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絕魂爪臨近衙役肩頭半尺,刑台上忽然傳來一聲低吼:「行刑!」
  那衙役一聲慘叫雙肩、雙腿,脖子,雙腕幾個氣血要衝上忽然穿出了幾隻手指粗細半尺長短的空心鐵管。拇指粗的血箭順著鐵管噴射而出,滾熱的鮮血在空中甩出十道弧線灑落在地,沒有冷卻的血液在石灘上冒著熱氣四下流淌。
  那衙役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肉一寸寸的乾癟了下去,眨眼功夫就萎縮成了一具蠟黃的乾屍。唯獨一雙沒有失水的眼球從眼眶裡突了出來,滿是怨恨、不甘和後悔暗了下去。
  刑台殺了劉頭兒之後,悄然沉入水中,並沒有再次攻擊縣衙。
  「劉頭兒……劉頭兒……劉頭兒啊——」一群衙役哭天搶地卻不敢跨出門外半步。
  謝半鬼深沉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刑具不止一種。監斬官也不止一個。」
  「這是酷刑放血!」
  大明公開執行的死刑中絞刑最輕,其次是斬首,最高是凌遲。至於那些匪夷所思又酷烈至極的刑罰,不是不存在而是很少在公開刑場上使用。放血就是其中之一。
  老錢結結巴巴的道:「是不是我們反抗的越激烈,刑罰就會越殘酷?」
  謝半鬼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高胖子指著王虎臣的屍體道:「那他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變成監斬官了?」
  「他成役鬼了!」
  高胖子緊張道:「什麼是役鬼?」
  老錢倒吸了一口涼氣:「就是被邪物殺死之後奴役的鬼魂,他們失去了全部的記憶也沒有意識,只會聽命行事。奴役王大人的是刑台還是別的東西?」
  「說不准!而且役鬼也不止他一個」謝半鬼拔開了從河裡帶出來的瓷瓶,一團綠幽幽的螢火從瓶子裡飛了出來,迎風變成了手持長矛的鬼兵。這隻鬼兵已經沒有原來的冷厲,凶狠,呆呆傻傻的漂浮在空中。
  「鬼呀!」高昇抬手一掌,帶著驚雷聲響,狂暴至極的先天真氣在鬼兵體內炸開,瞬間將它炸成了磷火。
  謝半鬼滿臉無奈:「慌什麼?」
  第8章 往上游去看看
  高昇帶著哭腔道:「那是鬼兵啊!」
  梅心兒好笑道:「你沒看出來他已經沒有神識了麼?換成昨天晚上的鬼兵早就暴起傷人了。」
  謝半鬼擺弄著瓶子道:「我們斬了鬼兵的主官,鬼兵失去控制全都變成熒火潛在水裡。如果你下水看看,就能發現河底的石頭縫裡全是這種熒火。」
  「不了,我沒興趣。」高昇擺著手道:「你的意思是說,王虎臣就是控制這些鬼兵的主官?那誰控制著王虎臣?是刑台?」
  「不是!」謝半鬼搖頭道:「刑台是原本是死物,如果它能控制役鬼,起碼要達到成精化妖的程度才行。那麼大的刑台如果化成妖物,我們幾個早就成它的養料了。」
  一個年輕衙役插嘴道:「沒準是河神!」
  一個老衙役呵斥道:「別瞎說,小心河神怪罪。」
  年輕衙役梗著脖子道:「說說咋啦?劉頭兒倒是好話說了三千六,響頭磕了一整天,還不是被放了血?說說,沒準這幾位大人還能救我們命呢?」
  謝半鬼點頭道:「你繼續說,說不定還真能給我們點幫助。」
  年輕衙役得到鼓勵,立刻拉開了話匣子:「聽老一輩人說,鎮水河裡住著的河神。每年秋天都要出水收人,專收那些沒天良的混蛋。後來不知怎的,什麼人都收,弄得鎮水縣的人都不敢在河邊住了。」
  謝半鬼皺著眉頭道:「河神總是在一個地方出現?」
  「不是,以前河神都是上流,後來,好像是從去年開始在才到下游來。」
  謝半鬼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就是鎮水縣衙四次遷移的原因?我們得往上游去看看。上游還有人住麼?」
  「有,就是離河邊很遠。」
  謝半鬼站起身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往上游去。」
  一群衙役眼巴巴的看著謝半鬼:「大人,我們怎麼辦?」
  梅心兒搶著說道:「我們臨走之前會在縣衙裡佈一個法陣,你們先在法陣裡容身,等我們回來。」
  有人小聲道:「要是法陣擋不住河神,或者你們回不來怎麼辦?」
  謝半鬼盯著說話的人道:「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們有可能回不來,法陣也有可能在我們回來之前就被攻破。能不能活下來,全靠運氣了。信不過我們,我們也可以在天亮之後送你們離開河灘。你們可以去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也可以找你們信得過的人庇護。」
  一群衙役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謝半鬼見他們不開口就接著說道:「事關生死,你們仔細考慮一下吧。天亮之後,再給我答覆。」
  梅心兒霍的站了起來:「為什麼不帶上他們,把他們留在這裡很危險。」
  謝半鬼看著氣呼呼的見習捕快,無奈的道:「帶上他們更危險,前途生死未卜,我們自顧不暇,再帶上一群武功不到先天,絲毫不會道術,又沒有法器防身的人,你覺得我們有精力去照顧他們麼?」
  老錢也勸說道:「謝半鬼說的對,帶上他們比讓他們留在這還危險。昨天晚上連我們自己都差點失手。別說見了鬼腿肚子都轉筋的普通人了。」
  末了老錢又加了一句:「再說咱們還有一個死胖子要照顧,你就別濫發善心啦!」
  「什麼叫我需要照顧?」高胖子差點蹦了起來。
  「什麼叫我濫發善心?你們冷血!」梅心兒委屈的哭了出來。
  三個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謝半鬼無可奈何聳了聳肩膀,走到梅心兒身邊:「別哭了。」
  「別管我!」梅心兒一點沒有領情的意思。
  謝半鬼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也不管梅心兒有沒有聽他說話:「很久以前,我也像你一樣熱血,總以為身為鬼捕就該保護所有的人。直到我在厲鬼坳帶著一村的男女老少突圍時,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我眼看他們在我眼前被撕得粉碎卻無能為力,自己也差一點被鬼將剜心挖肝。要不是我師父及時趕到,只怕我現在也成鬼魂了。」
  謝半鬼敞開衣服,露出從喉嚨開始知道左腹下的傷疤,雖是陳年舊傷,有些地方卻還泛著粉紅的嫩肉,可見他當時受傷之重。
  謝半鬼歎息道:「我師父說,那個村子曾經被高人布下風水大陣,只要村民能經得起恐懼,不自己跑出來就不會有事。可是我帶著他們強行突圍卻把他們全都送上了黃泉路,有時高估自己能力的代價往往使我們付不起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鬼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