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節
白欣然見何原躲躲閃閃地也跟在後面欣慰地一笑:「幸虧有你,瑰兒求你救救何家……他就是我說過的那個仇家。」
「哦,你們不是有約定嗎?怎麼,你毀約了?」瑰兒本來以為白欣然是與什麼妖怪發生衝突吃了虧,才向自己求助的,沒想到竟然是她的老對頭。難道白欣然真的覺得她來城裡這麼久了,對方一定找不到她,於是忍不住用法術幫了何家的人,結果對方就找上門來了?
白欣然一臉憤怒,指著烏鴉厲聲說:「是他不守信用!他從一開始就抱著不守信用的打算!他是為了要讓我沒有時間修煉,才提出那個約定的,他根本就沒打算遵守!」
烏鴉看見火兒開始緊張,可是他自從成妖之後,一沒拜師、二無朋友,對於僅存在於傳說中的靈獸不是很瞭解,見火兒一副要為白欣然出頭的樣子,雖然也很害怕他身上的力量,卻壯著膽子說:「這位前輩,這是我與何家的恩怨,何家的祖先先殺了我所有的同族,我找他們報仇有什麼不對!白欣然身為妖怪,卻幫著人類來對付我,實在是無理取鬧,分明就是故意要找我麻煩。我又不打算殺了她,只是想為了我慘死的族人報仇,這有什麼不對?她是個為了人類不惜傷害同是妖怪的我的叛徒,難道你們還要幫她不成?」
「你……你還血口噴人!」白欣然被他的無恥氣的渾身發抖。
「我管你那麼多廢話!」火兒舉翅就在對方頭上重拍了一下。
烏鴉眼睜睜看著他出手,卻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但是火兒出手並不重,所以他倒也不是很慌亂,認為自己還有爭辯的餘地。
「你剛才說,以後這城市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這麼對地狗說也就罷了,還敢當著我的面說?你以為我脾氣好,不像地狗那麼蠻橫不講理就好欺負嗎?」火兒大模大樣地抱著翅膀往樹枝上一站,居高臨下、以強凌弱的氣勢一覽無餘。
對他而言,這麼大剌剌地教訓人的機會並不多,所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一般妖怪見到他,不是討好就是逃跑,再不然乾脆昏倒或者豁出去拚個你死我活,所以他一直很羨慕劉地教訓那些不開眼的妖怪時所用的那些台詞——雖然嘴裡不承認,有機會的話,他當然會將它們完美地運用出來。
正抱著白欣然幫她止血的瑰兒,見火兒有長篇大論練習用口舌殺人絕技的跡象,於是馬上大喝一聲:「火兒,全肉食大餐一周。」
「什麼?這兩個傢伙至少可以做兩桌份的材料吧!」火兒不快地抗議。這隻大烏鴉加上那隻母老虎,可以吃多少頓啊,才一周就想打發我。
「不然從明天開始沒有宵夜!」瑰兒立場堅定地威脅。
火兒摸著下巴開始盤算,並且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烏鴉。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應該還有更多的討價還價空間才對啊,沒道理就這麼放過瑰兒。
林睿一直抱著胳膊,站在躲在遠處的何原身後,看到火兒和瑰兒已經開始討價還價,他就拉拉何原的衣服:「付錢、付錢,一共一萬元,要現金不要支票。」他帶何原去找瑰兒可是要代價的,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嘛。
何原花了一些時間來反應,然後茫然地把自己的提款卡包括密碼都交了出去。他看著那烏鴉和一隻渾身佈滿了火焰——不,應該說是由火焰組合成的鳥在那裡交涉著,覺得他自己的人生觀似乎在這一晚被顛覆了。
「怎麼辦呢?是一下子就吃掉呢?還是留著多吃幾頓?這真是個嚴肅的問題啊……」火兒認真地思考著,圍著烏鴉一圈一圈地轉,「喂,瑰兒,我要求一周裡每天十餐全是肉食,並且一個月不能強迫我吃水果!不然我就放他走!」
烏鴉終於明白任人宰割是什麼滋味了。
他沒辦法反抗,也沒有辦法逃走,只能看著火兒在那裡圍著自己打轉,眼神中滿是對食物的愛戀。他聽著火兒就怎麼吃掉自己、用什麼方式烹飪等細節與那女子討價還價,可是卻沒辦法發表自己不願成為食物的意見。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快,他甚至還沒有從剛才就要收拾掉白欣然的興奮中回過神來,火兒就忽然來到了眼前——這只畢方為什麼要幫白欣然,這件事本來就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為什麼要偏袒白欣然這個心向人類的妖怪!命運為什麼總是對自己這樣不公平,好不容易眼看著就要實現報仇大夢時,又有這樣一個可怕的靈獸出來攪局。為什麼他這麼強大卻連基本的是非觀念都沒有,要這樣無端地來害自己!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沒有公理了嗎?!
烏鴉的心裡充滿了絕望和憤怒——不,自己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裡,他要做最後的努力。
「……不行,還得加!」
「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得寸進尺又怎樣?有本事你不要求我啊,哈哈哈哈哈……」
「你……等我回去告訴周影!」
「他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的,你放心好了!」
「那我就告訴南羽,要她把收集到的妖怪肉全扔掉!」
「南羽才不會那麼沒義氣呢!」
「我們無怨無仇,你們怎麼可以……」
烏鴉想在瑰兒與火兒的爭論中插話,可是這已經是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話語了。
烏鴉可能永遠也不明白,並不是每個妖怪都會講道理,也不是每個妖怪都會被他的道理欺騙,他更不會想到在世界上不是只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是還有朋友這種可以在危機時刻提供幫助的對象。
他為了報仇,除了對何家人下毒手之外,將時間全都用在了修煉之上,他沒有朋友,也沒有想到朋友的存在。
其實白欣然也是一樣,她除了修煉的那段歲月,全部時間都用在撫養何家的子孫上,她也沒有妖怪朋友,如果不是認識了瑰兒,她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不能用法術、不能做的事,其實是可以請朋友幫忙的。
趁著他們說話的時候,白欣然拼著最後的力氣一躍而起,虎爪狀的手臂直插進了烏鴉的背心,從他的心口透了出來。
看著烏鴉的身軀在一瞬間僵硬之後軟了下來,白欣然感到了難以言喻的輕鬆。
自己這麼多年來背著的那個難以形容的大包袱,在這一瞬間消失了,她再也受不了這種突然輕鬆下來的感覺,抓住瑰兒的手大哭了起來。
「什麼!你竟敢搶我的食物,我要吃了你!自己選吧,你要五分熟,還是八分熟!」火兒看著自己討價還價的資本,被白欣然用卑鄙的偷襲給毀了,教他怎麼不生氣。除了劉地,還沒有哪個妖怪敢在他面前這樣囂張呢。
「閉嘴,剛才的條件外加一個月不用洗澡!」瑰兒對他妥協。
「哈哈哈哈哈……你早這麼老實不就行了嗎!那我拿回去放在冰箱裡了,限你三十分鐘內回來給我料理……哈哈哈哈,勝利嘍……」取得談判勝利的火兒,頓時忘記了白欣然剛才的冒犯,反正他知道瑰兒是不會讓自己吃掉這頭母老虎的,也就是說,以後可以經常性地利用這母老虎要挾瑰兒了,哈哈哈哈……真是一個愉快的夜晚啊。
看著那個火鳥唱著可怕的、內容全部和吃人有關的歌曲飛走了,何原這時才躲躲藏藏地溜了過來。雖然他很害怕,很想就此溜走,可是他卻很擔心那個少女的安危,不過來看看她是否沒事,何原是不會安心的。
白欣然看到何原小心翼翼地探過頭來,欣慰地笑了:「圓圓,你很了不起!你真勇敢,太奶為你感到驕傲……」
何原看著那張陌生臉孔上熟悉的慈祥笑容,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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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原有些呆滯地坐在那裡。
最後的告別儀式已經開始,大家都按照輩分,一一上前向老祖宗的遺體告別,可是何原覺得自己沒有力氣站起來。
怎麼會這樣,一切就像在做夢一樣,明明出門前太奶奶還好好的,還替自己做飯呢,為什麼會在睡夢中就那麼去了,太奶的臉上,還掛著在睡夢中的淡淡笑容,她怎麼會……怎麼會……
大伯哭得昏了過去,被幾個人匆匆扶到一邊。
說著「一百多歲是喜喪」的那些旁觀者根本不明白,太奶對何家人意味著什麼,她這一走,整個何家好像少了最靠近心臟的那根血管一樣,所有晚輩都找不到依靠,彷彿一下成了孤兒。
明明太奶之前還在健康地過著每天的日常生活,她是那麼健康,以至於何原認為這種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即使太奶已經一百多歲了,何原也開始忽略……
可是原來真正要發生,只需要這麼短的時間而已。