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敗家子說沒關係,自古雲富貴險中求,只要能重振家風,什麼都沒關係。老頭一笑說好吧,那我就教你,你要準備六具屍骨,然後這般這般這般。敗家子一聽兩眼放光,當晚就一連掘了六家人的新墳,挖掘來六具屍骨,然後按照老頭所教的方法施法,果然,當天晚上,本來好好的在屋子裡躺著的六具新鮮屍體全不見了,在天明前又重新回到了房間裡,身上戴滿了金銀首飾和各種珠寶。這個敗家子一看大喜,把這些東西都捋了下來,然後美美地去抽了一頓大煙,可是,這些東西就沒怎麼折騰就沒有了,於是這個敗家子就又施法讓這些屍體再出去。可是一夜過去了,那些屍體還是橫七豎八地躺在房間裡,沒有任何動靜,就這樣接連幾夜都沒動靜以後,那敗家子急了,又去找那個老頭。老頭嘬著牙花子說:「哎呀,這個可難啊,這個屍體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你要重新去找屍體!」
聽了這話,這個敗家子有點傻眼了,他到哪去找那麼多鮮活的屍體啊。不過這個老頭後一句話救了他:「有個方法,倒是可以一勞永逸,替你煉製這六鬼。」敗家子大喜過望,問什麼方法。
「別人的屍體只能用一次,可是你直系血親的屍體卻是可以反覆使用,他們可以替你反覆搬財。」老頭說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方法。
這個敗家子有點傻了:「我去哪裡弄血親的新鮮屍體啊,我老爹的屍骨都化了幾年了!難道要我……」他惡狠狠地比畫了一個手切刀的姿勢。老頭聽聞這話就勃然大怒:「我只是這麼一說,我可沒有讓你去殺人取屍啊,這麼違逆人倫的事情,簡直,簡直……」老頭氣哼哼地不顧敗家子的再三挽留,執意離開了他們家。
敗家子無奈,只好跑了上百里去尋訪剛埋下的新鮮屍體,不過好幾次差點被人逮到,那些搬過一次財的屍體,就堆在房子裡,而且屍體日漸腐爛,一股股臭氣不時地飄出,已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敗家子一連好幾天都沒有找到新屍,所以也沒有進項,大煙一斷分外難熬,渾身如萬蟻鑽心痛不欲生,終於他拿了一把刀,嬉笑著鑽進了他娘親的房裡,就聽見他叫了聲:「娘,您就成全了兒的一世富貴吧!」
第二天,衙門接到保長報案,說是原千頃地主王家大少犯下了滅倫大案,一夜之間殺了娘親、姐妹等六人,人證物證俱在,同時在王家搜出屍體若干,據查,全都是這段時間無緣無故失蹤的人口。這幾乎是驚天大案,震動朝野,直達天庭。最後,敗家子被判處腰斬之刑,破了雍正年以後犯人無腰斬之刑的規矩。就在敗家子被腰斬的當天晚上,在一處荒野裡,有人看見一個老頭在七個小土堆之間拜月而哭。
他這番故事講得鮮血淋漓,讓人不寒而慄。我勉強笑著說:「你真有講故事的天分,這個鬼故事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的導師,他的祖上就是當年庭審那個敗家子的縣令。」宋旭東面無表情地說。我的心裡咯登一下,看他的表情好像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人都說風是雨的影,說不定還真有這麼回事,但絕對不是什麼「六鬼搬財」,說不定王姓書生只是一個盜濕墓的賊,專門扒人壽衣的那種。可能是處理屍體的時候沒有注意,被人發現了,所以才有鮮屍六鬼搬財術。當我說出自己的推斷時,宋旭東笑了笑,說還真讓你蒙對了,這個故事其實是盜墓圈裡最神秘一家的一則軼事,但是因為時間久遠,其中難免有演義的部分。「是哪一家啊?」我問他。他笑了笑說回頭你就知道了。靠,我鄙視他吊我胃口。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傳來了陣陣鑼鼓聲,嘈雜的人聲也漸漸多了起來,抬眼望向前,只見遠遠的人開始三三兩兩的多了起來,手裡或持著黃裱香袋,或是擎著從秋稷寺裡求來的護身符。
秋稷寺又稱東嶽廟,位於新鄭市東北十五公里龍店鎮東部沙崗上,始建年代無考。據新鄭出土的幾通石碑碑文記載,唐武德四年復置苑陵縣,開國元勳尉遲敬德、郭子儀重修東嶽廟;宋淳化五年(994)鄉老胡堯、谷子、林師政來此悟道,重修東嶽廟;明嘉靖十四年(1535),高尚賢、高捷、高拱立有《重修東嶽廟碑記》;清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光緒、宣統年間高官、鄉賢道士修東嶽廟的功德碑,以及民國時期北洋軍閥政府總統徐世昌重修東嶽廟碑記等。據傳:東嶽廟佔地三百四十畝,坐北向南,建築佈局對稱嚴整,三進院落,主體建築有山門、中殿、正殿、後殿,附有東西側院、鐘樓、鼓樓等。山門面闊五間,進深十米,歇山重簷,內塑二宰臣。山門之後立有五十多通石碑,人稱碑林。蒼松翠柏,鬱鬱蔥蔥,尤其「鳥柏」最為名貴。傳說是黃帝攜常伯戰蚩尤獲勝,為紀念功臣常伯而栽的。正殿面闊五間,進深十五米,飛簷廣廈,黃琉璃瓦屋頂,斗拱飛翅,金碧輝煌,內塑主掌民眾生死的東嶽天齊仁聖大帝,高丈餘,鐵鑄鎏金,形象威武,是滅紂興周英雄黃飛虎的化身。東西廂房內塑十大閻君,內有七十五司。後殿為寢宮,面闊五間,單簷歇山頂殿宇是供奉東嶽大帝與帝后的所在,東側為三賢祠,西側是奶奶殿。最後北部十三層台階以上是天帝閣。閣東側院北部高處是特為人文始祖軒轅黃帝在此降妖治水而建的始祖殿,面闊三間,進深五米,重簷歇山頂,綠色琉璃瓦,金龍盤柱,彩畫精妙。還有農宮殿、藥王殿、火神殿、文昌閣、學藝屋以及道士寢房等鱗次櫛比,氣勢磅礡。廟內鐘鼓樓有七面大小不等的鐵鐘,晨鐘暮鼓,聲震沙鄉,是新鄭著名的道教聖地。可惜,這麼輝煌的道觀卻煙消於歷代戰火之中,解放後依然殘留各種的建築達上千餘間,但是又在各次運動中被逐漸夷為平地。因為秋稷寺是罕見的兩教合一廟宇,也就是說寺內供奉了佛教、道教兩個宗教,所以傳說其地下有巨大地宮,隱藏有各個朝代秋稷寺所藏的鎮觀之寶,但是大多也是只聞其名。中原大戰時期,著名的草包軍閥張宗昌曾經涉足至此想要尋找地宮入口,但是很快被馮玉祥將軍的部隊趕跑。據傳,抗日戰爭時期在日本投降後,有日本傷兵被遺棄至此,被道觀中的出家人相救,傷癒後回國。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當地百姓出資重修秋稷寺,曾傳聞有日本友人捐助巨款,但是已不能恢復秋稷寺當年盛況。
如今的秋稷寺只有近千平方米的簡單道觀,但是每逢初一、十五,當地百姓就會到這裡上香,而且每年一次的廟會更是熱鬧非凡,各種雜藝、百戲多不勝數,小吃零食琳琅滿目,更有各種民間奇人爭相獻藝。
隨著越來越走近廟會,熱鬧的人群也越來越多,通向秋稷寺的路口早已布棚林立,攤販如雲,各種各樣的小吃,各種各樣的把戲,舀糖人的、吹棉花糖的、貼字寫花鳥蟲魚字的前面都是人頭攢動,賣油炸豆腐的、雜碎湯的、夾肉火燒的上面是熱氣騰騰,還有賣孫猴面具的、跑江湖賣膏藥的,就在我們沉浸在這一片鄉土氣息濃郁的廟會氣氛的時候,前面忽然有人群紛紛向一個方向移動,還有人小聲說:「去看啊,殺人了!」旁邊有人立即打斷他:「別亂說,是表演砍頭!」一個老太太雙手合十,核桃一樣的嘴裡一癟一癟:「作孽啊,那麼小的孩子,活生生把頭給砍掉了!」
「活人砍頭?」我驚疑地看著宋旭東,只見他眉毛動了動,示意我們跟上那些向前湧動的人群。
就在離廟會不遠的地方,一個白布圍開的場子,四周黑壓壓地圍了一群人,場子的正中間是一大一小兩個年輕人,大點的年輕人星眉朗目,一張瘦削的臉龐,卻穿了一件舊式的對襟大褂,初秋的天氣已稍有寒意,而這個年輕人卻依然是單褂。另外是一個約有十三四歲大的孩子,十分瘦弱,但是腦袋卻出奇的大,給人的感覺好像是一顆豆芽菜上頂了一個大豌豆。
只見那大點的少年沖四週一抱拳,用一口黃河北的口音說:「各位伯伯叔叔,大娘嬸嬸,我們兄弟是外地人,為趕明年的馬街書會提前來到河南,借這個廟會給大家表演一點家傳的玩意兒,掙個吃飯落腳的花銷,大家看了說好,就扔倆子兒,大家看了說不好,也千萬不要罵,更別報案,因為咱們兄弟的玩意兒都是假的,犯不著浪費大家的兩毛錢手機費!」他的這一陣開場白引起大家一陣哄笑。這才聽旁邊的人介紹,原來他們已經表演過一場了,由於太過逼真,旁觀有帶手機的鄉親當即報了案,警察過來之後發現是演把戲就走了。
本來想走開的,但是這番話卻引起了我的興趣:是什麼表演能把這些連春晚魔術都罵個狗血淋頭的觀眾唬得一愣一愣的?剛想問問宋旭東什麼是馬街書會,卻發現這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卻沒影了。
正四下裡尋找的時候,場子裡一陣緊似一陣的暖場鑼鼓又把我的目光吸引回了場中央。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年輕人已經換了短打扮的緊身衣服,腰間一條銅釘寬腰帶,兩人架勢一拉顯得分外精神,格外抖擻。
小點的那個孩子先上來鋪了一塊白布在地上,然後拿了兩支胳膊粗細的檀香上來四下朝人打躬,大的那個用輕佻的語氣說:「各位叔叔伯伯,剛才血淋嘩啦嚇著了大家,小輩用一個小把戲來賠罪。」說罷就拿起旁邊的檀香往高處一舉,眼角帶著笑意對周圍的人說,「那就是讓這兩支檀香來個近距離親嘴!」他的話音剛一落地,四周便響起了轟然的大笑聲。本來鄉下人就是講究個實在通俗,一說「親嘴」這種曖昧字眼,好多漢子都咧了大嘴笑得開心,也不管媳婦在後面照背上使勁兒地擰掐。那些女孩子則是羞紅了臉,輕輕地啐了一口。
「檀香親嘴?」有意思,我也跟著傻呵呵直樂。只見那個大點的孩子很快就把兩支檀香間隔三十厘米擺放在白布上,直起身子剛想說什麼,卻突然愣了一下,他的眼光直直地朝我這邊看過來,本來一刻也不停的嘴巴突然停頓了一下,大家也順著他的目光朝這邊看,全場竟然靜了片刻。大點的孩子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馬上就笑著打開了圓場,快步走回了場中央,然後低聲朝那個瘦弱的孩子低語了幾句,那孩子也快速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背後的小帳篷裡拿出來一個小鬥,可以看出來斗裡面好似很多顆粒狀的小丸。
我有點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都是一些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有點警覺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可是除了自己倉促之間借來的衣服稍微有點不合身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啊。
就在這時,聽見場裡一陣轟笑聲,原來那兩個孩子使盡了吃奶的力氣,那兩隻檀香依然是穩穩當當地躺在白布上面一動也不動,那個大點的孩子疑惑地看著白布上躺的檀香,臉憋得通紅。這時候就聽見人群裡有人說:「走吧,走吧,騙人的把戲有什麼好看的?」那孩子惱怒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好像下了什麼決心,很堅決地掀開了白布,結果發現白布下面竟然有一大攤黃油,還有幾根麵條頭,大孩子一看就來氣了,狠狠地朝小孩子的屁股上踢了兩腳,然後罰他點燃那兩支檀香,手抓著扎馬步蹲在東面,小孩剛好站在了上風頭,檀香裡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慢慢地飄了過來,讓人心裡一陣輕鬆。這股味道貌似很熟悉,讓我不由得想起來很多的事情,而且這個味道的確在哪裡嗅到過,但是我的腦海裡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裡突然爆出一陣陣的喝彩聲,我急忙探頭朝裡面看,頓時愣在那裡,只見那張白布上布撒了一片黃豆,各個都做威武小人狀,隨著旁邊大孩子手裡面的小鼓做軍士操演,時而一字長蛇,時而八字雁翔,隨著大孩子的鼓點竟然在陣列變換之間嘬然有聲。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白布上的一切,心裡一片茫然,這簡直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見身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有的聲音分外刺耳:「撒豆成兵啊?」
那種甜絲絲的檀香味還在空氣中瀰漫,聲聲入耳的鼓點每一下都打在了心上,左右一看,大家都一臉驚訝地看著場子中間的那塊白布,目光都直愣愣地盯在那裡,似乎有點不對勁兒,怎麼身邊突然之間沒有嘈雜聲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左顧右盼,而其他的人都似乎處於一種盲目的關注狀態,我心裡一動:「集體催眠?」
還沒等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裡生根,就聽見一聲狹長而悠遠的屁聲,聽得出來,是刻意忍耐了好久,但是不得不為的,那種肅穆的氣氛一下被打破了,四周的人在愣了一下以後全都放聲大笑,本來在白布上虎踞龍盤的黃豆戰士們也被這一屁給吹掉了威風,全部癱瘓在那裡。這時候,那個大孩子的手剛好重重敲在鼓面上,牛皮鼓面應聲而破。而這個屁聲的始作俑者,那個可憐的瘦弱小孩子還是蹲著馬步,雙手擎著那兩支檀香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兩眼含淚地說:「中午吃了個烤紅薯!」本來就笑不可抑的人群此刻發出了更大的笑聲。
那個大孩子手裡拿著破了面的小鼓氣得渾身直哆嗦,兩眼發直,身體不斷地顫抖著,而那個小孩子也低著頭,差點兒哭出來。旁邊的人此刻好像都也回過來神了,此刻也都三三兩兩地開始離開,只見那大孩子猛地一抬頭,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是個冤家,妨父克母,臨了還拖累我,要你有什麼用?」說罷回頭就衝回背後的小帳篷,轉眼又從帳篷裡虎躥而出,手裡拎了一柄明晃晃的鋼刀和一個大桶,一個箭步躥到小孩面前打掉他手裡的檀香,用地上的白布裹了那個小孩的腦袋,一把就按進了桶裡,接著他手起刀落。那小孩子發出一聲慘叫,一股箭也似的血水直噴射出去,噴得周圍一陣血霧蕩起。那小孩子頭扎進了大桶裡,兩隻瘦弱的小手支撒著露在桶外。
大家全傻了,包括我也傻在了原地,真是太快了,快得簡直難以讓人阻擋,從他衝進帳篷到裹頭殺人,前後不過用了幾十秒,等人群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後知後覺地發出尖叫聲的時候,那個小男孩的血水已經流淌了一地,原本還隨著血水噴射而抽搐的四肢不大會兒的工夫便軟塌塌地耷拉在了桶邊。
就在我懷疑只是一個魔術的時候,只見那個大孩子彷彿不解恨似的用刀狠狠地在小孩的脖子拉了幾下,用手猛地朝桶裡一按,然後猛地舉起手來。只見半空懸了一顆腦袋,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嘴唇緊咬,脖頸處還殘留著淋淋漓漓的血液。
「啊!」 人群裡又爆起一陣驚呼聲。好多老太太都直念佛,那個大孩子似乎也反應過來,回過了神,抱著那個人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聲淒慘,讓週遭所有人都感覺自己似乎犯了不赦之罪。也不知道誰先開的頭,有人開始往抱著頭淒慘哭泣的大孩子身邊放錢,不大會兒的工夫,各種面值的紙幣林林總總放了一大堆。
哭了一會兒,那大孩子朝四周鞠了一躬:「各位叔叔大爺,您老一會兒還得做個見證,都先別走。」然後抽抽搭搭抱著孩子的身體和那個大桶往小帳篷裡走去。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 第二十三章 青海獒王
我正看得興致勃勃,胳膊卻被重重地拉了一下,回頭一看,不知道宋旭東什麼時候又站在了我身後,他小聲說:「快走,我找到柳家人玩鬼的線索了!」說完就擠出人群。我不捨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表演,很不甘心地跟著他排開了人群,擠出了這個人堆,但是我卻感到有一束很奇怪的目光正直直地盯著我,讓我頗不舒服。
我跟著宋旭東左拐右轉,來迴繞過好幾個人群聚集的地方,終於來到一個人堆前面,只見攤前也是一堆一堆的人,但是仔細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靠近跟前的全都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都一個個聚精會神地盯著攤子上不大的一塊紅布,紅布後面,一個面貌猥瑣的八字鬍揮動著一面小旗子在紅布上面掃來掃去。但是當我的目光落到紅布上的時候再也笑不出聲了,紅布上一塊塊方塊正隨著他小旗的不斷擺動而變換著形狀,彷彿是聽令指揮的軍隊,不斷地變換著隊形,待看清楚了紅布方塊裡那些蠕動的小東西以後,我差點忍不住叫出來,這居然是「噬金蟻」!我緊張得回頭看了一眼宋旭東,只見他衝我做了一個少安毋躁的手勢,然後靜靜地看著八字鬍指揮手下的這支螞蟻部隊。
但是我的心裡卻亂成了一團,這可是「噬金蟻」啊,戰國金屍身上曾經密密麻麻地覆蓋了一層這個東西,由於其噬吃黃金,顏色金黃,「金屍」這個名字也由此而來。老鍾當時說過,這東西在中原地區根本就不產,但是現在出現在這裡,只有兩個解釋,第一就是這個東西是從外地運過來的,第二就是這個人也曾經下過那個古墓。難道,他就是下到古墓中的盜墓賊之一?我又仔細地看了一眼坐在攤子後面的八字鬍,剛好他一雙賊亮的小眼閃了過來,碰到我的視線以後卻又鬼鬼祟祟地躲開了。
只見他的手邊放著好幾瓶黑螞蟻泡的藥酒,原來是靠了演練螞蟻陣形吸引人群,從而推銷自己的螞蟻酒啊,可惜來看的都是一些小孩子,真正關注的大人倒沒幾個。
就在我不明所以的時候,宋旭東悄悄對我說:「我已經打聽過了,這個人就是柳口村的,因為柳口村全村是一族,按理他應該在家守祭才對,可是他卻一個人在這裡,那個管事的明明對蟲術一無所知,可是這個傢伙卻能夠輕易地練蟲兵,這裡面肯定有什麼玄虛!我們只要離遠點悄悄跟著他就行!」
我冷笑了一下:「恐怕沒那麼簡單,這傢伙用的是噬金蟻,噬吃黃金,這東西我們只在古墓裡見過,說不定他和韓王陵裡的盜竊和鎮上金店的黃金失竊案還有關!」宋旭東一臉驚訝地看著我,他沒想到這種螞蟻原來就是我們說了無數遍的噬金蟻,還要問,我擺了擺手,因為我看見一個熟悉的人闖入了我們的視野,是那個中年婦女,我們上午在柳口村裡碰見的那個跟管事耳語的中年婦女。只見她臉色凝重地說了幾句話,那個八字鬍跟他吵了幾句,那個中年婦女氣得調頭就走,那個八字鬍在中年婦女走了以後,也匆匆地收拾了東西開始準備走人。我和宋旭東趕緊跟了上去。誰知道那個人卻不是回柳口村,而是在廟會外圍轉來轉去,直到天擦黑,他才匆匆朝村裡走去。我們趕緊跟上。
那個八字鬍在村裡轉來轉去,最後終於轉到了停放棺木的祠堂裡。只見他放下東西趴在棺材前就開始號啕大哭,直哭得肝腸寸斷。我們倆偷偷藏在了靈幡後面,一肚子的問號。看來這個人和棺材裡躺的這個人是真的感情很好,一直哭了將近一個時辰,最後號得沒力氣了旁人送來了飯食,他又接著哭。為什麼這麼好的感情,在老人去世之際他還有閒情逸致去趕廟會呢?我和宋旭東都很是奇怪。
我們倆在靈幡裡窩了將近兩個時辰,天早就黑得一塌糊塗,這個時候整個祠堂裡的火燭開始一明一暗,只有靈前那個人或輕或重的嗚咽聲隨著風輕輕地送過來,在昏暗的燭影下顯得格外詭異。這時候,我們突然聽到離我們不遠的棺材裡竟然傳來有節奏的擊打聲,雖然很輕,但是在夜裡卻格外的清晰,彷彿是棺材裡的人在輕輕地敲打著棺材蓋要出來一般。
我的皮一下就收緊了,因為我感覺除了我和宋旭東以外,好像還有第三個人也在我們身邊,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緊迫。我輕輕地扭轉了一下自己快要僵硬的脖子,頓時一層雞皮疙瘩細細簌簌地起了一身,就在專注望著前面的宋旭東背上趴伏著一個老頭,一張乾枯蒼白的臉,面無血色,那張臉跟靈前擺的那張照片是一模一樣,還竟然衝我張開沒牙的癟嘴無聲一笑。
就在我要出聲之際,那個老頭卻突然「倏」地一下又不見了,宋旭東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遲疑地轉過頭來看我。我強作鎮定地看著他,然後心裡一個勁兒地打鼓,看來這個詭異的靈堂一定有什麼不妥,背後招鬼,宋旭東難道是陰寒體質?據爺爺說只有和我一樣體質陰寒的人才可能感覺或者招致不良的東西靠近,難道?我心裡不敢想。誰知道宋旭東看我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同時長大,竟然把自己的一隻手指硬生生咬進了嘴裡,另一隻手則顫抖著輕輕指向我的背後。這個時候我才感覺頸後有一絲涼風輕輕刮過,刺骨的寒。
出煞?難道是出煞?我清楚地知道宋旭東看到了什麼,因為我剛才也在他的背後看到了相同的東西,停屍三日離魂,五日回魂,七日出煞,雖然各地有關回魂出煞的日期各有不同,但是有關出煞的故事卻屢見不鮮。據傳說出煞之日需闔家迴避,否則遇煞上身則神鬼不可救。想到這一層我嚥了一口唾沫,腦子轉動得無比艱難,媽的,人家在火葬場工作那麼多年也沒有遇煞上身,我們這倆倒霉蛋第一次闖人家靈堂就遇見了出煞,我們倆也太邪行了吧,說不定這傢伙真的跟我一樣,是陰寒體質,典型的招邪皿,倆陰氣沖天的人,還在人家靈堂裡躲貓兒膩,不驚起屍變都算不錯了。
就在這個時候,棺材裡「篤篤」的聲音又開始響了起來,雖然輕但還是清晰入耳,我不由得一哆嗦,看了看身邊的宋旭東,只見他眼神恢復了正常,我脖頸後面的涼氣也沒有了,那個伏在我身後的老頭肯定也沒有了。
突然,棺材裡的敲擊聲音大了起來,而且頻率也同時快了起來。伴隨著敲擊聲,靈前的燭火焰苗也跟著有規律地一跳一跳,清風吹著靈幡,昏影亂舞,鬼意濃濃,似千魂還屍,又似鬼使接引九幽惡鬼。
就在一陣密過一陣的敲擊聲中,我們倆面前的靈幡忽然大動,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就聽見一聲哭喊夾雜著一陣撞擊聲,我們倆面前一個碩大的身軀就此倒下。
直把我們三魂唬出去兩魄,半天才魂歸原體,這才看清楚,正是那個八字鬍,伏在我們面前不斷地以頭叩地。我們倆趕緊跳了起來,不敢受他這個大禮,剛好站在棺材旁邊,誰知道這個時候,棺材「吱呀」一聲,然後「嘎吱吱」不斷地響了起來,我們倆吃驚地看著身邊的棺材,只聽地上那人絕望地哭出聲來,就見那棺材蓋慢慢地移動開來,從縫隙裡慢慢伸出一顆花白的頭顱,那模樣,那神情,那眼神,和我們倆剛才互相看到對方身後背的人是一模一樣。
我當時腿就軟了,順著宋旭東的身子就往下出溜,誰知道他比我還不濟,也抖著往下軟,這個時候地上那個八字鬍卻異常矯健地一縱而起,伸手扶住了我倆。
看著他的八字鬍,一點也不感覺猥瑣了,反而覺得甚有男人味,我的那個心啊,跳得跟重錘抨擊一般。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許多人,包括上午那個管事大叔和在廟會上見過的中年婦女。
那個管事大叔看了一眼半開的棺材口,又看了一下搖搖欲墜的我們倆,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用手指了指棺材又指指我們,無奈地喊了一句:「我的老叔啊!」說完一跺腳抱頭就蹲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