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封先生、江東玄門人都死絕了,這時候來還頂個屁用,更讓我忐忑的是,我還被冤殺了他的心腹大將馮將軍,這屎盆子扣在頭上,怕是麻煩了。
鍾馗背著手緩緩轉過身來,雙目如炬,讓人不敢直視。
「爾可知罪?」
「陰山派張力見過鍾天師!請問天師,我等何罪之有?」菜花不卑不亢的笑道。
爾讓開,本天師問的是這小子!鍾馗說話之間手按在了伏魔劍柄上,這是他欲動殺的前兆。
天師,我兄弟二人同心同命!菜花嘿嘿一笑,怕鍾馗對我下手,忙護在我身前笑嘻嘻道。
鍾馗看著菜花,也不惱怒,少有的傲然解釋道:「此人殺本師部將,擾亂百鬼夜遊,放走殺帝張獻忠,無論哪一罪都當死,你無須替他開脫。」
我原本就不在乎生死,尤其是封先生與眾陰倌護法而死,他卻隻字不提,一味的興師問罪,讓我的火氣猛烈的燃燒起來。
撥開菜花,我走到鍾馗面前,昂然不懼道:「天師,百鬼出巡,若不是我師父封二與眾陰倌力挽狂瀾,早已逃脫作亂擾亂凡塵,天師不讚江東玄門大義,如此興師問罪。四象破三象,無動於衷,乃是知而不查,江東百十陰倌魂飛魄散,身為天師乃是不恤,部下將軍為張獻忠所殺,反冤於我,乃為不明。」
菜花見我越說越激動,忙扯住我的手,使眼神示意我平靜。
「沒錯,天師要殺我,只需動動手指頭,但秦某人無愧於天,無愧於地,又何俱之!」我甩掉菜花的手,厲聲傲然道。
我的死不重要,但我絕對無法容忍封先生與眾陰倌的心血、功績,被鍾馗無視、抹殺,否則我怎對得起他們的在天之靈。
鍾馗兩眼一瞇,殺機凜冽,按在佩劍上的手指已經蠢蠢欲動,自他為天師以來,明察陰陽兩界是非,自認大公、大明,還是第一次,遭人如此頂撞,被罵為不明、不查、不公之徒。
不過我說的卻也不無道理,「子時不現,月被雲遮,確實整整晚了一個時辰,難道有人故意封月放走張獻忠?」鍾馗暗自起疑,在陰司能夠封月的人只有跟凡間最接近的一殿閻羅秦廣王,可是廣王已經多日不在酆都城了。
「秦哥,你瘋了?」菜花不可思議的叫喊道,他無法理解,我為什麼要往鍾馗的槍口上撞。
我無法跟他解釋,經過了江東此次生死大戰,我明白了,在生命之外,有一種東西叫大義,叫天道,它存在每一個有良知的人的心裡,為了捍衛它,可以讓人不計生死。
鍾馗陡然一動,出現在我眼前,抓起我的左手,屈指在脈門一按,我的左手頓時如同火燒一般,痛不可當。
「純陽子?臥龍之身!」鍾馗眉頭緊鎖,心中波瀾大驚,「這是怎麼回事?昨日還在武侯祠見過武侯,還有這火雲印……」
鍾馗臉上少有的陰晴不定,讓菜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偏卻無能為力,只能在邊上看著乾著急。
「把面具摘下來!」鍾馗鬆開我的手,冷喝道。
我依言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張漆黑如墨的鬼臉,鍾馗再撕開我胸口的衣服,見黑色已經蔓延到右臂,更加詫然了。
「秦劍,馮將軍被殺與張獻忠脫逃的事情,本天師自會徹查,眼下你們要做的是抓捕殺帝張獻忠!」鍾馗說完,口中疾念一咒,伸手在我眉心一點,「在火雲印徹底封印你之前,你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抓捕他。」
「等等,鍾天師,你既然要我兄弟抓捕張獻忠,倒是把他的封印給破了,這樣也多些時日追兇不是?」菜花忙道。
鍾馗道:「解不了,強行沖印,必死無疑,他只有激發自己體內的純陽之氣,自行將封印破解。」
我早就知道火雲印不可破解,上次的白衣文士說過,此印乃是上師左慈窮畢生之力悟出來的,後又被天賦異稟的高公公精煉轉化,只怕是左慈親來,也未必能解開這印了。
「天師,你的意思是,我秦哥只有十五天可活?」菜花失聲道。
鍾馗點頭道:「沒錯,這下印的人,本天師倒是知道,只是無人能找到他所蹤,若是你們在半個月抓回張獻忠,本天師會給你們指條門路。」
「鍾天師,你神通廣大,為何不親自抓捕張獻忠。」我穿上衣服,見鍾馗殺機已消,忙問道。
鍾馗指著山頭,苦笑道,你們看!
我和菜花放眼望去,只見滿山頭的樹木全都不見了,像是突然之間被砍了個精光。
你們知為何天界、地府的神仙很少在凡間現身,這就是原因,時間無多,爾等好自為之!說完,他沒入山頭裂縫,金光一耀,地縫癒合,鍾馗已消失於無形。
吁!菜花長長的舒了口氣,「還好鍾老怪講道理,不然他動動手指頭咱倆就玩完了。」
說著,他頹然的坐在地上,點了根煙,邊吸邊說:「奶奶的,秦哥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能像鍾天師他們這些地府神仙一樣拉風,天天被人扁,我都煩透了。」
看著菜花那熟悉的臉,痞氣的話語,我心中一熱,剛剛他護我的真摯兄弟之情,絕非做作,想到這,我喊了他一聲,「菜花……」
菜花抬起頭,把香煙遞給我,怪異問道:「我草,你這麼看著我幹嘛?先說好,老子不搞基,瞧得我肉麻。」
我接過他的香煙,像以前一樣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心中塊壘盡皆散去,「當神仙有什麼好,你看鍾天師空有一身奇術,一來凡間就山崩地裂的,徒添業果,自己都慚愧不已。」
旋,我又問:「菜花,你怎麼來了?」
「甭提了,我找人算賬去了……」菜花眼神黯然道:「秦哥,或許真是我害了你,但是我願意以自己的生命起誓,我絕非有意害你,如果我有半句謊言,我,我……」
說到這,他再也說不下去,臉上少有的淒苦,眉頭扭在了一塊。
我這人優柔寡斷,心軟的很,自守陰關以來,沒有菜花,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就好像被人斬斷了一隻手臂,那種感覺很糟糕。
他在我心中早已是共命的兄弟,不可或缺的最佳搭檔。
我知他性格堅毅,不習慣低頭、發誓,伸手搭在菜花肩膀上,微微苦笑道:「算了,別說了,一世人兩兄弟,我信你!」
菜花伸出手與我對了一下掌,感激笑道:「秦哥,就知道你會相信我,好兄弟!」
「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若是晚來一步,你就只能給哥收屍了。」我往那趴在一旁閉著眼打瞌睡的老烏龜看去,這已經是它第二次救我了。
秦哥,你甭提了,我趕回江東,見滿山的黑氣,料想你和封老頭遇到麻煩了,待我趕到山下,你猜怎麼著?菜花氣憤道。
我問,怎麼著?
奶奶個腿的,整個山頭全被黑氣籠罩了,我在山下瞎轉了一通,就是找不到上山的路,沒把我氣個半死,草!菜花滿臉鬱悶說。
後來呢?我被菜花古怪的表情逗笑了,心中的沉鬱之氣,消散了不小。
只要有這小子在,我總能充滿鬥志,永不絕望,這也是我從開始的自私到把菜花當成生死弟兄的一個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