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這個時候老鍾和老苗都從玩雜技一般的高難度動作中解脫了出來,老苗到底是有傷在身,看上去有點脫力,還有點精神疲憊,兩眼蒼白無神,靠在銅鼎裡大口的喘氣,老鍾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顯然忘了自己剛才是多麼的尷尬。就這樣,我們仨現在都已經蹲進了這個直徑約二米的大銅鼎,活像滔天洪水裡坐在澡盆裡的小孩。
  銅鼎還在不緊不慢地轉動著,而身邊的金沙依然是四處飛濺,現在四處流動的金沙已經有一拳厚了,這不過才剛剛過了幾分鐘而已,看來老苗所言不虛,這金沙會在半個小時內把墓室充滿,而我們要是在剩下的二十多分鐘內想不出來辦法,就要陪著這個陰毒的墓主人一起祭奠閻王了。
  看著身邊像水一樣四處流動的沙粒,我的眼神開始發直,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老鍾一直在埋頭看銅鼎上篆刻的文字,而老苗手裡攥著繩子仰著頭四處找可以攀緣的物體。地上的燈油竟然沒有被這些四處奔騰的沙粒給湮滅,反而像浮在水面上一樣浮在這些沙粒上方,隨著四處滾動的金沙躍動著藍色的火焰,可以看到在銅野豬身下刻畫一個圓圈,圓圈外側刻著十二個時辰的名字,而內側則對應著一個個篆字。
  古墓,藍火,劇毒的金沙,三個陷入困境的人。雖然我們陷入了是必死的境地,可是我竟然絲毫無所畏懼,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會認為自己一定會化險為夷,只是需要時間而已,也許只是一個時機,或者一個機關的出現。事後,老苗說我純粹是奪寶奇兵看多了,當時的真實情況是:他和老鍾都後悔把我拉下來蹚了這次渾水。
  這次探墓,幾乎所有冒險電影裡可以看到的因素都齊了,而令人鬱悶的是,現在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會有奇跡出現,也沒有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來解救我們,我下意識地朝墓頂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竟然有新的發現。
  「老鐘,你快看,那是什麼?」我拍了一下正在埋頭看銅鼎妄圖找到解脫困境的老鐘。藉著藍色的火焰,頭頂的墓頂竟然出現了一幅壁畫,而在我們剛剛進墓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墓頂有任何的痕跡。由於戰術射燈已經沒電,所以藉著隱隱約約的藍色火焰,勉強能看清墓頂的壁畫是一個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孩子,而那個女人的下半身好像是一隻類似於鳳凰的尾巴。
  老鍾看了片刻突然問我們:「現在幾點了?」我抬起手腕上的運動跑表看了一下:「二十二點五十五分了。」老鍾喃喃自語道:「馬上就該過亥時了!」
  「亥!」老苗突然一激靈,用手開始飛快地摸著銅鼎周圍,老鍾也想到了什麼:「亥,豕也!豕就是豬啊!」老鍾猛地一拍腦門。
  「我說怎麼這銅豬周圍的十二個時辰所對應的字不對呢,根本就不是原來我們所熟悉的十二時辰,而是另有所指。」老苗好像也悟到了什麼。
  「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午,馬也。子,鼠也。酉,雞也。卯,兔也……亥,豕也。未,羊也。丑,牛也……巳,蛇也。申,猴也。辰為龍。巳為蛇。辰、巳之位在東南。」老鍾此時五個手指輪換掐算,嘴裡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第59節:第十一章 墓下之墓(3)
  眼瞅著毒金沙就要與鼎口齊平了,老鍾才像大神附體一樣大聲說:「有了,把這個豬頭朝北轉動!」
  他這一嗓子把我和老苗都嚇得一哆嗦,老鍾不管不顧地抱著那隻銅鑄的野豬就開始扭動,可是任憑他使盡吃奶的力氣也不能移動這隻銅豬半分。
  看著我們倆一臉疑惑的樣子,老鍾著急了:「來不及解釋了,趕緊過來搭把手,否則一會毒沙就漫進來了!」
  我朝鼎外一看,乖乖隆個咚,剛才才拳頭厚的金沙已經差不多有兩寸厚了,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已經又漲高了不少。老苗撅臀凸腚,開始幫老鍾一起去推銅豬,可是豬身依然是牢牢地鑄在鼎裡,絲毫不動。
  我疑惑地看著巋然不動的銅豬,動開了心思:老鍾剛才嘴裡喃喃的那些東西我好像在哪裡聽過,是十二生肖搭配一天十二個時辰然後配合天地八方四合等十二個方位,也就是三十六個變數,每個時辰和生肖時辰配合一個方位都可任意組成一個變數。
  「變數!」我腦海裡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有一次在老家,爺爺曾經在人家蓋房起梁的時候嘴裡就念叨過什麼時辰變數,還跟我說上梁的時辰不對的話會出人命的,當時笑他老封建。他一本正經地跟我講了半天時辰和方位的配合,什麼辰巳在東,寅虎在西,機關變數要符合天然才是正道。還說什麼太爺爺就是深諳此中道理才成為一代機關大師的,更重要的是每個機關都有一個起眼,只要找到起眼,整個機關就會不攻自破。
  起眼,我仔細地看著這隻銅豬,端詳著在周圍刻著的十二個時辰符號和所對應的十二生肖,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本來應該對應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而現在卻完全不對路,現在所對應的卻完全不是正常的十二生肖,而處處都是反著的,現在的怪異組合竟然是醜狗、寅雞、卯猴、辰羊、巳馬、午蛇、未龍、申兔、酉虎、戌牛,不僅是完全相反的,而且少了兩個屬相,豬和鼠,因此在本來子豬和亥鼠的位置上卻空無一物。這是怎麼回事?
  我簡單地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正在下苦力的老鍾和老苗,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十二個時辰竟然和生肖完全不對照,而且全反了,再加上我說的機關術,兩個老傢伙一下子像看鬼似的看著我。
  「說說吧,小子,你究竟發現了什麼?」老鍾停止了毫無作用的工作,靠在銅豬上喘氣,老苗又趴在銅鼎沿上向我們預報了一下金沙的蔓延速度,據他的不完全估計,只要兩個五分鐘,我們就可以與第一撥金沙作親密接觸。
  老苗這種險中作樂的行為,遭到我和老鐘的一致鄙視。但我不由得慨歎兩個老傢伙超正常的心理素質,這種在危險面前尚能談笑的風度一看就是無數的大凶險歷練出來的,並且在他倆的感染下,我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害怕,腦子異常地清醒。
  「在銅鼎裡鑄豬這個現象非常的詭異,從來沒有見過在銅鼎裡鑄造動物的!」我提出了第一個疑問。
  「鼎最早是用來烹煮的……」老鍾剛準備回答就感覺不妥,現在也不是上課的時候,趕緊揮揮手,「回頭細說,你先說你發現了什麼?」
  「好吧,你們注意沒有,墓主人把這個東西鑄造在這裡,顯然是不想讓大家發現這裡,但是,我認為這裡應該有其他別的用意,尤其是我看到它周圍刻畫的逆十二生肖和缺少的兩個生肖更加確定了我的想法,這是一個機關的起眼,外面那所有的設計都是為了防止後世破壞機關起眼,」看著他倆一臉不相信的表情,我信心不足地補充了一句,「這麼大的陣仗用來對付盜墓賊就有點大材小用了!」
  老鍾示意我繼續講下去,我大膽地說:「雖然我不知道這裡埋葬了什麼人,但是從這麼多的機關設計可以看出,這個墓不單單是葬人那麼簡單,它應該……」
  老苗打斷了我:「你說的不錯,詳情我回頭告訴你,但是現在事情緊急,你趕緊揀正題說。」
  「好吧,這裡是一個機關眼,而且還是一個通道,這個銅鼎看似是祭奠用的,其實就是用來運送人的,你們沒有發現,我們三人在這裡面是剛剛好。」老鍾和老苗環視了一下周圍,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第60節:第十一章 墓下之墓(4)
  我不再擺關子了,因為自己也不確定能不能真的觸動這個機關的起眼,看著外面的金沙越來越厚,趕緊切入正題:「這個野豬嘴裡的孩子,你們發現沒有,我們進來的時候,玉石雕刻的孩子是臉朝下的,現在已經變成了臉朝上,而且肚子上還有一個怪字,粉白的玉娃娃肚子上有個血紅的字,而且孩子的臉一臉模糊。」
  「那是『彘』字。」老苗插了一句。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這個銅豬是隨著我們進入墓室之後才被觸發的,而且從我們進入大廳到現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銅豬一直在移動著,而且它嘴裡的孩子也在不停地移動,雖然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我想應該有些用,還有這裡!」我指了一下銅鼎和野豬鑄合的地方:「這明顯是機關設計的契合縫,只要找到機關起眼,就一定可以觸發這個通道。」
  就在我說的過程中,老鍾已經在動手開始摸索整個銅豬了,而老苗也在如法摸索銅鼎各個接觸面。
  終於在銅豬的嘴裡發現了異常,老鍾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只見他的手輕輕地朝右轉動了兩下,就聽見銅鼎裡一陣怪響,那隻玉石娃娃開始慢慢地在豬嘴裡轉動,不大會兒就面轉朝上。銅鼎裡面開始「卡嗒卡嗒」地響起來,突然整個銅鼎開始顫動起來,四周的彪頭就像怒吼一樣開始狂湧金沙,本來離銅鼎還有距離的金沙一下就縮短了距離,離鼎沿只剩下了兩掌的距離,老苗和我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起來。
  老鍾一看這種情況,趕緊把豬嘴裡的機關向左扭動了起來。果然,銅鼎裡的聲音開始慢慢變小了,但是四周的彪頭卻依然在狂噴金沙,這個時候玉石娃娃又輕輕地轉動了一下頭,而銅野豬的身體輕輕動了一下。
  「老鐘,野豬是不是可以動了?」老苗在摸索的邊緣處一抖,整個載著銅豬的圓盤開始不被察覺地轉動起來。
  果然,老鍾輕輕地轉動了一下豬頭,豬頭竟然可以緩緩地移動一下,可是,銅鼎外的彪頭一下就飛了出來,直接變成了管道,開始朝墓室裡傾瀉。
  老鍾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金沙已經快逼近銅鼎沿,整個墓室將近三分之二都在金沙的掩埋中。老鍾不斷地變化著銅豬的方位,剛剛把豬頭調一個位置,就聽見地底一陣怪響,銅鼎身上一陣叮叮噹噹的怪響,就在我納悶的時候,緊接著從銅鼎旁的金沙裡怒射出幾十隻銅矛,牢牢地釘在墓頂的壁畫上。我抬頭看了一下,間距是每三步一個,剛好從下到上,把人射個透心涼。
  老鍾又調了一個位置,只見側面的牆壁開始剝離,然後辟里啪啦掉下來一些黑糊糊的東西。
  「是土伏蠍,個頭大得驚人……」老苗驚詫地看著那些東西,「可惜那些東西是死的。」
  我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可惜啊。我心裡暗自不爽,這時候剛好看見老鍾又準備移動銅豬,我趕緊攔住了:「大爺,我求您了,別弄了!」
  老鍾摸了把汗,看了看四周奔湧的金沙,我和老苗臉色蒼白,據目測,估計只要有一根煙的工夫,這些金沙就能漫過銅鼎灌進來,到時候我們仨可就真的被活埋了。
  我死死按住老鐘的手,不讓他接著扭動銅豬,老苗對著咆哮的金沙愣怔了一下,突然開始拿背包裡的一些油布纏裹我的四肢,他的神情讓人心頭一凜,二話不說就拿出來一小卷油布捆木乃伊似的開始包紮我,老鍾也回過來神了,他趕緊搜集了一下我們仨僅有的一些物品,老苗由於進洞的時候比較倉促,沒有帶很多裝備,但是依然帶了一個簡易的化學防毒面罩,這種化學防毒面罩是靠裡面的化學藥品用來過濾空氣中的有毒物質,其作用基本可以忽略不計,還有一些用來墓下防潮的油布,一個短柄的旋風鏟和一些電池。
  老鍾和我基本上也沒剩多少東西,老鐘的包裡還有一件完好的連體緊身防水衣,一瓶壓縮氧氣和他的一副防毒面罩,而我的背包早就被撕扯得不成樣子,東西差不多都快丟完了,僅有的一條行軍帶還是剛才背老苗的時候綁他在身上用的。
  第61節:第十一章 墓下之墓(5)
  老鍾也配合著老苗開始往我的身上套衣服,掛氧氣瓶,把僅有的一個能用的防毒面罩朝我腦袋上扣。
  看著他倆有條不紊地做這一切,我突然有點明白了什麼,頓時急了:「你們幹嗎呢?我不要!」
  「別說話!」老鍾一雙大手狠狠地扣住我的腦袋,示意老苗趕緊給我配好補給袋。我怒了,猛地撞了他一下,一下掙開了他的雙手,銅鼎在我大力的掙扎下輕輕地晃動了一下,那些快漫到鼎沿的金沙竟然有一些輕輕地濺灑進來,這下我們都不敢動了。
  這個時候由於彪頭被埋在了金沙下面,已經聽不到金沙奔湧那種恐怖的刺啦聲,但是,明顯地可以看到銅鼎外的金沙平面正在不斷地升高,只要再有三公分左右,就可以直接漫進來。
  我吸了一口氣,一下把自己剛才想要說而沒有說的話說完了:「這個銅豬已經被證實是一個機關的起眼,我們也找到了啟動起眼的方法,但是很顯然墓主人在這裡也設下了陷阱,這是一個密匣鎖,通過銅豬的不同方位來觸發不同的機關,但是很顯然有一個可以解開所有機關的方位,而我們都沒有找到!」
  老鍾本來直愣愣盯著外面不斷升高的金沙面,突然若有所思地回來看著銅鼎中間的那隻大豬,而我則繼續闡述我的發現:「這個墓主人的設計處處透著詭異,他一反常態,不敬天,不尊地,也不用正常的天干地支,我們要順著他的思路反其道而行之。」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