯愕不已。
隨後,太爺爺以平輩人的身份央求張公子幫最後一個忙,就是配合鍾萬山再去一趟督軍墓,布最後一個機關陷阱。然後拿出一對陰陽魚錯,作為信物一分二,一份給了我爺爺,另一份則給了據說可以單獨開宗立派的張公子。
就這樣,張公子含著淚,拜別了師傅隨著鍾萬山離開了婁家,而爺爺則在懵懂之中接受了木甲術的學習。
隨後這幾年裡,爺爺學到一身能工巧匠的本領,同時太爺爺還教了他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說一些機關暗器的製作,水銀硃砂丹汞的使用,還有地下土木建築的構造,還拿出一本八卦圖讓爺爺反覆地記憶一些位置,並畫了一幅圖,要爺爺牢牢地記在腦海裡。
爺爺知道,老爺子把自己畢生所學傳給了兩個人,一個是遠走他鄉的大弟子,專修機關術,走的是輕靈精巧的路子。另一個就是自己,專修木甲術,走的是穩健剛猛的路子。就像武術一樣,路數不同,但殊途同歸,都是匠心獨運的東西。
隨後的故事,我已經聽老鍾跟我講過了,幾年以後,太爺爺溘然長逝,一代大匠、建築與木藝方面的大師、機關術與木甲術的雙料傳人、專業票友、業餘見義勇為英雄婁老太爺終於走完他傳奇曲折而又稍微不平凡的一聲。
是年,婁家上下悲慟欲絕,低調而平靜的送走了這位可敬又可愛的老人。如老爺子所料,在發送完老爺子沒多久,該來的禍事終於來了,那個尋覓了婁家若干年的副官終於找到了家裡,他倒也沒多廢話,帶走了爺爺。
爺爺就依照當年太爺爺的交代,無比順從的跟著他們走了。頭腳剛走,太奶奶後腳就出門了。
當夜,住在街尾一家姓鍾的棺材鋪老闆連同他的夥計也一道出了遠門。
再後來,爺爺一個人回家了,某處傳來消息,有人炸山走火,炸死了幾十人,而在盜墓圈裡,一個大墓的傳說開始被傳的神乎其神,一些傳奇世家開始聚攏到了那個曾經的大墓周圍。那年,是日軍全面侵華的頭一年。
我靜靜的看著吹著茶水慢慢講述往事的老人,心裡一陣感動。那麼傳奇的故事,這個當年親歷的老人現在講起來竟然一點都沒有渲染,彷彿只是在講別人的故事。老頭兒黑白相間的短髮依然根根直立,縷縷精神,可依然不能掩蓋他是一個老人的事實。我心裡暗自歎了口氣,以後不能讓老爺子再為我操心了。
剛想到這裡,突然老鐘頭兒一個箭步衝了進來:「婁叔,快來,那矮子怕是要壞事。」
「什麼?那個矮子?」老頭兒還沒匯過來神呢,就見老鍾一臉急切的樣子,也被嚇著了。
「就是那個柳口村的矬子,就是個巡山將軍,張老娃。」老鍾連說帶比劃。
老爺子估計沒反應過來,依然慢條斯理的問:「怎麼回事啊?他會有什麼事啊,你們全悶在下面,他也沒事。」
「他中毒了,中的蟬人毒!」老鐘的語氣有點怪異,這和他平時的作風不符。
聽到這個,我們家老頭兒開始在意了:「什麼,他中蟬人毒?你們確定麼?」老頭兒有點疑惑的看著他,「我們這群人都變成蟬人他也不會變成蟬人。」
「他是誰啊?他可是比我們都正牌子的巡山將軍啊,要說比他能夠挨過去那墓裡毒的人還真不多啊?」老爺子是一臉的疑惑啊。
我們很快聚攏到了那間手術室外面,只有老鍾、老范、還有那個陌生的蔡領導,以及我們家老爺子,至於我和宋旭東兩個小輩,厚著臉皮去換了衣服跟了進去倒也沒人攔我們。
最古老神秘家族的最後一個傳人,也是謎團最多,最具爭議性的人物,輾轉千年依然信念不倒家族的最後一個守望者,大宋欽封巡山鎮陵經略使張老娃將軍這一次似乎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只見他躺在手術台上,雙眼緊閉,顴骨潮紅,呼吸時快時慢,極不規律,從鼻孔裡隱約可見一些白色的纖毫狀毛髮來回擺動。
我和宋旭東都見過那玩意,那就是秋稷寺地宮裡最惡毒的機關,玉蛹蟬人。不大會的功夫,就看見有白色的小線蟲蠕動著開始從毛孔裡往外鑽。
真叫人噁心,雖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些東西,但是我還是本能的對這些小蟲子感到懼怕,不由得朝後退了兩步。
旁邊的大夫正在向老鍾介紹病情:「他比其他幾個人的情況都要嚴重一些,因為最早他是單獨觀察的,並沒有發現他有中毒的跡象,直到晚上過去給他送飯的時候才發現他倒在了地上,體溫異常,這才趕緊送他進監護病室,隨後他的體溫猛升至39度左右,甚至一度升到40度,而且查不出原因,直到身體表面開始出現這些白色的線蟲,我們才斷定他跟其他的人一樣是被寄生蟲給感染了,奇怪的是,其他人的病情都控制的很好,唯獨他的情況是越來越糟,不知道是不是他體質有特殊原因,我們剛剛對他身體進行了一些檢驗,在裡面發現一些很奇怪的現象,他好像從下就中毒了,奇怪的是無數種毒素混合在一起,他竟然能活這麼久,也是一個奇跡。」
老鍾聽完之後,低低的說:「知道了。」然後又近近的觀察了一會,歎了口氣,走出了監護病室,來到了隔著玻璃的觀察室,我們幾個也緊隨其後。
老鍾用有點抱歉的語氣描述了張老娃從墓下被帶到這個小院的前後經過。
就在鎮陵石碑啟動之際,老鍾迅速的控制住了妄圖以古律法宣判入陵者死的守陵人張老娃,鑒於他自己說的曾有過殺人的前科,老鍾用隨身帶的繩子把他捆了起來,放置在一旁。
等後面援軍趕到的時候,張老娃被視為極度危險對象,嚴密的監控了起來,鑒於不能判斷他是否真的在墓下面殺死過盜墓賊,所以,有必要在文物事件調查清楚的同時,提請公安部門介入。
於是,張老娃、呂強、王魁、趙旭,趙宇和那個被種上蟬人毒蟲的倒霉蛋一起被帶了回來。
只不過身份不一樣待遇也不一樣,趙旭和趙宇是作為這次探墓救人的外援備受禮遇,是有功之臣,人身自由不僅不受限制而且是頂級待遇。
呂強、王魁、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倒霉蛋,則作為疑犯被嚴格控制了起來,為了配合工作,新鄭的警務部門甚至專門配備了一流的警力來警戒他們。
只有張老娃,身份比較尷尬,最開始是一副受害人的面目出現的,而且這個人平素在鄉里就是人嫌狗不理的角色,可是到了後來發現他有盜墓的嫌疑,再後來,更戲劇的變化出現了,張老娃居然是個守陵人,而且是個正牌不能再正牌的守陵人,就連老鍾這個當代巡山守陵將軍在看了張老娃的一些做法後也咂然稱歎,說這是目前他見過的最講究的守陵家族的守陵人。
張老娃與其說是個守陵人,倒不如說是恪守一個信念,保持家族傳統的偏執狂,他為了所謂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就悍然在墓裡處決盜墓賊,先不說他是不是藐視了人權,藐視了普世價值,藐視了聯合國,他直接是對國家法律的挑戰。
所以,必須對他進行看守,他的危險程度僅次於那些倒霉蛋身上所攜帶的蟬人寄生蟲。
可是,這突發的事件,直接導致大家猝不及防,甚至還沒想好應該怎麼處置這個傢伙,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下了,他身上的好多謎團難道就這樣隨著他的倒下跟他一起沉進歷史裡麼?老鍾很無奈的在來回的踱步,來回的搓手,我知道此刻應該是他最難受的時候。
因為單單是我,就又一打問題要問張老娃,比如說:
你為什麼要冒充受害者去騙取老柳頭對你侄子的治療?
你為什麼要主動告訴老柳頭你侄子發現了地宮?
你又為什麼甘願冒著地宮被毀的危險引領這些人下到了地宮口?
這地宮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有關它的困龍傳說是不是真的?
那些在你嘴裡被稱為「河猴子」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怪物?
你在地宮裡殺過多少人?
你們守陵人是怎麼領工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