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節
在幾個青年的目瞪口呆中,白欣然雙手一劃,一團白光亮起,把身體包圍起來,然後她往四周警覺地觀望著,沉聲問:「是哪位?有什麼事,出來堂堂正正地說吧,背後偷襲算什麼!」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個男子的身影出現在路燈上方,低頭向她陰慘慘一笑:「白欣然,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我吧?」
「是你……」白欣然看到這個一身黑衣,背上長著一雙黑色翅膀的男子,不由得心頭一震。這男子和她進行過那麼多次明爭暗鬥,就算對方化成了灰,她也認得出來。「你怎麼會來這裡?你……想幹什麼?」立新市距離何家的故鄉已經很遙遠了,白欣然當然不相信在這裡遇見他會是個巧合。
男子呵呵乾笑了幾聲,理所當然地說:「那還用問嗎,我當然是來報我和何家的血海深仇的。」
「什麼?」白欣然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這個答案來,一愣之後怒叱:「你說什麼?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約定……」男子雙手中出現了一對長劍,向白欣然一揚說,「那時候我們的實力不相上下,所以我才和你約定。現在呢?看看你那副樣子,你還算是個妖怪嗎?我用不了什麼力氣就可以收拾你了,憑什麼還要遵守什麼約定!」說著,揚劍就向白欣然撲了下來。
白欣然對他這種無恥的態度感到又氣又急,卻也心驚不已。
以前何家只有寶寶一個,她只需要保護好寶寶就可以了。可是現在,何家上下近百人,自己在明他在暗,防不勝防啊……不如,拚個同歸於盡,也要在今天把他幹掉,不然以後想找到他,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白欣然心裡想明白,似乎也是最為可行的方法,可是一旦兩人交上手,白欣然就發現,不知為什麼,對方的實力竟然比以前高出了一大截。以前,兩人之間的實力是白欣然略高一籌,可是現在,白欣然竟然發現自己在對方的攻擊之下只有招架之力。為什麼他的實力提高這麼多……她不禁慌亂起來,破綻大開,不出幾個回合,就不得不轉身而逃。
「哈哈哈……」男子大笑起來。
事情的發展跟他幾十年前就設計好的一模一樣,教他怎能不得意。
當年與白欣然幾番爭鬥下來,他發現了一件白欣然本身都沒有發現的事情,那就是白欣然的實力在實戰中成長的非常快,若再那樣糾纏下去,用不了多久,白欣然就會從勢均力敵變成遠勝自己,到那個時候,自己別說是報仇,就是保命都成問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才會想出一個辦法,就是與白欣然定下了那個協議。
表面上,提出這個協議的他是打算聽天由命,畢竟白欣然不用法術的話,一個孩子能不能順利長大,在那個時代的鄉村還真是一件難說的事。也是因為這樣,白欣然才和他訂立了誓約。
一般來說,妖怪對諾言、信誓這一類的事比較重視,即使多麼邪惡、多麼作惡多端的妖怪,在大部分情況下,也不會輕易違背自己的諾言。可是這一次,主動和白欣然訂立契約的烏鴉,可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遵守自己的誓言,他的打算就是,如果白欣然在不能使用法術的情況下照顧孩子,就一定會耽誤修煉。如果孩子不能長大成人便死了,雖然不能親手報仇有點遺憾,可也算是一切都結束了;如果孩子長大成人了,那麼這段白欣然不能修煉的時間,大概足夠自己刻苦修煉,超越白欣然了吧?
烏鴉抱著這樣的想法,與白欣然定下了誓約之後就回到了山裡,幾十年來潛心修煉。為了確保自己這一行動必勝,他甚至一次又一次地推遲了行動時間,直到他自己認為可以了,才再次踏上報仇之路。
回到人類社會,他花費了許多時間尋找何家後代。這一次他發現,好運似乎又回到了何家頭上,雖然白欣然依照誓言沒有對何家的人使用法術,可是在那樣一個亂世中,她竟然把何家的子孫一代一代地撫養長大了,到了現在,又變成了一個大家族。說起來,這個白虎還真讓人佩服。
烏鴉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心裡希望的,到底是何家已經死絕了,還是依舊有子孫繁衍下來,不過這樣也好,仇人多了,一一殺起來才能充分發洩自己心頭的恨意——即使加上現在他們的人口,也不能達到對自己族群一命償一命的地步呢。
「白欣然,你倒是還手啊?你的本事呢!你不是靈獸白虎的同族嗎?你的本事都到哪裡去了!」烏鴉張狂地大笑,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臉驚慌的白欣然,「現在你的本事使不出來了吧?你想不到有一天終究會栽在我手裡吧?誰教你當年那麼多管閒事!誰教你大剌剌地插手與你無關的事!誰教你阻止我報仇!不過你放心,這次我不會殺你……我們之間的怨恨畢竟是小事,不是嗎?我會先去對付何家,一個、一個慢慢地讓他們全部都死在你面前……他們全是你的寶貝,全是你一手抱大的,不是嗎?那麼現在,就讓你再看著他們全部消失吧……那本來就是你的責任,要不是你多管閒事,他們根本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他們將會受的苦,也全是因你而起的,等到最後,我會把你也送到他們的身邊去,看看他們究竟恨不恨你!」
「你這個不守信用的無賴!」看著他那副猙獰的嘴臉,白欣然忍不住怒叱。
「信用?和我的血海深仇相比,信用值幾個錢?只要我的實力勝過你,我不講信用,你又能把我怎麼樣!」烏鴉理直氣壯,全身散發著計謀得逞之後的張狂。
白欣然憤怒地一躍而起,向烏鴉撲了過來,不過不出幾個回合,就又再次被打倒在地。她將近八十年沒有好好修煉過,修煉這種事本來就是逆天而為,當然不進則退,可以說她現在的法力甚至不如當年了,怎麼可能是一直在山中苦練的烏鴉妖怪的對手。
「那麼這一次,我會從年紀最小的開始……讓他們一個一個先用最痛苦的方式離開,然後才是他們束手無策的長輩,最後才是何家的老祖宗你……不過看著大家都是妖怪的份上,如果你現在跪地求饒,並且動手去提三個何家人的頭顱來獻給我的話,我說不定會饒你一命!」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他可不會傻到留下一個禍患,將來再捲土重來向自己報仇。不過,如果能讓何家人嘗一下被他們最尊敬的老太太殺死的滋味,一定會很有趣吧,等到他們一家在九泉之下相聚,又會是多麼好玩的場景呢……
「你休想!」白欣然大吼一聲,猛地躍起,又向對方撲了上去。她的雙手已經化成了虎爪,掛著白光風聲,向烏鴉抓了下去。
「『白虎』,名字很威風……可是,你也只不過是頭野獸罷了,哪裡和靈獸有什麼關係了!」烏鴉冷冷的笑著,揮手開始不疾不徐地反擊。
※※※
何原來到約會地點時,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些,結果轉了一圈也沒看見那女生的身影,打對方手機,也已經關機了。
有些女孩子就是這樣,專門在守不守時之類的小事上計較,真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受到了她們。不來正好,反正自己和這種人也交往不了多久。
何原自從被瑰兒「甩了」之後,似乎一時間看清楚了所謂「愛情的真相」,於是對交女朋友的事沒有以前那麼用心了。這個女生他已經約了好幾次,好不容易對方這一次答應了,卻又因為他的遲到而吹了;可是何原心裡也沒有多少遺憾,反而有種很慶幸對方沒來的感覺。要是以前,發生這種事,他一定會殺到對方宿舍下面大聲喊話,請對方原諒,可是現在他一點也沒有這麼做的打算。
就在剛才,何原忽然發現今天的月色很好,而被學校同伴稱為情侶角的這個小樹林中的植被也很茂盛,月光下搖曳在微風中的植物,有一種脫出塵世的感覺——不想不著邊際的事,反正有時候一個人這樣走走也不錯。
由於現在正好是情侶約會的大好時節,何原為了躲避他們獨自散步,不得不再往樹林更深處走去。說是更深處,其實也不過是更加接近學校的後牆而已,這片樹林本來也沒有多大。
現在城市中的綠色空間太小了,要是將來自己有了錢,一定要買下一大片土地,讓它自然生長各種植物,除了動物和自己,一個人也不讓進去……何原一邊這麼胡思亂想,一邊走到了樹林中最高的一棵梧桐樹下。這是棵有幾百年樹齡的大樹,樹幹依舊挺拔,在一人高的位置上釘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樹的種類、年齡、編號等,在立新市裡,有了年齡的古樹們,都有這麼一塊身份證,標示它們與其他樹木不同的身份,要是想砍伐它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可是很高的。如果不是因為有這棵受保護的古樹在這裡,這塊地方早就被學校剷平建大樓了,管他是什麼用的大樓,反正在城市人眼中,有這麼一塊地方空著簡直就是一種罪過。
城市再這麼發展下去,以後綠色這個詞大概會成為一種奢侈的代名詞吧?
何原咕噥了幾句,正打算結束散步往回走,剛轉身,就聽到身後「咕咚」一聲。何原尋聲一看,樹下多了個黑乎乎正在掙扎的東西,似乎……是個人影,難道剛才有人爬在樹上,現在摔下來了?這是何原第一個念頭,接著看對方動作吃力,不禁懷疑對方是否摔得不輕,於是連忙幾步跨過去:「喂,你……不要緊吧……」
那個人似乎看見了何原,發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並且無力地揮著手,彷彿要何原離開,又像是求救——何原理所當然理解成了後者,加快腳步到了對方身邊。「你是不是受傷了?從樹上摔下來的?你沒事爬樹幹什麼?還能動嗎?要不要我幫你報警?」他一口氣問了許多問題,卻聽到那個人吃驚地低叫:「是你……」
「你是……」何原藉著月光,仔細看了一會兒,這個躺在樹下的女子確實見過,不過不是學校中的同學或老師——她頂多是個高中生——而是……那個和瑰兒在一起的少女,叫什麼來著……何原對小女孩向來不怎麼留意,所以過了這麼些日子,現在已想不出對方叫什麼了。
「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三更半夜的怎麼會在這裡?」真奇怪,她跑到學校的樹上幹什麼?該不會真的在圖謀不軌吧?
「你……你怎麼在這裡……」白欣然拚命逃竄,好不容易才甩開了烏鴉,當她不支倒地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可是當一個熱心人過來要幫助她時,她看到的卻是何原。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這裡是他學校?不行,得讓他快逃,萬一對方追來,看見了他的話……
「你、你快逃走……別管我,你快逃走……」白欣然邊吐著血邊推何原,「走……你快走……」
何家的每一個孩子對她而言,都是手心中小心翼翼捧大的珍寶,她不能讓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何家子孫每一個都有幸福的生活,他們現在都有光明的未來,他們不可以因為那個瘋狂的妖怪而受到傷害。在這樣突然的災禍面前,白欣然不能讓何家的任何一個成員受到傷害。要是一定有人承受,那麼整個何家只有一個人可以在這次災禍中犧牲——一百多歲的老太太。
就像瑰兒說的,她已經老得看不動孩子了,也不能再為孩子們煮飯、洗衣服、參加家長會,或送傘去學校了,她開始老得不能成為孩子們的商量對象,就算有什麼事情發生,孩子們也是盡量瞞著她、怕她擔憂,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圍繞著她,一起討論解決辦法了……她老了,已經是孩子們的負擔。她成了只接受孩子們的供養,不能再付出的人,所以她在家庭中的存在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白欣然打定了主意,接下來要盡一切辦法跟烏鴉同歸於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去傷害何家的人。
可是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何原和他遇上,不能讓何原遭到毒手。
「你快走、快逃……」白欣然命令著何原,「快,走!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為什麼要我聽她的話?何原莫名其妙:「你受到襲擊了?是不是受到襲擊了?我先扶你離開這裡!」如果附近可能有兇犯,他就更不可能丟下一個少女自己離開了。
「你怎麼總是這麼不聽話!」白欣然的神智有些模糊了,一時忘記了自己現在外表不是那位老太太。何原這孩子平時還算孝順,可是一到了關鍵時刻,就這麼不聽話。
「什麼?你說……喂,你撐住啊……」何原見少女的神情漸漸迷離,生怕她昏過去就此不醒,不管她在說什麼,就把她扛上自己的肩頭,往林子外跑。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陣翅膀拍擊空氣的聲音,似乎是一隻很大的鳥飛過去了。何原不禁抬頭尋找,月色如水的天空一片清明,哪裡有什麼大鳥。何原搖搖頭,又加快了腳步。他準備到了林外,就叫幾個正在濃情蜜意的同學幫忙,一起把少女送到學校不遠處的醫院。誰知走了沒幾步,那鳥拍翅的聲音又一次劃過頭頂,可是抬頭依舊什麼也沒看見。見鬼了,自己一著急,居然出現幻聽?
本來已經昏昏沉沉的白欣然,這時又清醒過來。他又追上來了,他又追上來了,寶寶你快跑,寶寶……不、不是寶寶,是圓圓……圓圓,你要快點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