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這句話實在是有些太讓人心寒了,老鬼的臉色變得鐵青,卻是冷然一笑,衝著一字劍說道:「那你要我怎麼證明?」
一字劍手往虛空一抓,摸出了那把翠綠小劍,平平托著,然後說道:「比一比,便知道。」
比一比?
以他此刻天下十大之尊,無論是半死的我,還是剛剛被良辰大和尚給傷到的老鬼,有誰能夠接過他一招?
我怎麼感覺一字劍他這是有意難為我們?
果然,脾氣最為古怪的老鬼終於發作了,他聳了聳肩膀,說好吧,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們也沒有辦法了,你說我們不是南海一脈,那我們就不是唄,好了吧?
他說的是反話,也是氣話,然而一字劍卻當做是心虛承認了,點了點頭,說承認就好,以後不要打著我南海一脈的名聲,出去招搖撞騙。
說罷,他又衝著貓在船尾處的黃胖子訓斥道:「以後結交朋友的時候,擦亮點眼睛,就你這熊樣,還跟我吹個屁的牛?」
黃胖子悶聲悶氣地回了一句:「我交的朋友,我自己知道,輪不到你來管。」
他跟一字劍全程不說話,就像見了貓的老鼠,而唯有這一次,當一字劍拿我們來說事兒的時候,他方才鼓足了勇氣,回了一句話。
一字劍冷冷地看著他,說好,知道頂嘴了,那麼,你好自為之吧。
一句話說完,他手上的那把碧綠玉劍憑空飛起,而他則足尖在劍身之上輕點兩下,隨著劍,整個人就化作了一道影子,跨越大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好厲害的身手,竟然如同話本小說裡的神仙人物一般。
而就在一字劍起身的那一刻,老鬼終於憋不住了,衝著他的背影大聲喊道:「是不是南海一脈,不是由你來定的。今日你名聲顯著,南海一脈就你最牛逼,所以我不說話,但等到來日,我跟你講,我老鬼和老王定然能夠闖下比你更大的名聲。到了那個時候,我再給你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南海一脈!」
他幾乎是嘶吼著喊出來的,將心中那股憋悶的氣息一下子就抒發出來,豪氣頓生。
一字劍本來都已經消失於黑暗之中了,沒想到過了許久,才從很遠很遠的地方,悠悠傳來一句話:「好,我等著!」
一老一少,兩人相互撂下的狠話,在大江之上迴盪。
悠悠揚揚。
當一切都消失,重歸沉靜的時候,黃養鬼突然歎了一口氣,說怎麼會這樣呢,本以為黃劍君會認下你們這兩個小師弟,他在江湖上的地位甚高,有了他的提攜,你們兩個自然會有更好的前程,而現如今,鬧成這個樣子,只怕……
老鬼冷然一笑,一點兒也不後悔,說溫室裡的花朵,永遠沒有路邊的野花生命頑強,老子就是個野生的孩子,可不指望有什麼人給罩著……
這話兒還未說完,黃胖子屁顛屁顛地從船尾趕了過來,正聽到,嘻嘻一笑,說對,我特麼就是個溫室裡的花朵。
老鬼有些尷尬,說胖子,我不是說你啊。
黃胖子無所謂地聳肩膀,說別,你們可別把我跟那臭老頭子擱一塊兒去,他是他,我是我。我一直到十歲的時候才知道有這麼一爹,根本沒有啥感情,說句實話,要不是他能夠教我些功夫手段,你以為我會叫他一聲「爹」?
黃養鬼勸他,說你也別這麼想,他再怎麼樣,終究還是你的父親。
黃胖子一下子就流下了眼淚來,說父親?你們知道,我老娘就是一失足女,把我生下來之後,就把我丟在鄉下老家,留我給外公外婆帶著。我外公一直覺得我是野種,自我懂事起,就沒有給我個好臉色看,外婆倒是心疼我,不過一雙腿癱了,也照顧不了多少。有的時候我餓了,外公不理我,餓得我特麼的天天去鄰居家的豬槽裡翻吃得——我髒兮兮地像個孤兒,過著狗一樣的日子時,他在哪裡?
這胖子向來樂天,嘻嘻哈哈,瞧慣了他沒心沒肺的模樣,此刻聽到他的話語,我頓時就感覺有些不適應,不過卻也沒有再因為一字劍的緣由,對他心生彆扭。
兄弟就是兄弟,儘管相識不算久,但是他能夠趕到這兒來救我,在我心中,就已經算是兄弟了。
一字劍的離開,並沒有太多的波瀾,我們幾個人待在一塊兒,反而更是自在。
船行一段路程,到了附近的岸邊停下,黃養鬼摸著我的脈搏,說正好這附近有一名醫,叫做賽華佗張永奇,跟她家是世交,帶我前去拜訪。
我們是第二天下午四時趕到的賽華佗家裡,這還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子,他家獨門獨戶,外面一大片的藥園子,草香四溢。
賽華佗那兒的門禁森嚴,尋常人近不得,有許多弟子攔路。
不過好在黃養鬼的面子吃得開,一番折騰,我們終於跟他見了一面,他是一個獨眼老頭,尖嘴猴腮,看著有點兒電視劇的大反派師爺,不過醫術卻是絕佳,目光如炬,瞧了我們所有人一眼,指著我說道:「你們其他人的傷,都好說,鬼鬼如果你是讓我幫這位治病,那就不要開口了。」
黃養鬼詫異,說張老,你這話是為何?
獨眼老頭搖頭說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這人必死無疑了,我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黃養鬼有些悲傷,說張老,難道他真的就沒得救了?
獨眼老天撫鬚,對我做下判言:「一隻腳踏黃泉,半截黃土埋身,我跟你講,這世間若是有誰能救,老夫就拜他為師好啦!」
第020章 鬼魂
賽華佗張永奇張老,是川渝一帶最為著名的杏林聖手,他既然都說出這樣的話兒來了,說明我基本上沒有搶救的可能性了。
當下最需要做的,那就是趕緊寫遺囑,交代後事。
聽到這個結論,無論是黃養鬼,還是老鬼,又或者黃胖子,一瞬間眼睛都變得通紅,但是為了照顧我的心情,卻又不得不強忍著悲慟,唯有小米兒彷彿什麼都不知曉一般,伸手摸著我的臉,咿咿呀呀的,一副天真爛漫的表情。
我瞧見她並沒有受到那鬼門七星叢針的影響,十分健康,心中安穩了一些,逗了逗她,裝作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我強行按耐住心中的恐懼和失望,然而老鬼卻受不了自家兄弟即將離世的消息,紅著眼睛,使勁兒地瞪著小米兒的臉,彷彿要把這個小傢伙給吃掉一般。
似乎感受到了老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小米兒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然後哇哇大哭了起來。
小嬰孩兒一鬧起來,沒完沒了,嗚嗚哇哇鬧得醫堂一陣嘈雜。
老鬼的殺意更加濃了。
我不敢讓小米兒再出現在老鬼的視線中,也瞧出了賽華佗眼中流露出來的不喜,便提出能不能給我一個地方休息一下,讓賽華佗給黃養鬼和老鬼給瞧一眼。
畢竟這一行人之中,除了我這絕症之外,他倆也是身受重傷,此刻能有這賽華佗在,多少也能幫著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