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節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知道的話就跟我賠禮道歉,我說不定會原諒你哦……」
瑰兒正要再說些什麼,試衣間的門悄悄打開,白欣然從裡面伸出頭來。
她穿上了一件自己從未嘗試過的衣服,所以有些不太敢出來見人,試探著看了看外面,向瑰兒問:「他走了嗎?」
這個「他」當然就是指何原,當著自己晚輩的面,白欣然怎麼也不好意思穿這身露出大半肩膀的衣服出來。
瑰兒搖搖頭。
「在哪兒?沒有嗎……啊,這個東西怎麼又出現了!」白欣然的目光落在火兒身上,發出了一聲低叫。對於絕大數妖怪而言,僅僅是火兒的存在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當然,當他們瞭解了火兒的性格之後,就會覺得這種可怕的程度加倍了。
瑰兒還是無奈地搖頭,用人類聽不見的聲音說:「何原沒走,被這個傢伙變得看不見了……」
對於火兒的惡劣行徑缺乏瞭解的白欣然,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傻乎乎地問:「什麼?」
瑰兒說:「火兒在他身上施展了一個讓妖怪看不見的法術,你以後可以不用擔心你的這個重重孫子被妖怪糾纏了……」
「他哪有這麼好心……」白欣然對於當年受到烏鴉追殺的事是想起來就怕,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件好事」,可是馬上她就明白了過來,自己現在看不見據瑰兒說就在這裡的何原,再結合這只畢方使用的法術,結論就是……「天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做……」白欣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我就是這麼做了,怎麼樣,你咬我啊!」火兒得意洋洋地在白欣然頭上跳著,對他而言,這城市裡大多數妖怪都是他可以任意欺負的對象,欺負弱小的感覺真是太好了!白欣然的子孫居然敢勾引瑰兒,與她這個當家長的沒教好孩子有直接關聯,所以火兒不喜歡她;因為瑰兒在一邊火辣辣地看著,所以火兒才沒開始考慮白欣然要幾分熟比較好吃的問題,但是不會放過欺負她的機會。
「這就是你沒有好好教孩子的下場,要是你像影一樣會教孩子,把孩子教得像我這麼可愛,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了!」火兒用翅膀拍著白欣然的頭教訓她。
白欣然十分害怕,又十分擔心,不知道何原是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僅僅是被施了一個「讓妖怪看不見」的法術。萬一他受到了別的傷害怎麼辦?現在自己既看到他的樣子,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就算他向她求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可以這樣?白欣然寧願和孩子們一起面對困難,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看不到、聽不見自己的孩子們在哪裡、在做什麼,這種擔憂更加令人心焦。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白欣然開始怒視火兒,可是接著就哭了起來,這時她終於明白和妖怪接觸的危險性了——只要願意,他們不用遵守規則,不用考慮別人的感受,不用講任何道理……他們的世界是用實力證明一切的,這和已經習慣了人類生活、習慣使用人類社會規則的白欣然完全不同。
白欣然知道自己的實力比不上火兒,也就是說她沒有辦法解除火兒的法術,也沒有辦法強迫火兒這麼做。
為什麼,自己真的錯了嗎?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瑰兒,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抱著和妖怪來往可以使家族更加興旺、安全的念頭……自己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怎麼會幹出這麼糊塗的事來啊……
火兒看著白欣然,因為她的舉動感到摸不著頭腦。
被火兒欺負的妖怪,不外乎有以下幾種反應:
其一是拚命討好型,這類妖怪比較瞭解火兒的習性,知道他一旦選擇欺負對方的時候,基本上就不會再考慮吃掉對方,所以小心奉承,努力求生。比如說,鹿為馬、鹿九叔侄走的就是這種路線,只要把火兒哄得高興了,暴風雨過去之後說不定還有好處可拿,好比鹿九的養殖場,花上一部分「收入」做保護費,換來的可是火兒這樣一個掛名大老闆,立新市的妖怪誰敢不長眼地再去搗亂——劉地除外。
其二是跪地求饒型,這類妖怪奉行「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則,看到火兒出現立刻跪地磕頭,保證火兒連欺負的慾望都提不起來就轉身飛走。比如說商氏父子就慣於採用這種作戰方式。不過要注意的是,商氏父子是因為他們家女主人辛小熊與火兒、周影有同鄉之誼,才可以每次都遇難呈祥,要是毫無關聯的妖怪採取這種行為,很可能反而會激起火兒的食慾。
其三是奮死反抗型,這一類妖怪以剛來立新市,或對火兒沒有瞭解的怪物為主。他們看到畢方襲來,首先想到的就是反正是個死,不如拚個你死我活,於是更加激起了火兒的興趣……後果不堪設想。
其四就是麻木不仁型,大明星羅天就是這個類型的代表,反抗又打不過,逃也逃不了,講道理完全沒有用,索性由他去,採用死狗不怕開水燙的戰略;反正知道有瑰兒在,火兒也不能吃了他。
其五是苦苦哀求型,這種類型的妖怪受到了人類嚴重影響,看到火兒出現就會苦苦哀求,說一些關於上有八百歲老母,下有三歲幼兒的話,希望火兒能夠大發慈悲,不曾想過這樣一來,等於是暴露了自己的家庭成員數量,徒然給火兒增加了更多可以欺負的對象而已。
另外還有猛拉關係型、出賣親友型、陰謀詭計型……等等,反正火兒從來也沒有見過像白欣然這樣的,什麼也不說,就是自己坐在地上捶胸大哭的。
「喂,你別哭了,煩死人了……再哭我就吃掉你!」火兒威脅白欣然。
一點也不好玩,都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對我苦苦哀求,然後逼瑰兒接受一大堆無理要求嗎!
白欣然依舊傷心地痛哭著,她覺的自己做了一個難以原諒的錯事。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阻止何原接近瑰兒,為什麼要貪心地認為妖怪可以帶來好處,為什麼明明自己覺得不對勁還不趕緊抽身……圓圓、圓圓,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我又沒燒他……」火兒對瑰兒說。
瑰兒點頭。
她知道火兒肯定沒有殺掉何原,因為他沒有說謊的必要,所以她也不理解白欣然為什麼要哭得那麼悲痛欲絕,反正何原又沒有死,只不過是看不到他罷了,雖然會給生活帶來一點不便——瑰兒顯然已經習慣了站在火兒的角度想問題了——可是還不至於要這麼傷心吧。
「白欣然,何原沒有死呢……」
「可是圓圓不見了,我們家圓圓不見了……」白欣然邊哭邊絮絮叨叨,就像一個找不到孫子、正在路邊痛哭的老太太。對她來說,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已經是一個毀滅性的災難了。
瑰兒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對著火兒大聲說:「一周的自選式晚餐!」
火兒馬上雙眼放光,點著頭說:「早說嘛……我就說負隅頑抗是沒有好結果的!」
他平時吃瑰兒做的飯,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隨心所欲、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應該說,由於瑰兒除了料理之外沒有別的特長,所以她對於廚房的控制權十分看重,要做什麼、做多少份量,統統要由她來決定,誰敢頂嘴,就以禁飯處置。火兒為了搶奪飯菜的選擇權,已經與瑰兒展開了長時間的爭鬥,可是至今為止取得成效不大。雖然只是一周而不是永遠的選擇權,也已經是有進步了,孟蜀不是一口就能吃下去的,凡事都要一步一步來。
火兒相當滿意這次談判——其實是恐嚇——的結果,於是開始回頭尋找何原。
不見了……
那個這次事件關鍵的人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卑鄙地趁火兒不注意時溜走了。
火兒東張西望,甚至用了一個小法術,可是依舊沒有找到何原的下落,也就是說,何原已經離開這裡很遠了,至少離開這條街了。
「可惡的傢伙,居然敢在我戰果就要到手的時候跑掉!」這個時候如果去追他,不知道瑰兒會不會一回頭就不認賬,畢竟火兒不認為白欣然可以堅持哭到他把那個男人找回來,而要是白欣然不這麼驚天動地、令人受不了地哭,火兒相信瑰兒是絕對不會同意用那個條件交換。
「好吧,反正你們能看見他就行了,別的妖怪不會喜歡看那種人類,一點也不好吃的樣子……」火兒嘀咕著,揮動翅膀在白欣然和瑰兒的眼睛上各點了一下,「行了,成交了,瑰兒你可別想反悔!」
瑰兒和白欣然四下張望:「他在哪裡?我們還是看不見!」
「廢話!他已經走了,你們能看見才怪!」火兒不屑地說。
這個白欣然的法力和施展法術的經驗,顯然和瑰兒是同等程度,火兒都幫她施法了,她就不會用法術確定自己的重重孫在什麼地方嗎?
「是嗎?」白欣然依然難以相信,瑰兒卻向她肯定地點點頭。瑰兒知道,火兒沒有必要說那種謊,對他來說,要是不想接受瑰兒的條件,直接拒絕就行,犯不著撒謊。
白欣然顧不得再多說些什麼,飛奔出門去,她是趕著去找何原的下落了,卻忘了自己身上還穿著這家店裡的衣服。
瑰兒看著她的背影,再看看依舊被障眼法蒙騙的店員,考慮是應該自己幫白欣然付了錢,還是應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走掉。
這時,火兒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得意洋洋地說:「走吧,今天的宵夜我想吃紅燒肉、東坡肉、烤乳豬……」
這不是我的錯,我是被不可抗拒的外力帶走的……瑰兒在心裡喃喃地向那個店員致歉。不過能夠省下一筆不必要的開支,她還是挺高興的,要知道白欣然穿著跑掉的那身可是所有衣服中最貴的一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