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暗聖血跡殷然的面空上浮現了猙獰的怒意:「就算老夫的功力僅剩一成,殺你也足夠了。」
  他話音沒落,雙手已經化成了一片虛影,緊接著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暗聖雙臂忽然消失的錯覺。在他們眼裡,暗聖像是沒有了胳膊,只剩下一個「人」字形的軀幹,站在明滅不定的火光當中。
  這是他的手臂揮動的速度超過了人肉眼的極限,才造成的幻覺。
  那些罩在暗聖身上的火光,竟變成了黃燦燦的耀金色。再一瞬間,滿身金芒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化成了實體,從暗聖手裡冒出來的千百把金錐,就這樣憑空籠罩了幾丈方圓。
  謝半鬼將耀龍腿的勁氣貫至腳底,單腳著地回身飛旋之間,他身邊的空氣陡然隨著他的身形向外翻蕩排擠。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嗡然回聲裡,變成一圈圈巨大的波紋往外推壓,硬是把密如暴雨的「破天錐」擋飛在幾丈之外,謝半鬼的人也跟著向暗聖欺進幾尺。
  「猛龍旋身?」暗聖眉頭一跳,臉色不覺的陰沉了下來。
  「猛龍旋身」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三天前,鐵手李就是用這一招差點耗盡了他所有的暗器。
  雖然在謝半鬼使出來的「猛龍旋身」,遠沒有達到鐵手李聚氣成甲的程度,甚至還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覺。卻實實在在的擋開了他暗器,同時也讓他羞怒難當。
  「死來!」暗聖雙手齊動之間,整個院落不僅被他掌中爆出來的光影染成了青紫色空間,更在他的吼聲中微微震顫。吼聲的餘音未落,暗聖已在電光石火間,飛快的推出一百多把紫青飛刀。
  刀刀相連的一百多把暗器,不僅給人一種像是兩柄長劍游龍戲水的錯覺,其勁力之強悍更彷彿雷霆閃電,劃破長空,直逼謝半鬼胸腹要害。
  如果換成平時,暗聖出手的勁氣和速度還會再快三倍,達到「不聞刀聲,只見飛血」的程度。可是,這回他卻故意的放慢了速度,甚至有意壓制了力度。他把功力降低到與謝半鬼持平的程度,僅僅是想試試,用百刀連擊的方式,能不能打破「猛龍旋身」造成的氣旋,攻擊躲在內部的謝半鬼。如果,試水成功,那麼,他就有把握用同樣的方式崩開鐵手李的防禦。
  就在暗聖凝神觀察的瞬間,謝半鬼忽然加快而來速度,不過他不是在迎擊暗聖的飛刀,而是做了一個身形前撲的動作。整個人爬到了地上:「開火!」
  早就凝神以待的火神衛,雖然看不明白暗聖的套路,卻毫不猶豫的向暗聖的方向瘋狂開火。滿天火光在遮目硝煙當中向暗聖暴擊而來。
  注意力全部放在謝半鬼身上的暗聖,僅僅半步就落進了槍火的覆蓋當中。暗聖狂怒之下手腕猛震,連在一起的紫青飛刀頓時隨著他的手勢崩散,精準至極的攔在了彈丸飛射的軌道上。
  剎那,暗器破風和金屬撞擊的脆響,如同疾風驟雨般在洶湧激盪。耀目的火花剛剛在空中閃過,暗器和彈丸墜落濺射叮噹撞擊之聲又像是冰珠落盤,不絕不盡。
  暗聖正想再放暗器屠盡火神衛時,爬在地上的謝半鬼卻像靈蛇一樣游到了他的腳邊,豁然站起身來,抬掌拍向暗聖前胸:「接我一掌。」
  謝半鬼的一掌在別人看來可能是快如奔雷,足能開山裂石。在暗聖眼中卻只不過是輕飄飄軟綿綿的一次拍擊,所以,他連收掌回防的心思都沒有半點,直接挺起胸膛硬接了謝半鬼一掌。
  在暗聖眼裡,謝半鬼那好似蚍蜉撼樹的一掌,不但沒能推動暗聖,反把自己震得倒飛三丈開外,又在地上滑出幾尺才停了下來,還沒等起身就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護法神威!」白蓮教眾頓時一陣歡呼,可是沒等他們呼聲餘音散盡,暗聖身上忽然爆出了一篷血霧,硬是把他們呼聲憋了回去。
  直到這時,暗聖還是沒有弄清楚為什麼謝半鬼看似不痛不癢的一掌,會讓自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像是要隨時衝破皮膚的束縛崩散到體外。
  謝半鬼擦去嘴角血跡冷笑道:「別小看了你的對手,我這一招『血海沸騰』滋味如何?」
  「法武合一!」暗聖的腦袋裡忽然冒出了一個詞來,憑武功,謝半鬼打不破他的護體罡氣。憑毒藥,除非紀無心或者毒聖親自出手,不然沒人能讓毒藥這麼快在他體內發作。最後唯一的解釋,就是謝半鬼用那一掌帶著法術。
  謝半鬼也招「血海沸騰」也確實是來自於吸收了楊學成的《血葬經》之後,只不過血海沸騰只能貼近近功。他才不得不模擬「猛龍旋身」吸引對方注意,好給自己創造貼近暗聖的機會。
  暗聖像是在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好算計,你……」
  他話沒說完,口中已經血噴如注,朦朦血霧也跟在他全身的毛孔上爆發出來,暗聖像是個血人一般撲倒了地上。
  「殺了他!」白蓮教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回過神來的教眾立刻向謝半鬼蜂擁而去。
  第276章 唐門劍氣揚(1)
  「誰敢碰我兄弟!」高胖子跳起幾丈,一招「夜戰八方」沒頭沒腦的向謝半鬼四周掄了下去,鮮血腦漿還在轉著圈的四下狂飆,高胖子已經拉住了謝半鬼的衣領,拼了命的往後猛拖。
  裝好槍火的火神衛全都從暗處衝了出來,攔成了一道人牆,死死的把謝半鬼護在身後,手中三眼火銃一齊開火,密集如雨的彈丸直透人體,在對手如雪白衣上炸開了團團血花,難以計數的白衣教眾堆疊著倒在了十丈外開。
  數不清的白蓮教徒像是不畏生死一般,前赴後繼的衝了上來,踩踏著同伴的屍體直逼火神衛把守的拱門。僅僅片刻,火神衛就打空了三眼火銃和短槍的彈丸,白衣教眾也不會再給他們添藥的時間,一場短柄相接的血戰就在眼前。
  「衝上去,狠宰!」鄭重山怒吼中抽出寬背砍山刀,帶領影唐弟子衝進敵群瘋狂砍殺。根本不顧對方自己是否也暴露在對手的刀劍之下,只知道一味舉刀殺敵。十幾個影唐弟子一字排開,齊頭並進中竟將多如過江之鯽的白衣教眾連續逼退了五丈。
  唐景宏越過影唐弟子組成的人牆,清清楚楚的看見一道又一道的血弧在兩方人馬之間肆意狂飆。影唐弟子雖然仍就死戰不退,卻沒了剛才的那股衝勁,滾滾鮮血也在他們腰腹以上成行灑落,全部影唐弟子全部戰死也只在早晚之間。
  老錢沉聲道:「趕緊裝藥,把沒人用的三眼銃全都捆成虎蹲炮。那些兄弟一去就替他們開火壯行。彈丸打完了以後,拿砍山刀全都壓上去。」
  火神衛在裝藥瞄準,前方的激戰也忽然一息,與影唐弟子對戰白衣教眾倒下之後,遠處的人群裡竟然露出了幾輛滿佈鐵刃的攻城戰車。
  「不好!」鄭重山驚呼未落,四輛戰車已經碾碎了遍地屍骸,卷積著鮮血肉漿疾馳而至。首當其衝的影唐弟子不是撞得血肉橫飛,就是被捲進了滾滾車輪。
  已經沒法起跳鄭重山,本能的順勢後仰,卻被車輪碾斷了雙腿,用兩隻手死死抵住戰車的刀刃,整個人掛在戰車上被推出去兩丈有餘。
  「殺!」高胖子輪動撼天錘,自下而上的兜向車頭,連續四次重擊,將四輛重達數百斤的戰車打得倒飛入空,翻滾呼嘯著砸向人群。他自己卻拉著鄭重山跑回了本陣。
  「砰砰……砰砰……砰砰……」
  沒了戰車的阻擋,三眼火銃和虎蹲炮同時開火,火光閃做兩道赤鏈,漆黑的鐵砂如同暴雨橫飛,橫貫十丈。前排白衣教眾兩腿齊折,栽倒在地,非死即傷,後排人馬也被炸得白衣紛飛,胸腹全裂,內臟散落,屍身倒沖而出與身後之人撞成一堆。
  一輪齊射之後,院落中被火神衛生生開出了一塊血色空地,瘋狂至極的白蓮教眾,此時也一樣心膽俱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躲在牆體後面不敢露頭。
  「家主……我有話說……」鄭重山掙扎著抬起頭來看向老錢。
  老錢看著鄭重山血肉模糊的下肢,知道他在強提著一口氣交代遺言,不由得眼圈泛紅:「你說吧!」
  「我對不起鄭家……我……我雖是影唐,但是鄭家養我一場……如果不為唐門,為鄭家……我也……一樣願意赴湯蹈火……,家主……你能明白麼?」
  老錢含淚點頭道:「我懂……我懂……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在我心裡,你都是我鄭家的火神衛,我鄭家的兒郎。」
  「謝謝……」
  鄭重山轉向唐景宏道:「二爺……,希望你能轉告家主……,如果可能,取消影唐吧!活在血脈與感情的折磨裡,比死還要難受……」
  唐景宏鄭重道:「我一定轉達。」
  「謝謝……」鄭重山面帶微笑合上了雙眼。
  在他心中,唐門與鄭家哪個更重?已經沒人能夠知道。但是沒有人會去懷疑他對唐門的忠誠,對鄭家的心意。在祖陵當中他毫不猶豫的舉槍威脅老錢,因為他是唐門弟子。可是,換做鄭家有難,他也一樣會站在老錢身後,與他同生共死。這是影唐無可改變的情愫,也是無法選擇的悲哀。
  老錢輕輕放下了鄭重山的屍體,站起身來沉聲低吼道:「鄭家兒郎,列陣迎敵。影唐弟子是你們的榜樣。」
《鬼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