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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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地逛了一圈,發現這座山中竟然出奇地處於不設防狀態。他在裡面轉悠了半天,連個巡山的士兵都沒有遇到。偶爾有妖怪、神民迎面相遇,對於劉地這個生面孔也只是好奇地看幾眼就算了。特別熱情的居然還向他揮揮手來上一句:「外來的,沒地方吃飯就來我家,我就住前面山崖底下。」劉地感歎這裡的治安條件,真不愧是神人居住的地方啊。正準備回去,前面山坡上的一件事物忽然躍入眼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走上前幾步,擦擦眼再仔細看看,終於確定了眼前確實不是什麼幻影。
只見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大漢正倚著山石,枕著自己的胳膊,另一隻手往懷中抱著一隻酒罈睡得香甜。
僅看外表,這個人只是個看起來豪爽憨厚的漢子,可是在他身後,一條老虎般毛色斑斕的尾巴,正隨著他的鼾聲有一下沒一下地擺著,一圈淡淡的光暈環繞著他的身體,不時自行流轉著,在陽光下變換出各種瑰麗奇幻的色彩——聽說能夠見到他就會得到好運氣,自己的運氣真有這麼好嗎?居然一進和山地面就遇上了?
劉地抓著頭,連自己都難以置信。
泰逢迷迷糊糊中察覺到有誰在摸自己手裡的酒罈子,以為又是山中那些沒大沒小的小妖怪想趁自己睡著來小偷小摸,便抬手拍了一下:「去去去,這是少昊帝送我的美酒,豈是你們這些小傢伙懂得喝的,小心喝了長出羽毛來。我的廚房裡還有幾罈子果酒,自己搬去。」
誰知對方安靜了片刻,又伸過手來。
「去去去,一群饞貓……」他不耐煩地揮著手驅趕,並且翻了個身,把罈子壓在身下,又繼續入睡。
這次再也沒有人打擾,泰逢一覺醒來時已是彩霞滿天,他長長伸個懶腰,打個哈欠,順手提過酒罈子,準備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後再回家去,誰知本該還有小半罈子酒的罈子居然輕飄飄的,他張口舉著罈子倒了倒,結果只有幾滴酒液落入口中。
「哪個小混蛋偷喝了我的酒?」隨著一聲大喝,一道明亮的光芒在這片山坡上閃動,亮度甚至勝過了天上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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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杯吧。」劉地拿著杯子向瑰兒勸酒,「這種瓊漿玉液不是輕易能喝到的,你不喝我就全喝了。」
瑰兒端端正正地坐著,連理都不理他。從來不沾酒精飲料的好孩子火兒只是好奇地把嘴在劉地帶回來的酒浸了浸便醉倒了,仰面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劉地毫不客氣地把他當作火爐暖酒用,一邊啜著微燙的酒,一邊心滿意足地歎著氣:「能嚐到這種美酒,真是不虛此行啊。」
「我看你是忘了我們來幹什麼的了吧?」瑰兒帶著怒氣說。
劉地悠然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多虧周影,才給了我能喝到這種好酒的機會啊,如果還能弄到,我會帶些回去給他嚐嚐的。」
「哼。」瑰兒用一個字回答他。
瑰兒因為劉地去了那麼久不回來而提心吊膽,還不禁在心裡設想了種種可怕的後果:遇上了厲害的妖怪被吃掉了?迷路了?被巡山的神兵抓走了?偷看仙女洗澡被打死了……她望眼欲穿的盼著劉地回來,好不容易他的身影從遠方出現,邁著踉蹌的步子,瑰兒驚慌失措地含著眼淚迎上去想攙扶他時,卻發現他步子不穩的原因居然是他正捧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酒在喝著。
瑰兒問起他打探的道路時,他打著酒嗝眨著眼,用天真而無辜的表情回答:「啊?我忘了?這酒可是少昊帝的神釀,來,你們也嚐一點吧,機會難得喔。」
瑰兒怒目圓睜,可是劉地視而不見,獨自抱著酒罈子慢慢品嚐著。
時間就在劉地的一杯、一杯再一杯中慢慢逝去。
瑰兒獨自生了一陣子悶氣,然後漸漸平靜下來。她本來脾氣就不大,心裡也相信劉地絕對不會拿周影的事開玩笑,也許是劉地是太累了,他這些日子勞心勞力,是該放鬆一下了。
瑰兒坐在一邊凝視著遠山發呆,不由得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他們好不好?」
「好得很,放心,人家好不容易可以兩人世界了,當然會很好!嘿嘿嘿……不知道周影會搬到南羽家裡住?還是南羽搬到周影家裡住……」本來漫不經心的劉地這時候耳朵馬上就豎了起來,一臉陰險地說。
瑰兒丟了一塊玉石過去,打斷了他的賤笑:「開始看你挺認真的,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原來只能裝這麼短短一段日子而已!周影真倒楣,交上你這個朋友!」
「不會的,我剛剛發現我的運氣非常好!呵呵呵,跟著我,你們都會交好運的!我的運氣……啦啦啦,非常好,我是一隻,英俊的地狼,啦啦啦,我是一隻幸運的妖怪,啦啦啦……」他大概已經醉了,手舞足蹈地唱起歌來。
瑰兒慌忙用手堵著耳朵,跑到了一邊。
月亮不知何時升上了天空,用水晶一般的色彩籠罩著這片山坡,地上的玉石閃動著晶瑩而柔和的光芒,一隻地狼的嚎叫聲正在月光下飄蕩,「一隻妖怪,一隻妖怪,啦啦啦……我是妖怪,啦啦啦……誰能比我更英俊,啦啦啦……」
瑰兒抱著火兒躲得遠遠的,擔心地看著他:「他是不是最近這段日子壓力太大發神經了?他再嚎下去,真的要把巡山的神兵引來了。」
火兒撇著嘴說:「我要是這裡的神,憑他這種污染環境的聲音,就判他死刑!」
瑰兒打個寒顫,忽然意識到這裡可不是可以任由劉地為所欲為的立新市,如果在這裡酒後鬧事,說不定真的會被巡山的申兵們懲處。她心中著急萬分,忍不住拿起鍋子跑到河邊,準備用冰涼的河水把劉地澆醒。
「我是最幸運的地狼,啦啦啦……我的女朋友遍天下,啦啦啦……」劉地邊舞邊打轉,忽然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小子,就是你偷了我的酒吧,按照老規矩,來給我刷一年酒罈子吧!」說著,把劉地拎了起來,又「咦」了一聲:「奇怪,我沒見過這隻狗啊。」
「誰是狗!」劉地張口就往這個來人的手咬了下去。
那個人連躲都沒躲,任由他咬在手背上,然後就響起了劉地捂著嘴的嚎叫聲。
來人把劉地拎在手中端詳著:「真的沒見過啊,你不是和山的原住民吧?膽子不小啊……」
劉地的回答是惡狠狠的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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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兒帶著驚恐縮在一邊,腳下是她失手打翻的鍋子,裡面的冷水倒在自己的衣擺上。她手裡死死摟著火兒,生怕他會一不小心飛出去,再製造別的麻煩。
由於劉地在來到和山的第一天就完成了一件豐功偉業——偷了吉神泰逢的酒,並且在喝醉了發酒瘋時,在前來抓賊的泰逢鼻子上印上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狗爪印,所以現在他和他的兩個「同夥」一起成了這位神人的囚犯。
沐浴著柔和月光的山坡明亮如白晝,只是月亮的光芒被泰逢身上閃耀的神光給掩蓋了。整整一大塊地方都被白色的光芒籠罩著,如同牢房的邊界線,把幾個膽大妄為的囚犯困在裡面。
泰逢的怒火不僅僅起自劉地,他還好像非常討厭畢方,看見火兒之後,兩隻眼睛就開始冒火,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瑰兒與火兒這兩個無辜者跟劉地關在一起。然後在旁邊轉來轉去,身上的光亮越來越耀眼,這似乎代表他的心情很不好,眼前的三個囚犯非常不受他歡迎。
不過,坐在地上的劉地卻東張西望,一點也沒有身為犯人的覺悟,大咧咧地叫著:「關公臉,你知不知道非法囚禁是不對的啊。」
「誰是關公臉!我的臉天生就這樣,那時候那個關什麼的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泰逢氣沖沖地踢了他一腳,「要怎麼處罰你呢?只是偷酒應該刷一年罈子,再加上抓我的臉……」
「我只是按了一下!」
「你給我閉嘴!我看乾脆罰你給我當一百年看門狗吧。」紅臉的吉神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如果把這只黑狗養得再大一些,嗯,像馬匹那麼大就行了,再加上一根獨角,一對翅膀,一條龍尾巴,口裡能再吐火的話,栓在門口一定很威風,那些來串門子的老朋友一定會羨慕死的。把地狼培養成那樣需要什麼法術呢?嗯,看我這腦袋,好像真的有點醉了。
「我抗議!」即將上任的看門狗大聲叫著,「你憑什麼抓我啊,神也要講道理吧!」
「憑什麼你不知道嗎?是誰偷了我的好酒啊?」泰逢瞇著眼教訓他。
「可是這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你的酒太好了,你想想看,如果你在荒山野地裡看到那麼好的酒,你能不順手揀來嗎?遇到那麼好的酒不把它喝掉,多麼對不起它呀?像我這樣的愛酒之人,怎麼可以做出對不起酒的事情。」
「也對……」泰逢聽到他的言論,不由自主地點著頭,但是馬上就醒悟了過來,「不對,什麼在荒山野地遇見好酒,你明明是從我懷裡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